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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到天边去了。
“那人中黄又是什么呢?是黄色的人吗?”
“呃……”吴议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寒山挖了坑给他们跳,太平看到的全是一些一言难尽的药材。
“这是在粪池里制成的药材。”李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用竹筒装满了甘草末子,然后在人的粪池里浸一段时间,等它慢慢生长成这种药材。”
这味药材虽然制法恶心了些,但清凉解热,是夏天里方剂里常见的药名。
吴议倒没想到李还记着他那句“药材的生长”,更没料到一载光阴而已,这孩子就已经对许多常见的药材如此谙熟了。
太平可就没有他们两个学医已久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嘴里“哇”地一声,赶紧丢掉了沈寒山留下的几页纸。
“除了人中黄,还有人中白呢,公主你猜猜是什么?”李又给太平指了个药名。
吴议算是看出来了,李这孩子,不仅肚子里藏着点他不知道的墨水,还挺记仇的呢!
太平往吴议身后一缩,双手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儿最坏了。”
吴议揽住太平,用目光提示李点到为止,别真把小姑娘恶心坏了。
李伸伸舌头,也不去折腾太平了,一双明亮如珠的眼睛高高仰望着吴议,却不是往常那种怯懦的神情了。
“议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一对明眸折出穿堂而过的阳光,如两汪初阳里新生的泉眼,蕴蓄着无穷无尽的生机和活力。
吴议一边诓着咬唇不语的太平,一边含笑着问:“是长进了不少,你学了医科?”
李狠狠地点头:“我求了好久,父亲才答应我让我学医,我入宫的时候见过皇祖母了,她说,要是我能够通过博士的考试,就可以在太学里面读书了!”
太平从吴议背后窜出一个头:“那我也要和母亲说,我也要学医。”
要是以后知道了学医之路道长且阻的惨淡真相,这两个小家伙还会不会记住今天的话呢?
吴议只是淡淡一笑,谁小时候还没说过要什么文学家科学家的话,梦想虽然未必能成真,但没必要提前去戳破儿时这些不可捉摸但梦幻可爱的想法。
更何况皇族孩子一时的心血来潮,并不可能改变他们尊贵的生活和未来已经注定的轨迹。
三个人在沈寒山的书房里笑闹了好一阵子,才看见正主打着呵欠回到自己的地盘。
沈寒山也难得不带一丝酒气,眼角细微的皱纹堆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公主今天可玩得高兴?”
“玩”字当然是太平眼下的第一件要紧事,刚才要和李争着学医的事情立即就被抛在了脑后。
她略回顾了今天遇到的种种药材,最后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好玩。”
沈寒山窃笑一声,面上照旧平静如常:“公主不开心,就是臣的错了,我要做什么,才能弥补公主的心情呢?”
“今天儿教了我五灵脂、血余炭、人中黄……”她瞧向李,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听母亲说,百闻不如一见嗯,意思是说一百次不如见一次有用,不如沈太医你煎了这几味药材,给儿尝尝吧!”
沈寒山终于掌不住好笑之情,“嗤”一声笑出声来。
“好,公主说什么,我就照着做什么。那个谁……吴议,快去快去,后面有个单开的小药房,就拣好了公主说的这三味药材,给儿尝个新鲜。”
吴议无限同情地望了一眼面色僵硬的李,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些吧。
李本来眸光闪烁的一双眼睛像被寒冬元月掀来的一股西风冻住了,全然一副蒙蔽的表情。
终归是舍不得这么折腾这小家伙,吴议朝沈寒山使了个眼神,低声道:“眼下天凉,吃这些泻火除热的,怕是不太好吧。”
沈寒山大手一摆,反驳道:“这三味药材都非烈药,就是寻常人吃个一两天也不济事的,你尽管放心好了,吃出问题,我来治!”
吴议不禁嘴角一抽,要是把这位玩性大发的沈博士放在现代的医院里,指不定给医教部请过去喝了多少茶了。
可惜在尊卑分明、上下有序的封建王朝,他还不得不照着公主和老师的鬼主意去做。
他默默瞥了一眼自作自受的李,无可奈何地招招手:“跟我来。”
五灵脂、血余炭、人中黄这三味药材都是不是什么好闻的玩意儿,混在一起更像是一锅烂泥似的秽物,饶是在临床上千锤百炼数年的吴议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想去呕吐一番。
这么一碗乌黑麻漆的药端在李手上,三双或同情或有趣或好奇的眼睛就像被一块磁铁吸引着,齐刷刷地盯着李那双颤颤巍巍的手臂。
“学生觉得……”
不等吴议帮他讨饶,李已经端起了那碗令人胆寒的药碗,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一气往嘴里灌了进去。
“喝点就算了吧。”吴议悄悄用脚尖踢了踢沈寒山,到底都是才髫年的孩子,玩笑过了也就算了。
沈寒山但笑不语。
李满脸视死如归地一饮而尽,嘴里虽然有苦味过去,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恶心的涩味,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咦……
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吴议不禁感到惊奇,心头一转,偷偷从碗沿上涌拇指抹了一滴药汤,背着太平舔了一口。
原来如此……药汤一入口,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再觑眼望向沈寒山,他也正偷偷观察着自己,两眼放着光呢!
“好了,咱们这算是‘百闻不如一见’了吧?”沈寒山笑道,“公主现在开心了吗?”
小脑袋往下点了点,非常满意。
几个人刚胡闹完,太平的乳母便慌慌张张地寻上门来了,左右也是该进午膳的时候了,哪能一天都呆在沈太医这里呢。
太平一手牵着乳母,一手拉着李,恋恋不舍地和沈寒山师徒二人作别。
等一行人走远,吴议才松了口气,笑着朝沈寒山行了一礼:“学生多谢沈博士放过儿之恩。”
沈寒山眉毛一抖:“这话奇了,药是你们煎的,他自己亲口吃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熟地,制黄,何首乌。”吴议一道一道数来,眼底一片清明,“您早就把药匣子里的药换了,都是黑色的药,熬出来的汤当然也是黑色的,也当然可以瞒过公主。”
沈寒山哂笑一声,既不答话,也不玩笑,只拿手里一柄扇子敲了敲吴议的脑门。
“快去给我拾东西,过两日我们就要出发去州了!”
第38章州土地
咸亨二年的春意,就这样夹杂着北方干涩的尘土,在青灰的天穹与凛冽的东风中拂上人们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