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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建筑花木,几处水滩,门扇早已不知去向的废弃石牢。
远远还有一座石台矗立在高处,上面的建筑早已看不出原形,只余下丛生的杂草与一堆乱石瓦砾。
乐无异附身拍了拍鲲鹏的脖颈:“小黄,到那边的建筑上去。”
鲲鹏在半空盘旋了半圈,了双翼落在青石地面上。
足底踏上砖石,坚硬触觉立刻让感知真实起来。
那座存在于许多人叙述中的城池此时就在脚下海市宝官口中的神秘之所,下界矩木枝的来处,捐毒灭国和朗德遭难的根源。
神的遗迹。魔的巢穴。沈夜的所在。谢衣的故土。
流月城。
[月陨]
这世间的道路,因为某种愿望而矢志走下去并不算难。难的却是在懂得人世的坎坷无常,所有激烈都被时间磨蚀殆尽之后,依旧不改初衷。
是非善恶难以厘清,爱恨得失又何曾有过明确的答案?
说是天威难测,可如果没有人做出改变,那么上天垂顾的那一眼永远遥不可及,而苍生永如蝼蚁,不得保全。
华月和瞳离去之后,沈夜又陪妹妹待了一会儿,嘱咐她留在殿里等待,自己则出了殿门朝寂静之间走去。
那些带着昭明剑心而来的下界人该能找到他的所在。
一切始于心魔,也必须终结于心魔。
中庭池塘里的冰莲依旧开着,街巷却空无一人。
石砌长廊一转再转,仿佛无穷无尽。
那条路他曾经日复一日地走,日复一日地,依照沧溟的意愿将她送上那条没有归途的路。而今寂静之间里只余下一枚幽光灼灼的冥蝶之印。
瞳没有去龙兵屿,他说他也是一样的理由。
华月为了留下,生平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
沈曦说,小曦不要离开哥哥,一时一刻也不要。
在他预想中,这座城倾覆之时,身边的人都该已经离去。不再困于九天牢笼,不再受亡族之祸威胁,不再是流月城民,也无需再冠以上古神裔这沉重的名字。
然而那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从雕刻着图腾纹样的拱门走出去,登上祭坛,迎面是祭祀千年的神农巨像,藉由烧熔五色石而亮起的火炬仍在燃烧,火苗无声地摇摆跳跃,仿若为这即将倾覆的城做最后的祈祷。
沈夜在寂静之间入口的廊道边缘站住。
长道悬空,旁边的矩木枝桠伸过来,茂密枝叶摇摆成苍翠的波涛。他伸出手贴在树干上,掌心下的触感粗糙坚实,树身深处似乎还能够隐约感知到残余的神血力量在流动当年在矩木核心让他饱受灼烧痛楚的力量,如今已淡得所剩无几。
目光沿着指尖望上去,朝枝叶深处凝视了许久。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等待某件事来临的时候,神经就像偃甲机关中的发条弦,每次想起都会转动一些。尽管幅度很小,时间长了也会越拧越紧。
而这根弦已经在他心里转了半个多月。
于是当他在瞳面前问起,这件事已沉积成了河底的泥沙,尽管衣袖中的手掌也曾握了又握,语声却是波澜不惊的,丝毫看不出那下面的情状:
“对了,说起来初七呢?那几个小毛孩去了你的地方,他是不是和他们一起?”
瞳给的却是个否定的答案。语调一如既往地冷静,内容也一如既往地偏到了蛊术和蛊虫上。先是说肉傀儡和子母蛊,说母蛊怎样子蛊又会怎样,而后才又说回初七。
他没让瞳说完。
话到一半便匆匆插口,将那个“死”字截在了未出口之前。
紧绷的弦线忽然自轴上松脱,被拉开的长度唰啦啦抽了回来,打在心脏内壁上。于是心里的某处也跟着塌陷下去,空空的,不见底。
自广州一别便断了音讯,他想他应当是同那几个下界人走在一起了,毕竟那才是最适合他的归宿。而接下来的事情也顺理成章,城民既已迁徙,要对付砺罂便没有后顾之忧,等他们带着昭明剑心前来,这百余年的罪孽便可就此了结。
而后他们便真的可以分开了,隔了生死阴阳,隔了善恶的界限,从此两两相忘,哪怕在后世人口中也不会再有交集。
并非甘愿如此,然而瞳也曾说,天意从来高难问。
他想这莫非是早就注定了的,他们之间无论怎样都是兵刃相向的命运,像一盘陷入生死劫的棋局,只要他仍是沈夜而他还是谢衣,就不可不应,在劫难逃。
……连自嘲都觉得多余。
他想,如果这就是天意。
心底早作了准备,于是那一刻瞳的回答就显得有些突兀。他知道只要初七愿意,那几人绝不会与他为敌,即便有,又有什么缘由竟至让他无法自保?
视野在记忆深处泛白,一片茫茫中仿佛是广州龙腾客栈外的屋檐,黑衣杀手在他面前端端正正跪下去,他说,如果带不回昭明剑心,属下情愿以死谢罪。
画面隐没,再浮现出来却是大祭司神殿中央,他在面前单手抚胸行礼,俯首的刹那,额角的发丝沿着面具两侧划过去: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即便身死也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
以离开的方式守住了他的永不背弃。
沈夜回手,转身之际朝枝叶繁密处又看了一眼,天光还亮着,斜阳透过枝桠毫无顾忌地倾泻进来,早秋的风这样干爽,习习飒飒拂过衣衫。
还能够清晰回想起,多年以前那个小小少年,坐在树杈的明暗苍翠间朝他微笑灿烂。
兵刃相向不会再有。
背道殊途也不会有。
他所去的地方,正是自己所归之处。
棋到终局,生死劫争却化作了三劫循环,从此黑白同生,再无胜负。
这一刻砺罂也蓄谋已久。
它在沈曦体内小心潜伏着,本体的大半灵力都被封入冥蝶之印,再被沈夜发觉就只有死路一条。好在天无绝魔之路,那柄插入矩木的昭明神剑既能阻断自己与矩木的联系,想必也能斩开冥蝶之印。
如此只需等待时机稍作喘息,除掉沈夜取回灵力,这人界便不会再有什么能威胁到它了。
它在神殿里又拖延了片刻,待沈夜走远才控制了沈曦的意识。看了看手里抱着的布偶兔子,朝地上一丢,循着沈夜离去的方向跑出门去。
乐无异迎着耀眼的斜阳踏入寂静之间。
是来找沈夜算账,却也揣着他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偃甲之身的谢衣究竟有没有人类的思维和感情?这问题或许不该去问一个敌人,然而这世上能回答他的,除了沈夜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
他直视着那个本应被他称作太师父的人那人的年纪看上去与这称呼太不相称他难得地有些沉默,直到自己又追问了一句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