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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躺在那张木床上,闭上眼的时候,他忽然就想,算了吧。
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分钟里,就让我任性一次,可以吗?
罗钰霆,那时候我对你说,坚持住啊,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可这句话,你有没有听到呢?
不过没关系,不管你听没听到,我都已经答应了你了,所以傻瓜,其实我们早就成亲了,知不知道?
虽然没来得及举办什么婚礼,也没来得及把我偷偷准备好的两套礼服穿在我们身上,但是没关系,活着来不及完成的事,死了再做,也差不了什么。
听说举办冥婚的话,下辈子会续上一段姻缘,你那么想我给你当媳妇儿,那等我闭上眼了,你倒是快些来接你的压寨夫人。
笨蛋土匪,这回你可不许再爽约了。
等我再睁眼,你可一定要来接我。
可一定要来接我啊。
【嗨!】
又高又壮的大傻子,跟踪了自己一路,扭扭捏捏地憋了好半天,终于壮着胆子,傻兮兮笑着朝自己挥了挥爪子。
【那个……嗨!那啥,你、你咋不说话呀?】
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烙印在记忆里的刻骨铭心的人,就这么顶着一张傻兮兮的脸,再次纠缠在了自己身边。
他终于等到了他,终于抱住了他,终于把曾经所有的遗憾,所有没来得及送出的宠爱全部都给了他,他沉溺在他的怀抱里,在他滚热的呼吸中肆意沉沦,他以为命运终于肯疼惜他一回,让他用一生的煎熬换来了一个可以放肆幸福的人生。
可原来,所有的他以为,不过都是一个虚假而又自欺欺人的笑话。
“付理?付理!”
抬起头,又和许多许多年前一样,看不清眼前的人,也听不清那些烦人的声音,他茫然地睁着眼,脑袋里空空荡荡。
“罗欧怎么样了?还在抢救是吗?你……你别这样,不是还没有结果吗?你别自己吓自己……”
“关凌。”
闻讯赶来的关凌和高凛急切地盯着眼前“手术中”的标示,前者立刻道:“我在,你先冷静一点……”
男人冰冷的身体缓缓动了动,说出口的话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帮我个忙,可以吗?”
关凌一愣,赶紧点头:“你说。”
“医生说,希望很渺茫,不过……没关系。”
高凛紧张地盯着他,听他这么说,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付理,罗欧不会有事的,等手术结果出来再说,你先坐着歇一会儿……”
“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拜托了,就拜托你们吧。”
“……你想拜托什么?”
付理抬起眼,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个笑来。
“到时候,就请你们帮个忙,把我们葬在一起吧。”
……
罗欧总觉得,好像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那个感觉有些说不清,好像漂浮在空气里,周围都是迷茫的雾气,似乎有光,却似乎又被黑暗包裹着,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连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身体很轻,稍稍迈了一步,居然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很诡异的感觉,却诡异得……有种极为可怕的熟悉感。
令他战栗,抗拒,不想再回忆起来。
【罗钰霆。】
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眼前,一身墨绿色的笔挺军装,披着大氅,身材高瘦挺拔,眉眼英俊得逼人。
心脏砰地一声,像是要在胸腔里头炸开似的。
【好笑么?他们叫我们不抵抗……呵,鬼子都打到门口了,却叫我们四十万东北军不抵抗,直接投降……哈哈,真是可笑。】
【我没管他们,带人打过去了,所以现在……】
男人苦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眼前的墓碑。
【可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出兵,我活到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念想了,】男人弯下了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手臂伸出去,像是在拥抱着那座冰冷的墓碑,【你放心,我们曾经的约定,就算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也会坚守下去的。】
【答应过你,要让我们老百姓活得堂堂正正,早晚有一天,我会用这双手夺来属于我们的自由,等到了那一天……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他想走过去,想伸出手,想紧紧把那人拥在怀抱里。
可他不能走,不能动,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看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渐渐地,看得沉默下来,似乎心痛得久了,也就逐渐麻木了,只这么默默陪伴着他,一刻不停地静静看着他,好像也就没出息地心满意足了。
【今天差点死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呢。】
【你看不见也好,总觉得以前你是看中了我的脸,现在这模样,省得你见到了又要变心。】男人笑了笑,戳了戳已经有些残破了的墓碑,【天越来越冷了,好像快下雪了,初雪那天记得来奉天看我,我在家里等着你。】
【你也真是心狠,这么多年了,居然一次也不入梦,真那么舍得下我吗?】
男人咳嗽了一会儿,慢慢又挺直腰背,轻轻摸了摸碑上的文字:【我要南下了,可能很久不能来看你,你不要太想我。】
【罗二傻子,我走啦。】
日复一日,春去秋来,他渐渐也记不清过了多少个日夜,似乎某一天,周围忽然变得很热闹,大家都在欢呼,都在哭叫,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惹得他一个孤魂野鬼都高兴起来,跟着那一排排络绎不绝的人群手舞足蹈。
那个男人也喝多了,拖着布满伤疤的身躯,一瘸一拐地来到一块破旧的陵墓前,抓着一瓶酒,背靠在摇摇欲坠的墓碑上,哑着声笑:【罗钰霆,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罗钰霆,我们赢啦……】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呢,罗钰霆,我做到了……听见了吗?我做到啦……】
男人喃喃说着胡话,仰头望着头顶昏黄的月,笑得醉醺醺的:【你不守约,我可不一样,我可是……跟咱们说好的那样,一直在等着你呢。】
【可你这个混蛋,都快二十年了……快二十年了,混蛋,怎么就一次都不来看我呢……】
【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给忘啦……】
他都默默看了这么多年,那一次,终于又和最开始一样,浑身发着抖,无法忍耐地蹲下身,伸出手,颤抖着覆在了他的脸上。
“不要哭……”
男人眨了眨眼睛,微红的眸子呆愣了一会儿,歪头笑了。
【我可没哭,我一次都没哭。】
“少爷,你一哭,我就……舍不得走了……”
男人的瞳孔颤抖起来,眼角微微湿润着,笑着问:【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