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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吃得慢了,就会比同伙少吃一碗。而且,行军中打仗,哪里有功夫细嚼慢咽,讲究优雅端方,一个个全都抢着吃,抢着吞下去随时都有敌袭,填饱肚子才有力气上阵杀敌。
她回了大兴城,最初,还有些改不过来。
等她在东宫,跟太女同吃同住。传爹爹规矩多,硬是要她板回来。她时时被传爹爹纠正仪态,这才渐渐捡回了那少时养成的闲适优雅。
她默默吃完饭,在督公的陪伴下,回房间了。
她晚上一般随便做点什么。在东宫时,就是太女做什么,她就跟着。太女读书,她就也讨一本看。太女作画、撰文,她就拿个笔也在旁边随便涂涂,画个小动物之类的。太女抚琴,她就默默听一会儿。有时太女还雕玉,她也要了个小木头,随便刻点东西玩。
可到了王府,她其实没什么事情做。
她在李将军府上时,空闲的时间不是在练武,就是拿了棍子在地上习字,要不就是陪着木白说话。她在金楼时,空暇时间都在背琴谱,背词曲诗文,练琴,偷偷练武,偷偷想爹亲。等去了漠北,她每天都在练刀,练枪,练弓马,练拳脚,然后打猎、采药、腌菜,想阿秋他们。
在这王府里,她其实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很想念家人,也很想念在漠北那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又日日自由驰骋的日子。
小乙默默坐在房间里。
移门挪开,她抱着膝盖看星星。
一言不发。
夜深了。
督公前来问,可要备水沐浴。
小乙点头。
她在漠北太久了,两年多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很多习惯了。
她已经不大习惯大兴城了,也不大习惯富贵生活。
漠北时,夏日日落晚。演武之后,还有一阵子太阳才会落下,她就骑了马,去河边洗澡。
夏日炎热,河水清凉。她先找了些艾草,带在自己和马儿身上,防蚊虫叮咬。然后就脱了衣服在河里洗澡、洗衣。不少军中女子也同她一样。
等冷起来,烧水太柴,军中炭火不能这样用。而且,冬日寒冷,即便烧了水,帐中洗不一会儿,水就凉的冻人了。她就不洗澡了。一直忍到休沐,才去军营外的镇子上有炭火的铺子里洗一回。
回了大兴城,莫名其妙的成了便宜王爷,并没有让她觉得多开心。
她还是习惯漠北那样,单纯而辛苦的日子。
朝中争斗,帝王权术,后宫龌龊,她都不喜欢。
越在大兴城呆得久,她就越想念漠北。
她在军营时,就常常想起独孤三郎。军中越苦,对三郎便是越发佩服和仰慕。
等到她回来,她则更加理解独孤三郎了。
理解他的那份落寞,那份寂寥。
因为她也觉得落寞,觉得寂寥。
几个仆从抬了木桶和水来。
柯平挪回了移门,准备好用具,便退出去了。
督公还在。
有小仆走过来,帮小乙解了衣衫,替她拆开发髻。
小乙其实不大喜欢被人伺候洗澡。
但在东宫时,她拒绝了一个替她洗浴的小仆,第二天就发现那小仆领了打,只因为这小仆让安王殿下厌弃了。
小乙是想解释的,解释她并非讨厌这小仆,可又怕这小仆因为她的一句“喜欢”,直接被打了包送到她床上。
她就不再拒绝这些仆从了。
小乙肩膀上的新伤还没掉痂,那处不能碰水。她很小心的坐进了木桶。
有人帮她洗起头发,她就自己拿了布巾洗身上。
身后的人很小心,揉头发也很舒服。
等冲洗干净,那双手还拿了布巾,替她擦洗后背。
微凉的手指划在她背上。
她抖了抖身后的不是什么小仆,是刚刚站在一旁的督公。
等出浴后,督公拿了干布,替她擦干净身上。他总是不经意的碰到小乙。
好容易擦干了身上,套上件里衣,他又拿了帕子替她擦头发。
等头发擦到半干,督公拿了旁边的发油,替她细细的。
小乙在漠北过得糙,头发也毛糙的厉害。
小仆们又抬了木桶出去。另外几个小仆还铺好了床,熏了香,然后都退了出去。
就留了一盏灯。
头发干了。
督公替她除了鞋子,便想吹了灯。
小乙拉住了他的衣摆。
“殿下?”
小乙顿了顿,还是说道:“夜里太黑。”
她在军营里,每夜都和同袍同帐入睡。虽然磨牙梦话让人难以入睡,但她至少不会做噩梦。她夜夜警醒,战事吃紧时,她甲衣都不脱,随时准备跳起来杀敌。
等回了大兴城,她就一人睡了,不需要担心夜半敌袭。
却夜夜,都不得安枕。
梦里她正着做饭,同袍们眼巴巴在旁边等着吃。饭刚好,遇到敌袭,全体抄起身边的刀剑,就冲了出去。她的同伙,就在她身边被劈成了两半。那个整天抱怨又吃豆饭的同袍,就在她眼前被一把尖刀刺穿了肚肠,而她的枪还戳在前一个敌人身上,没拔出来,帮不了她。那个一箭百步的同伙,在战争里被砍掉了一只手臂,再也拉不了弓了。
她在驿馆里,几乎夜夜难眠。只在白日,虎子过来时,偷偷睡上一会儿。
在东宫时,她几乎夜夜合着眼,醒着,听漏钟一声一声响。然后在上朝时,在朝臣乱糟糟地争执声中,站着睡一会儿。
她怕在东宫睡着时,梦见战场。
这是她的弱点,她不能让旁人知道。
她也没有告诉督公。
她已经走了两年多,不过就送过一次匿名的平安信而已。
原本她只是花楼里的花娘。他们彼此,除了肉体欢愉,倒是也有些欢喜在。
但小乙不知他有几分真心,又愿意为这几分真心,付出什么代价。
她已经离开金楼了,她自由了。
督公却没有离开。
督公从前到金楼,一直都悄无声息地来,事后了无痕迹地走。他不愿意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