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相鼠
李修筑一脸茫然，并不知柳知白刚刚吐出的那口鲜血，其中蕴藏了多大凶险！
儒门尊孔圣为至圣先师，万圣师表，然而被天下儒生承认且可称之为经的圣人之作，至今只有中古时代末期周文王所著《周易》，孔圣亲著《春秋》，记叙孔圣及其弟子言行的《论语》，亚圣孟轲《孟子》。
而像孔圣生前极为推崇的《诗》，《书》，《礼》，《乐》等，因真正作者不详，且于儒生修行文力、温养浩然正气作用不大，在孔圣圣陨后，逐渐淡出天下读书人视野。
至于位列儒门八圣之一的荀圣，所著《荀子》，千百年来，影响倒是越来越大，隐隐有封经之势！
可惜荀圣生前一直和亚圣孟轲不和，二人的性恶论、性善论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荀圣圣陨后，亚圣孟轲继承孔圣衣钵，门下弟子自诩儒门正统，大力打压批判荀圣门徒。
如若不然，荀圣所著《荀子》早已封为儒门sheng经之一。
那么问题来了，著作封经到底有什么好处，近古百圣时代已然过去数千年，儒门sheng经只封下这四本？
众所周知，儒门修士所供修行的浩然正气，来路只有两种。
要么，是选择儒门百圣所著经典，日夜诵读，长养胸中浩然正气，转化为类似真元的文力；要么，是前往儒门圣人圣陨之地，或者圣人故居，汲取圣人所留的浩然正气。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圣人所留浩然正气，若是不加收敛，总有穷竭之日。
所以在孔圣圣陨后，天圣山八圣儒借孔圣圣念，封《周易》，《论语》，《春秋》，《孟子》四书为儒门sheng经，统摄天下浩然正气！
自此，儒门修士若是以此四书为根基，入其门墙，长养胸中浩然正气，速度与效率便会大大增加，至于其他百圣经典，则不受干扰，一如往常。
孔圣圣念曾言，若天下读书人认为其他百圣经典可封为经，自可荐之。只不过千百年来，没一个成功罢了。
不是说孔圣圣念不允，而是八圣儒压根不会让人觐荐成功。
也不想想，一旦这么做，就相当于自家八圣继承者要多分出来一份浩然正气，少出近两成的儒生门徒，八圣儒也不是个个都是圣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怎么会意见统一？
意见不统一，那就好办了，驳回嘛！
昔日孔圣圣念为防止天下读书人滥竽充数，以次充好，便定下规矩，一旦被驳回，有一位圣儒不同意，便剥夺其一成修为；若是八位圣儒皆不同意，便剥夺其全身修为，胸中浩然正气永不得凝形！
李修筑还不知道，这短短的盏茶功夫，柳知白的修为，已被削弱三成……
千百年来，八圣儒换了一届又一届，各个坚守自家传承，相互排挤，又不允许儒门出现新的圣学，固步自封。
直至百年前，八圣儒中有四位眼睁睁看着儒门衰弱，无可奈何，想要接纳新学，却被剩下四人百般阻挠。
后来西秦出了个王明阳，有圣人之相，那四位想要接纳新学的圣儒大喜，可被剩下四人设计害得王明阳胸中浩然正气溃散，永不得修行儒门。
四圣儒勃然大怒，负气出走，宁愿修行于尘世，也不愿再踏入天圣山，与其同流合污！
……
“你可知，我为何想要这《诗》，改名为《诗经》？”柳知白双手撑在书案上，虚弱地笑问道。
李修筑老实的摇了摇头。
这是儒门的自家事，李修筑真的不清楚，但当他看到柳知白口吐鲜血的那一刻，就明白这件事绝不简单。
不然，谁能一个照面，就让柳知白这堂堂出窍期大能，虚弱成这样？
“此事涉及到我儒门圣道之争，日后你自当清楚，我也就不告诉你，免得……被那几个糟老头子惦记上，咳咳……”
说着，柳知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捂嘴的手上渗出一抹嫣红！
事到如今，李修筑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柳知白身体状况出了大问题。
“先生，您究竟是受了什么伤，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吾自当义不容辞！”李修筑，关心道。
柳知白笑着摇了摇手，“无妨，我先调息一番，回到刚才的话题，既然你也觉得《诗三百》可封为经，那么你知晓那篇《相鼠》么？”
李修筑“哦”的大喊一声，似是恍然大悟。
柳知白还以为他知道，一脸希冀，正准备听他的见解，却看见李修筑老老实实的拿起书，翻到第五十七页……
“你……”
学堂先生只感觉体内文力翻涌，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弄死这丫的。
李修筑也很无奈啊。
他以前是翻来覆去读过好几遍《诗经》，文艺男青年嘛，就喜欢看这种书，装深沉，拿去撩小姐姐……不过几十年过去，又不用，都忘得差不多了。
翻开书，《相鼠》全篇，映入眼帘。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熟悉的记忆悉数回归，李修筑终于想起来这首《诗经》里不太出名，却独一无二的诗！
他抬起头，好奇的问道：“先生何故，让吾读此诗？”
《诗经》里三百多首诗，写到老鼠的，严格来说只有五首。
而这五首诗里，不对，是整本诗经里，《相鼠》绝对是骂人骂的最痛快，最直接，最解气的一首！
大致意思就是说，你看这老鼠还有皮，人怎么能不要脸面。人如果不要脸面，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看这老鼠还有牙齿，人却不顾德行，人如果没有德行，不去死还等什么;
你看这老鼠还有肢体，人却不知礼义，人要不知礼义，还不如赶紧去死！
柳知白不答，反问道:“那你可知，这《相鼠》，描写所为何意？”
李修筑当然记得，印象还很深刻。
“《诗三百》里共有五首诗写到老鼠，可其余四首都是将其视为痛斥，厌恶的对象，唯有此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