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先看到的与后看到的
看着在一群莺莺燕燕中窘态百出的陈印章,陈常惺乐了起来。
陈印章在陈家的地位与龚愚一是相仿的,二人被称为陈氏内外双雄。陈印章掌管陈氏重要已极的陈塾,龚愚一则掌管陈氏令人闻而生畏的无踪鬼,只是这二人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龚愚一刚毅铁血、顶天立地,陈印章则以温文尔雅的姿态示人,更为重要的是,龚愚一勇猛却非无谋,陈印章儒雅却不酸腐,可谓是正奇相当,并没有外雄勇而无谋、内雄谨遵礼法而不知变通的说法。
陈常惺前世见多了读书读傻了的酸儒腐儒,张口闭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乱世开太平,连睡觉说梦话都恨不得吼上两句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将各种各样的礼节道理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样的人就是把书给读死了,如果人只拥有知识却不能将知识融会贯通、灵活运用,那就只能做学问,做不得大事,可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上次陈常惺与洪旌旗老爷子聊天的时候曾经提起过这件事情,只有一个人将书读活了,将知识灵活运用到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那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陈印章显然是一个将书读活了的人,儒雅却不酸腐,有趣且知变通,有所为而有所为不为,所以才能以外人身份掌管为陈氏培养人才的陈塾,所以才不会在乎世俗的眼光经常出入春风得意阁而满面春风、绝无臊意。
陈印章此刻被一众莺莺燕燕包围,表面上虽然羞窘,但心头却冷静清明,只是苦笑着举起双手求饶道:“各位小娘子,各位小娘子,是我错了,是陈某人错了,下次陈某人一定请各位小娘子好好喝上一杯,只是这次陈某人真的有事找你们红玉姐,还请各位小娘子行个方便。”
一个目光灵动可人的小娘子敲诈道:“请我们喝一杯?必须是醉根酒!”
一个身材修长苗条,特意将纱裙两侧剪开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笔挺大长腿的女子哼了一声,道:“不仅要醉根酒,还得是无白丁等级的,劣等的不过岗咱们可不喝!仙果酒中的猴儿酒也是可以凑合的。”
着墨绿纱裙的花花虽然起初有些幽怨,但显然对人品、性格、实力、样貌、地位尽皆不俗的陈印章是相当倾心的,所以此刻听到姐妹们的敲诈之语,立马心软下来,为陈印章这冤家说起了话:“好姐妹们,陈大人此番既然是来办正事的,咱们便不要再纠缠他了吧。”
见花花为陈印章说话,姐妹们又是一阵哄笑、一阵调侃。
而在调侃哄笑声中,这群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们也总算绕过了陈印章等人,并派了花花带领他们前往红玉所在的房间。
陈常惺穿过一片馨香,随着花花与陈印章上了二楼,回想起刚才穿过“花海”时被不知哪一位姐姐捏了捏脸蛋的经历,不由得一阵苦笑。
春风得意阁不愧是春风得意阁,这群女人不仅漂亮得要命,每一个都不是庸脂俗粉,而且还很能掌握住男人的心理,若非陈常惺看惯了世间美色,来一趟春风得意阁要是不消费一番再走,那是绝不可能的了。
“到了。”
陈常惺犹在感慨经过那一片花海时的芬芳与旖旎,花花的声音已自身前响起,原来此刻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春风得意阁从不对外开放的三楼。
春风得意阁的三楼只有一个亭子,亭子周围挂着帝都极富名气的雪花坊制作出的一寸千两的纺纱珠帘,亭内的桌椅板凳尽是世间第一等的降香黄檀。
亭中有三人,两位老人,一位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大红色的袍子,发带、腰带、簪子尽是红色,更诡异的是连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眸也是酒红色的。
她身上所有的饰品都是红色,而在红色的衬托下,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便雪白粉嫩得令人目眩了。
她斟酒的手白到了极点,盘起来的精致玉足白到了极点,蝤蛴般的脖颈白到了极点,美艳绝伦的小脸也白到了极点,粉嫩欲滴,吹弹可破。
如果说玉满楼那个荆钗布裙是气质出众到极致,那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美到极致。
美得不可思议,美得无可挑剔。
陈常惺立马就意识到,她一定就是那位名满帝都的春风得意阁花魁,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只卖情报的红玉姑娘。
“你看看,我说对了吧,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个男人能够免俗呢?”
这时,坐在陈德礼正对面的白发老人捋了捋胡须,得意地笑了起来。
陈德礼呵呵一笑,并未作答,只是冲着陈常惺问道:“常惺,我问你,你进这亭子之后,先看到的是什么,后看到的是什么,可要诚实作答啊。”
陈常惺微微一怔,结合起先前自己盯着红玉姑娘看以及白发老人的言语,当即猜出了些什么,便行礼答道:“回太爷爷,常惺进亭,先看到的是太爷爷与眼前这位前辈。太爷爷虽一直饮酒,但身上并无酒气,可见饮的是凡俗酒,太爷爷对面的前辈则喝的是茶,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欢愉金茶。除此之外,常惺还看出太爷爷对面这位前辈饮茶的器具绝非凡品,乃是闲暇时能泡茶饮茶、争斗时能杀人饮血的利器。常惺后看到的,便是那位为太爷爷斟茶的红玉姑娘了。”
陈德礼立马笑着捋起了胡须。
白发老人则笑得愈发像个老狐狸了,问道:“小子,此话当真?”
陈常惺向白发老人行了一礼,摇头道:“不当真。”
花花的表情一变,不明白陈常惺在干什么。
陈印章与陈德礼则一直老神在在地微笑着。
白发老人听了陈常惺的话一瞪眼,道:“不当真?”
陈常惺当即道:“是不当真,因为常惺进门后先看到的实际上是那位名扬整个帝都的红玉姑娘,直到太爷爷问话,常惺才改而观察两位长辈。”
陈德礼笑意更浓了。
白发老人则哼道:“既是如此,你方才又为何要撒谎?”
陈常惺道:“刚才太爷爷忽然发问,再结合常惺进亭后的行为以及前辈的笑言,小子斗胆猜测两位长辈应该是在打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赌,赌晚辈进门会不会一看到红玉姑娘就挪不开眼睛。所以为了不让太爷爷输,晚辈只好撒了个谎。”
白发老人道:“既然不想让你太爷爷输,你现在又为何承认?”
陈常惺道:“起初撒谎是为了逗太爷爷开心,此刻自行承认是认为既然这个小赌无伤大雅,小子也不该在两位长辈面前打诳语才对。”
听到这话,陈德礼终于再也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