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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作业了。
心不在焉地读了会英语,顾煜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便趁着早自习下课的时间在走廊转了一圈。
他正要回去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顾煜,好久不见。”
一个瘦弱的男生站在顾煜的身后,他面庞白净,带着副银边框眼镜。
他虽然在微笑着,但这层笑意也只限于表面,他的眼底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顾煜轻声骂了句草,手微微攥紧,这是他最厌恶的声音。
也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肖扬的声音。
想着严律就要回来了,他不想再与他人起什么冲突,又给严律留下整天闹事的不良印象。
于是他压下心里头那股窜起来的无名怒意,没有理肖扬,大步一跨,就要走进班中。
这时肖扬又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听说严律转到18班了,你一定很高兴吧,毕竟你……”
肖扬话语一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眉目阴沉下来。
像揭下了副虚假的面具。
他毫不顾忌地直接说道,“…毕竟,你喜欢他那么多年。”
顾煜缓慢地转身,眼神似刀般凌厉。
“肖扬,你在说什么混账话,要不要我帮你把嘴闭上?”
肖扬又笑了起来,但在顾煜看来,他的笑容没有一处不在散发着深深的恶意,像针般地直戳着他的眼睛。
“严律就快要回来了,你敢在他面前揍人吗?”
顾煜的手已经忍耐地攥成拳状,换做平时,他早就一拳将他撂翻在地了,非要将他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
“肖扬,你不要找死,这件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肖扬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是叹道。
“顾煜,你哥是个变态,你也是啊……你哥害了我哥,然后呢,你又要去祸害严律吗?”
顾煜额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他一把攥起肖扬的衣领,将他狠狠提起来,像要活吞了肖扬般质问道。
“肖大哥和我哥先后自杀究竟是谁导致的!要不是你们家将肖大哥送到那种鬼地方,他又怎么会跳楼自杀!”
肖扬仰着头,眼神里满是怨毒,他冷笑道,“要不是顾泽一直死缠着我哥不放,他们俩根本就不会在一起!”
顾煜的眼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肖扬,我以前不动你,是因为肖大哥在,我不想让肖大哥和我哥为难,可是现在他们不在了……”
顾煜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不在了’这三个字。
然后他的心猛地一抽,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句‘不在了’给点燃,结疤的痛苦又被撕裂,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死死盯着肖扬,提着衣领的手渐渐攥紧。
顾泽是他哥,比他大九岁。
在他两三岁的时候,他妈和他爸终于离婚了,他们俩互相折磨了五年,也终于求得了一个解脱。
离婚后,公司正好要上市,他爸成夜住在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他妈则去了国外,追求属于她的自由。
所以从小就是顾泽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带着他。
那时顾泽也就十岁,顾泽一放学回来,就给他讲故事,陪他搭积木,哭了给他擦眼泪,不开心时逗他笑。
考试考不及格,他可以无所谓地告诉他爸,却会一直瞒着顾泽。
他不希望顾泽对他失望。
打架打得鼻青脸肿,他一定会选择先在外面把伤口处理好了,再磨磨蹭蹭地回家,还要借口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楼梯。
而他也最信任顾泽,从小到大,他从来都只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顾泽,包括他喜欢上严律这件事情。
然而,去年,顾泽因为抑郁症割腕自杀了。
于是他的生命定格在二十四岁,任时间再飞速流逝,也带不走他的一丝光阴。
他听说割腕是最痛苦的死法,当血液从身体汩汩流出时,自杀的那个人能感受到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
平静而又绝望。
他不知道他哥究竟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
抑郁症的源头是肖扬他哥,也就是肖简的自杀。
他哥和肖简念同一个大学,两人互有好感后,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肖简和他哥各向家里公开出柜时,肖家强烈地反对,甚至把肖简送去了所谓的【同性恋治疗中心】。
同时肖家还告诉顾泽,肖简已经和他分手了,叫他不要再来找肖简。
顾泽自然不信,发疯了似地寻找着肖简,可他找到的却是肖简的尸体。
肖简不堪受辱,从治疗中心的最顶层一跃而下,自杀了。
他觉得他哥其实在那天就已经死去了。
安葬完肖简后,他照常地上班,照常地生活,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平静得让所有人都心慌。
顾泽没有哭,也没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还是住在以前和肖简同居时的房子,只不过再也没提过肖简的名字。
也没有其他人敢在他面前提。
那时他正好初三,顾泽每天都会定时给他打电话,鼓励他好好学习,又劝他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开心就好。
顾泽甚至还和他说起了毕业旅行的事情,听不出任何对生活的绝望来。
然而,他中考完的后一天,顾泽就自杀了。
每想起这件事情来,他觉得自己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痛就像蛇毒般,迅速渗进浑身的毛细血管,回忆起的越多,发作得越厉害。
这时候严律刚好回来,他看见顾煜单手提着一个人,他像在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喘着粗气,拳头愤怒地举起,却又落下。
顾煜仿佛在顾忌着什么,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而被他拎起来的那个人看似害怕,实则却在挑衅地笑着。
似乎料定了顾煜不敢打他。
严律皱眉,肖扬被拎在半空中,居然还能够扭头和他说话。
“严律,你好。”
严律冷漠地一瞥肖扬,全当做回应他的招呼。
他径直向顾煜走去,破天荒地对顾煜温柔地笑了一下,像在安抚他暴躁的情绪。
有意无意的,他连对顾煜的称呼也改变了,“崽子,怎么了?”
顾煜眼底的血丝褪去了些,手也没有再攥那么紧了,他有点受宠若惊。
还没等顾煜回答,肖扬就先叹道,“严同学,是我不小心惹顾煜生气了,我在求他原谅我。”
他的话语声发颤,仿佛真的受了惊吓。
严律仿若未闻,当肖扬不存在,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他轻轻拍了拍顾煜的肩膀,“崽子,把他放下来,不要累坏了手。”
顾煜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在校内动手揍人,会被记过记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