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你已经输了
陈常惺死死盯着陈回暴的时候，陈回暴有所感应，也将目光投向了陈常惺。
他好奇且戏谑地看着那个站在陈印章背后的年轻人，眼中忽然涌上一股挑衅的色彩。
他不知道为何那个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年轻人，眼中会透着一股敌意，但他从来不怕这些，尤其是在陈塾。
作为已经有资格有实力挑战陈塾三关却迟迟没有去做的陈氏子弟，陈回暴绝对算得上是陈塾强者了。
能够在陈塾内称霸的存在，便是放到偌大的修行界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
连百里家族的天之骄女他都敢嘲讽，区区一副生面孔，他何惧之有？
陈印章此刻已经将目光从陈回暴等人身上挪了开来，看向了那天之骄女。
他忽然有些犹豫。
虽说剩下两场论道的输赢已经没了意义，但作为陈塾的掌事人，他当然不希望陈塾一直输。
虽然他很不喜欢陈回暴这个人，但陈回暴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剑法也十分卓越，如果让陈回暴与百里家族那天之骄女论剑道，也许还有胜算，如果让陈常惺参与论道，也许陈塾就会一直输下去。
他必须完成对黄长老的承诺，也很想看看陈常惺有几斤几两，但他更希望陈塾赢。
下一场再让他上场吧……
陈印章挑了挑修理整齐的眉，扬声道：“陈回暴，这一场论剑，便由你来吧。”
站在陈印章身后的陈常惺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陈印章居然会放他一马。
不过陈印章的选择，也侧面证明了陈回暴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陈印章若是不信任陈回暴，又怎会让陈回暴出马？
陈回暴不再去看陈印章身后的陈常惺，大刺刺地上前一步，冲着百里家族那位天之骄女笑道：“这位长相好看的妹妹，你今儿来陈塾挑战陈家子弟已经第四场了，怎么连个名字都还没报啊。”
周围与陈回暴关系较好的陈氏子弟立马起哄起来。
“是啊是啊，忒不讲礼数了吧？你们百里家族就是这样教育后代的？”
“我们出场之前还得进行自我介绍呢，你们百里家族的论道选手到现在高傲得连个名儿都不给？”
“不规矩不规矩！”
大堂上首的百里家族二长老宋魁眉头一皱，为那位天之骄女拦下了这些骚扰声，沉声道：“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百里家族失礼。陈小子，此番与你论剑道之人，名叫百里紫薇。”
“百里紫薇？”
听到这四个字，陈氏子弟没什么大的反应，可陈印章却猛地瞪大了眼睛，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
他震惊地冲着宋魁道：“她就是百里家族老祖宗拼掉了八十年阳寿，用上古卜筮之法，推演出的那位紫微星命格天才？”
宋魁乜了陈印章一眼，并未回答。
只是宋魁的不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啊。
陈印章心头一震，接着苦笑起来。
老顽童三供奉好奇地道：“小印章，你笑啥？”
陈印章苦笑道：“回三供奉，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些可笑。”
陈印章本来之所以不让陈常惺上场而是让陈回暴上场，就是因为他希望陈回暴能帮助陈塾赢回来一局。
那天之骄女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在每一条道上都造诣极深，她的年龄毕竟放在那儿呢。
只是一听说此人居然是百里家族老祖宗大力栽培的那位紫薇星命格天才，他便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可笑的。
哪怕陈回暴在陈氏是相当了不起的天才，但与百里紫薇一比，还是有些不值一提。
二十年前，百里家族的老祖宗遭逢大劫，险些被三位仇家联手毙命，但最后却因为种种巧合不仅逃脱了性命，反而因祸得福，修为大增。因为一切都来得太过幸运，所以百里家族的老祖宗利用上古卜筮之法推演原因。
百里家族老祖宗的八字本就擅长占卜，平日里为家人算命趋吉避凶也不会遭到天谴，只是这一次卜筮结束后，不仅一口急血喷涌而出，甚至还损失了足足八十年阳寿。
好在结果对于那位老祖宗而言，要远胜于八十年寿命。
当年那位百里家族老祖宗推演出的结果，就是百里家族即将诞生一位紫微星命格大才，所以百里家族气运暴增，作为百里家族的老祖宗，他气运加身才能够侥幸逃过那场生死劫难。
推演出结果后，百里家族老祖宗又拼掉了二十年寿命，推演出了那位紫薇星命格婴儿的所在，并收为唯一的关门弟子，大力栽培。
这件事情百里家族做了很好的信息封锁，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是那座与六城接壤的帝心城王宫，还是另外两大巅峰势力陈家与圣宗，都知道关于这件事情的内幕。
作为陈塾掌事人，陈印章在陈家的地位不低，自然也听说过这件事情。
既然这位天之骄女名叫百里紫薇，那么陈印章就基本上可以确定她就是那位拥有紫薇星命格的大才之人了。
一个被百里家族老祖宗悉心栽培的大才，想要在所有道上都有很深的造诣，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二十年来，从来没人听说过有关百里紫薇的事情，也就是说她才刚刚出关。
陈塾，只不过是这位刚出关的天之骄女的磨刀石而已。
百里家族那位老祖宗当然很清楚，温室里的花朵无法成长，不磨一磨的刀锋也是砍不死人的。
所以，陈塾的脸面，将成为那位天之骄女扶摇直上青天的第一块踏脚石！
陈印章苦笑道：“你们百里家族也忒坏了吧？那位天才刚出关，怎么不去打圣宗的脸面？怎么先拿陈塾下手？难道在你们百里家族眼中，陈塾是软柿子？比不上圣宗？”
宋魁这次倒是接过了陈印章的吐槽，淡淡地道：“百里家族没有任何瞧不起陈塾的意思，相反，圣宗没有分支，内部子弟良莠不齐，前往圣宗论道，我们的胜算更大。”
陈印章翻了翻白眼儿，道：“那你们怎么不先去圣宗？”
宋魁道：“我们已经去过了圣宗，五场论道，百里紫薇全胜。”
陈印章一怔，道：“紫薇天才出关，还碾压了圣宗子弟，怎么这么大的事儿，我们陈塾并未收到消息？”
宋魁乜了他一眼，道：“圣宗丢了脸面，当然也希望陈家陪他一起丢脸。你认为，他们会那么大度地提醒你们，让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吗？独丢脸，不如众丢脸。”
靠！
饶是陈印章的心性，也险些爆出粗口。
“这圣宗怎地这般小家子气？”
陈印章恼火地道：“赶明儿我就带着陈塾精锐子弟去圣宗砸场子去。”
宋魁再次不留情面地道：“他们有了前车之鉴，已经火速召回了在外面执行任务的精锐子弟，你们全盘皆输的可能性很大。”
“……”
陈印章噘了噘嘴，心里委屈，无语泪两行。
此刻，大堂中央，陈回暴与百里紫薇已经就剑道一事大声论了起来。
陈回暴昂着脑袋，大声道：“剑是什么？杀人之器也！什么狗屁君子剑，女人剑，能杀人的剑便是好剑！”
百里紫薇淡淡地道：“你认为剑的作用，仅仅是杀人？”
陈回暴冷笑道：“剑若不用来杀人，仅仅用来伤人，岂非可笑？何不将武器更改成棍子？”
百里紫薇淡淡地道：“你说剑是用来杀人的，我问你，你为何要杀人？”
陈回暴冷声道：“杀人夺宝要杀人，路见不平要杀人，有人不长眼睛招惹我也要杀人！”
百里紫薇道：“令堂令尊可还健在？”
陈回暴道：“自然。”
百里紫薇道：“若有人要杀令尊，阁下是否还要杀人？”
陈回暴道：“自然！谁若敢碰我父亲一根汗毛，我便要杀光他九族！鸡犬也不留！”
百里紫薇道：“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杀人是为了保护你的父亲？”
陈回暴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穿着黑白袍子的娘们儿，在给他下套。
他说杀人便是剑道，可如果他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那么护人也是剑道。
如此一来，他便输了。
这种字面上的玄机，他虽然玩不转，但也绝不傻！
陈回暴将手中剑扛到了肩上，冷笑道：“你跟我玩文字游戏？有意思吗？”
百里紫薇淡淡地道：“既是论道，不用文字论，当用何论？”
陈回暴冷笑一声，又将肩膀上的剑抬了起来，一把抽开剑鞘，一点寒芒映照在了他的脸上。
“剑道剑道，不用剑论，为何要用嘴论？”
百里紫薇依旧面色冷淡，道：“你想用剑论？”
陈回暴冷笑道：“怕了？”
百里紫薇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取下腰间佩剑。
她的剑很大很宽，比普通的剑鞘还要大，比普通的铁刀还要宽。
这样一把大剑，与娇小精致的她显得有些不和谐，但这种不和谐却又偏偏因为她不可方物的气质产生了一种独特怪异的美感。
她横剑于胸前，神色冷艳。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宋魁没有阻止她，所以陈印章也没有阻止陈回暴。
修行者，论道之后比武动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
人们纷纷为陈回暴加油打气。
百里紫薇不仅人长得绝美精致，气质也冷艳无比，惹人难以遏制地生出一种征服欲，再加上她已经连胜三场，征服这样的美女天才，简直是再兴奋也不过的事情了。
此刻周围的陈氏子弟已自动将自己的情绪代入到了陈回暴的身上，希望陈回暴能让这个骄傲如白天鹅的小娘们儿知道知道陈塾子弟的厉害。
陈回暴手持三尺三寸长剑，眯着眼笑道：“怎么比？我可不想欺负你。”
百里紫薇淡淡地道：“既然你说杀人便是剑道，我们为何不比一比谁能杀掉对方？”
陈回暴的眼睛里瞬间涌现出一股嗜血兴奋之色。
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娘们儿居然这么辣。
陈回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道：“瘗玉埋香的勾当，我可是喜欢极了。”
百里紫薇没有言语，只是将剑尖指向了他。
“呼！”
几乎是瞬间，陈回暴与百里紫薇一同出剑了。
一点寒芒闪耀，二人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咔！”
一道金属交击的铿锵声音响起，他们瞬间出剑，又瞬间停剑。
之所以停剑，是因为这一场论剑已在刹那间结束。
陈回暴的面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他还没有死，但如果这真是战场，他已经死了。
他看了看手中已没了剑身的剑柄，又看向剑尖点在自己咽喉处的大剑，声音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你不过是武器比我结实，这算什么本事？”
百里紫薇淡淡地道：“外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修行界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你一方面不如人家，就得死。”
陈回暴教训百里紫薇不成，反而被百里紫薇教训了一顿，还被这么一个小娘们儿用剑指着咽喉说了一番道理，陈回暴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呼。”
百里紫薇收了大剑，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冲着陈印章道：“陈先生，第五场论道，可以开始了吗？”
陈印章此刻已回过神来，笑了笑，道：“紫薇小姐用不用休息一下？”
陈印章表面上虽然在笑，但内心却极为震惊。
第四场论道比想象中要跌宕起伏。
好好的以嘴论道，忽然就变成了以剑论道，而且还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局。
好在百里紫薇不愧是那位老祖宗倾力栽培的大才，非常有大局观，并没有真的杀掉陈回暴，否则今天这场戏就很难收尾了。
而让他感官微变的则是百里紫薇胜过陈回暴后，居然立马就要开始第五场论道。
这并不是休息不休息的事儿，而是百里紫薇的态度，说明她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将陈回暴放在眼里，也没有将陈塾子弟放在眼里。
若是别人这般态度，陈印章一定会觉得此人太过骄傲自大从而心生不喜，可百里紫薇持有这样的态度，却无论如何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令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那是一种想要膜拜在地臣服于她石榴裙下的好感。
百里紫薇小小年纪，但就连陈印章这位堂堂的陈塾掌事人，都感受到了她神圣不可侵犯的威势。
这样的女人，又将是多少年轻俊彦们的青春呢？
百里紫薇摇头道：“陈先生，晚辈无需休息，可以直接开始第五场论道。”
陈印章点了点头，没有再从周围的陈塾子弟中挑选人选，而是直接挥了挥手，道：“陈常惺，你来吧。”
在陈印章看来，第五场论道，百里紫薇应该是必胜无疑的。
对于百里紫薇的佩服只是其中一点原因，第二点原因是因为第五场论道论的是修行之道。
年轻修士们只需要按照修行法门就可以修行，可修行大道的真谛是晦涩难懂的，也是讲究心境的东西，年轻人有几个了解的？
平日里只有长老之间的比拼才会有论修行之道，年轻人几乎不去比拼论修行之道。
所以第五局，在陈印章看来，只有那些已经通过了陈塾三关获得了自由身的天才子弟才能与百里紫薇论上一论，还没有资格闯陈塾三关的陈塾子弟们，没人能与百里紫薇一较高下。
百里家族老祖宗倾力栽培百里紫薇二十年，这位天之骄女对于修行之道的见解，自然十分了不得。
既然陈塾子弟躲不开一个“败”字，他又何必在乎是让陈塾子弟去迎战，还是让陈常惺去迎战呢？
陈印章当然知道这对陈常惺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也因为这一路上的聊天而对陈常惺有了些好感，但人生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的公平。你不行，就只有被淘汰。
陈印章有些歉然地看向站出来的陈常惺，道：“黄长老那边，我会帮你美言几句。”
陈常惺咧嘴笑了起来。
很显然，陈印章是认为这一场论道，他必输无疑。
如果他真的只是辗转数千里来到大庭帝国的穷乡小子，也许他真的会输给百里家族老祖宗倾力栽培二十年的紫薇星天才，但他不是。
他是北极天域之主转世，拥有北极天域之主全部的记忆。
如果是前面三场论道，陈常惺准备不足，还真未必是百里紫薇的对手，但说起论剑道与修行之道，一个才二十岁的妙龄女子，比得过他？
便是那位百里家族的老祖宗，也未必能在剑道与修行之道上，论过他这位昔日的北极天域之主吧？
看到陈常惺站出来，宋魁扬眉道：“他是陈塾子弟？”
陈塾子弟都围拢在大堂上，只有陈常惺一直站在陈印章的身后，所以宋魁才会有此一问。
陈印章闻言后笑道：“我这次之所以来晚，便是去篮羊道接他进陈塾的。他是篮羊道巧字旗支脉的子弟，因为天赋还不错，被推荐进了陈塾。”
“篮羊道巧字旗支脉？”
听到这几个字，不仅宋魁扬起了眉头，周围更是议论纷纷起来。
很显然，最近篮羊道巧字旗支脉在帝都名头很响亮，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巧字旗支脉有一个晚生后辈，辗转数千里来到大庭帝都，只身仗剑闯陈府，只为了重返族谱为危难之中的家人搬救兵。
虽然所有人都在说区区一个小子，能够只身仗剑闯陈府，是因为陈德礼老爷子放水了，但一个人能有这样的魄力与胆识，已很了不起了。
“原来是巧字旗支脉的人……”
重新返还人群中的陈回暴冷哼一声，终于明白为何陈常惺看向他的时候，眼中会有敌意了。
陈常惺的爷爷陈秋意当年之所以被逐出家族，正是因为暴字旗支脉的陈秋虹，而陈秋虹正是他陈回暴的亲爷爷。
巧字旗支脉的人对暴字旗支脉有敌意，当然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了。
除了对陈常惺半点好感都欠奉的陈回暴，其余陈塾子弟倒是对陈常惺这么一个话题人物很感兴趣。
“这小子，听说有灵王境修为？”
“这个年龄有这般境界对于咱们陈塾子弟来说天赋堪称平庸，可对于他来说，却绝不算容易。”
“没想到，他居然也能进陈塾……改日倒是要找他讨教讨教。”
“陈先生倒也有意思，居然让一个刚进入陈塾的嫩雏儿迎战，看样子是不希望咱们输得太惨啊。陈塾精锐子弟输了，当然比一个刚入陈塾的子弟输了要更加丢脸。”
“这小子是被拉出来当炮灰了……”
“刚进陈塾就栽个大跟头，以后在陈塾可没什么好日子过啊。”
周围的议论声不休不止，百里紫薇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抬眼看向陈常惺，淡淡地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百里紫薇的声音一响，周围的议论声这才停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立马投到了第五场论道的主角身上。
“唉。”
门口处有数道叹气声响起，却是那些努力垫着脚看热闹的陈塾子弟们挨个离开。
百里紫薇连赢四场，第五场又是年轻人们很不擅长的论修行之道，对于陈塾子弟而言，与其留下来看百里紫薇继续打陈塾的脸，倒不如先离开这儿，眼不见为净。陈常惺虽说是个话题人物，但毕竟还没在陈塾进行过专业培养，根本不可能是百里紫薇的对手。
除了门外的陈塾子弟开始散去，陈塾内围拢的陈氏子弟也有了离开的意思。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陈常惺的一句话忽然令所有陈塾子弟都猛地停下了脚步。
只听陈常惺冲着百里紫薇高声道：“当你提议要论第五场修行之道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我之所以说你输了，并不是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是所谓的论修行之道，根本不应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