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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了,空旷高大的殿外隐隐是清扫石板的声音,顾少爷看着胥锦笑了笑:“很多人都会问我问题,你不问吗?”
胥锦默然,顾少爷道:“他们问我,像是要听什么凄惨或者可笑的事情,转过头好有些新东西和朋友讲,不过我对他们都是瞎讲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很好。”
胥锦的目光越过殿门,放到万里晴空的皇宫之上:“你的故乡在哪儿?”
顾少爷眯着眼睛,浑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像一花瓣疏放的白芍药,被上好的黄花梨雕花木捧在中间:“南疆,非常非常远,主人说我凭双脚走回去,一辈子也走不到。”
“南疆没有那么远,一辈子足够你走几个来回。”胥锦道,“他是打趣你吃不了苦么?”
顾少爷笑起来:“没错,他觉得我太弱了,他说怎么有这么弱的妖,凭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掐断,我让他试试看,他又懒得理我,说疼哭了还烦人。”
胥锦听了轻轻笑:“你身体不好?妖也有先天不足的,这没什么。”
顾少爷点点头:“南疆十万大山灵气充沛,但妖魔鬼怪实在斗得厉害,我凝元化形了好大力气,一朵毒瘴里开出来的花妖,主人说我适合住在沟渠里,说不定就恢复那时候的生命力了。”
“但他待你还不错,进宫也带你一起,只是嘴上逗你。”胥锦道。
顾少爷话里总提及主人,关系约莫很好。
顾少爷似乎心里有心事,清秀的眉头间一闪而过,又干净如纸:“唔,他是大将军嘛,将军带兵嘴巴都毒,还要我去他的军营里当几天小兵,看看男人味儿和南疆毒瘴哪个厉害。”
胥锦想到裴珩,裴珩的嘴……挺软的,也挺甜的,各种意义上。
顾少爷絮絮叨叨开始给胥锦讲:“从前我在南疆,一化形就立刻离开那倒霉的毒瘴谷,到南疆的城里去住了一阵子,后来打仗,城都破得没房子住、没城墙挡了,皇族继续往南边迁徙,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将军路过,把我从破房子后面提出来,笑话我弱,所以要把我带在跟前,看看我能不能比他活得长。”
顾少爷脸上涌起一股不忿,学着市井妇人那样“我呸”了一下,但他呸得太可爱了些,一点粗俗的气势都没有,倒像是朝一朵花吹了口气。
“他还和我打赌,说看我是不是他见过既最弱又最命短的妖。”顾少爷摇摇头,“要是两样都做到了,他就把我尸体扔回那座毒瘴谷,让我的老乡们接着笑话我。”
胥锦却觉得有些许不对的地方,顾少爷抬起秀美的眼睛,笑着看胥锦:“又一次我快死了,他问我愿不愿意结契,结契之后命格互相影响,我说不定就能挺过去。”
胥锦乌沉的眼睛静静看着他:“所以你同意了”
顾少爷点点头:“我悄悄听温戈说过,将军说到做到,我要是死了绝对会被丢回去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什么老乡。”
胥锦微微一笑:“温戈帮你们结契?”
顾少爷眉头展了一展:“是啊,温戈是国师嘛,什么都会。”
德显公公前来禀道:“燕云侯大人和瑞王殿下正好在明德殿遇见,这会儿要走了,顾少爷、胥锦少爷,烦请随我来。”
顾少爷疑惑道:“太后不留他吃饭吗?”
德显公公笑笑道:“太后礼佛,按时按点诵经,大人就先来见陛下了。”
胥锦和顾少爷到明德殿外的台阶下时,裴珩正好走下来,身边有一名紫袍男人,面容俊美阴丽,与裴珩站在一起竟不分上下,俱是一等一的风流。
裴珩朝胥锦笑了笑,胥锦便过去,那紫袍男人略一挑眉,顾少爷迈着慢悠悠的步子低头跟在胥锦身后走去。
“这位就是胥锦?”紫袍男人轻笑道,“难怪……原来如此。”
裴珩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陛下方才也这么说。花重,你的原来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紫袍男人笑道:“自是终于明白世上真能有人让你了心,得合情合理。”
裴珩摇摇头懒得理他,对顾少爷笑了笑:“气色好多了。”
顾少爷笑吟吟地躬身一礼:“许久没见王爷了,难怪我一见胥锦哥哥就亲近,王爷的朋友都面善。”
裴珩对胥锦介绍道:“这位是燕云侯,走,出宫慢慢聊吧。”
燕云侯把顾少爷拎到跟前:“又吃桂花糕了?你不是发誓不吃同类么?”
顾少爷理直气壮,踢踏着步子抬眼回瞪:“谁说我吃了?”
燕云侯于是敛了倜傥的眉眼,低头些许,嘲笑道:“弗含宫的桂花糕,隔着八百里就能闻见,要想不被人发现呢,你可以吃完了再生嚼些葱蒜。”
顾少爷朝后一躲,怒道:“你是狗鼻子吗?”
燕云侯把人往胳膊底下一夹,悠哉道:“哎呦,待会儿你走回府去,今儿晚饭站在旁边看着本侯吃。”
胥锦在旁假装没听见,裴珩拉着他的手腕往前去:“花重的臭脾气多,别跟他学坏了。”
胥锦轻笑,反手在袍袖下握住了裴珩修长的手。
第29章花重
裴珩与花重许久不见,自长庆门出宫后,乘马车穿过江陵逐水闹市,在鸾金楼前停下,四人一同进了酒楼清座雅台。
裴珩总是闲逸洒脱的,燕云侯花重则是带了些许浪荡的慵懒,仿佛用酒色刁媚凝成的一个人,眉眼挑得极艳丽。裴珩在他的衬托下简直是清雅如宣墨,带着三分苍白的病气,越发不近尘俗。
鸾金楼在江陵的建得豪华而逶迤,重重楼阙铺展而开,数层檐塔错落着透着天边的京郊远山峰岭,这片群楼有个妙处,便是一整天里,不论清晨还是正午,都令人恍若置身暮色,而暮色时分正是闲散时辰,一进这鸾金楼阙,就像不用再管通身俗务,甩手投进这笙歌无忧的世界。
胥锦就在这楼阁雕栏旁坐下,对面是一身柔软白袍的顾少爷,望过朱栏,外头隐隐繁华闹市间游走着细白的雾气,江陵已属南边,从前从长安迁都后,皇帝们每每都会娶一个氏族出身于漉江以北的皇后,北边的兵马以淮阴、瀛州、历州等北方军备营,接连成坚不可摧的北军区,再向北便是北疆大营统率的全线疆土。
侍者一来,裴珩先让顾少爷点了喜欢吃的,又给胥锦点了些合口的,胥锦喜欢甜,喜欢纯素的食物,花重半坐半倚着:“两壶吴钩。”
“回京留多久?”裴珩问他。
“这次可以留久些,孙潇邑到南诏了,淮王殿下还特意传了信让我多给他历练历练,我一走,他留在那儿放开了自己历练。”花重笑道。
花重是燕云侯,封地本在北方朔水六州一带,却因带兵,常年戍守南疆边线,常居之处便是南诏府,裴珩总说他等同于有了两处封地,一处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