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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安琪
警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交掉我的稿子,从领导第一次将它拍在我面前那一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周了。
我想把这份委托推给别人,无奈下订单的那位客人点名要孟梁写,他说,等多少天都可以,他不急着要孩子。
真是个开明的客人。
我挂上电话,匆匆忙忙地披上雨衣,挎上大包,又随手拿了一把长柄伞,没有撑开,直接叫了出租车往警察告诉我的地方赶去,海薇路385号,如果我没记错,那是街心花园。
一路上雨很急,车流也很急,我心里却早已经不那么急了习惯总是能磨平很多东西,从第一第二次的怒火中烧,到后来的焦灼迷茫、再后来的绝望无力,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警察让我去街心公园拾回我的“安琪”,我的反应却平淡得像是去家门口拿个披萨。
公园门前有一个雕塑,心形的,一左一右两朵玫瑰,一红一白,三样美好的物事被捧在一双手。说来好笑,我曾参与过这个标志设计的投票,现在采用的是我最不看好的,它既艳且俗,意义不明,还不如当年我选择的那个被脐带缠绕的子宫。
“唷,前面好多人。”司机转过头来看我,“小哥,这儿靠边下吧?再过去不方便了。”
我点了点头,刷卡付了账,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伞,套着过分肥大的雨衣,像企鹅一样跌跌撞撞地往人群里挤。
“麻烦借过一下,”我拉开嗓子喊,这对于向来不爱说话的我来讲简直是一种折磨,“谢谢,借过一下!”
“前面有事故!”一个拿着手机摄像的好心男人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连忙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往人群里钻:“让一让,谢谢!”
“挤什么?!”前排围着的几个青年大概是因为自拍杆被我撞歪了,不满意地嚷嚷,“前面的蹲下点,看不见了!”
还别说,前方的高素质人群还真的蹲下了,我瞧着他们弯下的背脊,加快了步子,拿雨伞伞尖撑着地,小步跑上去,踩着一个男人的背借力跳出人群,正巧撞到了黄线前拿着警棍疏散人群的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用警棍指着我的鼻子:“孟梁!你冲什么!踩到人了知不知道?”
我连忙转过身鞠躬对被我踩得那位先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扫了我一眼,冲着我呸了一声,转身走了,没计较,意味着我不用赔钱。
警察把我拽回来,警棍点了点花坛:“你安琪在那里。”
我点了点头,脱下雨衣撑开伞,踩着水塘往花坛里面走。
警察在我身后疏散人群:“都散了都散了,下雨天人挤人多不安全,都回家去吧,小心点别踩着谁了。”
嘈杂了片刻后,世界终于安静了,世界上再次只剩下雨声和警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而我的安琪,以一种熟悉的姿态呈现在花圃里他,或者说“她”,安静地躺在草坪上,一丝不挂,肥硕的乳房,肚腩和髋部,一层一层的白肉叠在一起,上面有人用手指掐、用烟头烫过留下的痕迹,不过不深,熟知安琪的人都知道她的皮肤是那么的粗糙厚实,要在上面留下伤痕,相当的不容易。
两条比我所亲眼见过的任何动物都要粗壮的腿大大地张开,人为被绑在花坛的两根金属杆上,腿上布满肉涡、皮藓和斑痕,两腿之间则混杂着大量的液和血液,就我多年来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我的安琪在被警察发现前这段时间里,至少和四个成年男性发生了关系,其中有一个男人在侵犯她的时候恶狠狠地拧着她的脖子,咬啮她的脸,她的耳朵被生生撕扯下了半片。
这不罕见,因为我的安琪如同怪兽一般丑陋恶心的躯干上,长了一张天使一般的脸,她的面庞雪白光洁,嘴唇红润饱满,继承了父亲的黑眼睛与母亲的金发,兼有东方人的光滑秀美与西方人的白皙深邃,作为我的双胞胎弟弟,她长得比我出色太多。
“这个月第三次了吧,”警察先生用警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显然已经认识我了,“今年我处理的就有十几次我真的建议你把它送到容所去,你养不活它,它还会不停地尝试跑出来。”
“可以调监控吗?”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语调间没什么高低起伏,因为这不过是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例行询问。
“抱歉,孟梁,我们不能因为同情你就侵犯他人的隐私权。”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随身携带的大包,从里面取出浴巾和折叠轮椅,连拖带拽地把将近三百斤重的安琪安置上去,用两条浴巾遮盖住她的身体,然后撑着伞,小心地推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很少还有人记得安琪是我的弟弟了,甚至很少会用“他”来称呼她,用“她”的也不多,所有人都把另一个没有人情的指示代词当做她的称谓,事实上的确没有人给她起过名字,户口本上写的姓名是“孟安琪”,但这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姓名,只是一个代号。
我的父亲是一个仁爱而宽厚的东方人,他叫孟宇东,他有着宽厚的手掌,坚硬的肩背与胸膛,他爱着我的母亲,也爱着我和我的弟弟,在我们这对双胞胎出世的时候,他兴奋得搂着我的母亲几天没有睡着,想要给我们这对兄弟起两个既动听又气派的名字,然而名字没取出来,在第一次健康检查的时候却查出了问题,我那个小时候如天使一般健康漂亮的弟弟,他在拥有男性性征的同时,拥有阴道。
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她不个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个雌性,随着他渐渐地成长,我们发现她甚至不能算是一个雌性,她的身体在成长发育,心智却未曾发生过变化,同时,她的面容变得越来越美丽,身形却变得越来越狰狞,然后在第二性征发育期她的乳房变得异常硕大,阴茎与睾丸则萎靡成两层肉皮,她像所有雌性一样开始渴望与男性发生关系,但她又不具备生育功能。
生理学上将这种男性和雌性诞下的变异儿童命名为“天使胎”,美好的名字寓意着她们终其一生都像天使一般纯洁无瑕,而法律上则把她们定义为“安琪”,这是一个全新的社会关系符号,也正是因此,我的弟弟不能够再以我弟弟这样一个身份活下去,他是我的安琪,我父亲的安琪,我母亲的安琪,我领居的安琪,全世界所有人,包括广场上那些强奸犯们的安琪虽然在这种事第一次发生的时候警察就告诉我,雌性主动诱发的性行为无法被归类于强奸,他永远不可能帮我调出监控,哪怕我拍到了那个男人与安琪性交的现场,这也只能算是两情相悦。
我的母亲在安琪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死因是割腕。她有着雌性的所有特征:美丽、温婉、勤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