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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空寂,蝉声聒噪,一轮红日悬在远山之上,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瞳正看着这尘世纷杂。
那次的官兵围剿的确是他授意,没想到留下了漏网之鱼,云煦头一回出宫竟会被他们撞上,实在是有些造化弄人。
肖长离走上半山腰时便察觉到了埋伏,那些人不知道自己埋伏得有多拙劣,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数支利箭破空而来,肖长离身形并未有多少动作,那些人甚至都没看清,射出去的箭便却又纷纷回到了它们来时的地方。
路旁树丛中发出哀嚎大叫,滚出了好几个人,有的被箭扎进胳膊,有的被扎入肩膀,没一个幸于难的。
肖长离揪起一人衣领,道:“孩子呢?”
“在……在寨子里……”
肖长离继续前行,前方是一处陡坡,此时正尘土飞扬,滚下数块大石。肖长离不躲不避,迎了上去,径直踏着大石就跃了过去。这石头滚落反倒是那几个埋伏的喽遭了殃,哭爹喊娘狼狈逃窜。
“大……大大大哥,那个肖长离好生了得,已经过了石头阵,正朝这来呢!”一个喽慌张跑来,钱八吐了口唾沫,起身走进关着云煦的小屋,一把将他揪了起来。
“哎哎大哥,轻着点,就他这小身板……”那个喽见云煦被提在半空还挺心疼,过来想扶一把,被一脚踹开。其余几个喽也挺不忍心,不过没人有这胆子说话。
谁让他们是土匪呢,不伤害人质已经说不过去,断断没有救人的道理。
那钱八恶向胆边生,让几人去拦住肖长离,自己则抓着云煦去往寨子后山。那里有处悬崖,实在扛不住了就把这娃子往山下一丢,报不了仇,悔也要悔他一辈子。
几个苟延残喘的乌合之众自然不是肖长离的对手,三两下便解决了,不等他问云煦下落,那个喽就主动说了,还提醒他赶紧去否则怕是来不及了。
肖长离不敢耽搁,施展轻功赶到崖边。
风自天地而起,卷动他衣发飞舞,一来就让钱八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提着云煦的手往悬崖边移了移:“你别过来啊,我要是手一松,这娃子可就要粉身碎骨了。”
肖长离停下脚步,冷冷盯着他:“放了他。”
钱八狞笑道:“放了他可以,我和这个娃娃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肖大人你嘛……”他拿出腰间一柄短刀扔到肖长离脚边,“大人要是愿意自行了断,我钱八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不会再为难他。”
云煦又急又怕,怕肖长离真的会为了自己而死,却根本无法挣脱钱八铁箍般的手掌。
肖长离捡起短刀,道:“你只想要我的命?十万两难道不比我的命值钱?”
钱八一怔,一不小心报仇太过认真,差点把这给忘了,险些得不偿失。
“银子呢?”他试探着问。
肖长离道:“十万两,我一个人无法携带。”
钱八想了想:“拿银票来。”
“给了你银票,你敢去钱庄兑么?”肖长离镇定自若,“不出一日,你就会被官府抓获。”
钱八有些抓狂:“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回过神来揪住云煦脖颈,“拿不到银子,老子这就把他扔下去!”
肖长离上前一步,道:“把他放开,我可以给你银子。”
钱八不信:“你当我傻?”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杀了他或是杀了我,对你而言究竟有何好处?”肖长离道,“放了他,我可以给你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
钱八咽口唾沫,那点胆气早散得差不多了,仔细想想,的确一点好处都没有。
便在此时一个喽连滚带爬跑来,惊慌道:“大哥,官兵打……打上来了,黑压压的全是人……”
钱八一听腿差点软了,猛见本还站在一丈开外的肖长离忽然不见了踪影,没等他多想便觉眼前一花,人竟已到跟前。
“现在,你没机会了。”肖长离一手扶住云煦,一手已拧断他的胳膊,一脚踹了出去。
却不料崖边乱石因这番动荡而松动坍塌,肖长离只来得及抓紧云煦,两人便落了下去。
禁军赶来,崖边只有一个痛得满地打滚的钱八,压根不见云煦和肖长离踪影。
纸鹤飞到崖边盘旋许久,广岫走过去朝下头看了看,啧啧做声:“这事闹的……”
沅胜以为他们坠崖凶多吉少,赶紧派人找绳索欲下去救人,广岫道:“没事,肖长离没那么容易死。”他走到钱八身边,蹲下来看着他,“我儿子说有个人打他,是你吗?”
钱八满头大汗连连摇头,广岫笑了笑,看向一旁被官兵制住的众喽,只见他们点头如捣蒜,齐刷刷指着他。
“看来就是你没错了。”广岫拍拍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布囊,从里头揪出一条白色细虫来,递到钱八眼前,哄孩子般让他张嘴。
钱八死死咬着牙,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被广岫捏住鼻子,直接塞了进去。
“敢欺负我儿子,今儿个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肖相……”云煦搂着肖长离的腰,可以看到血正顺着他胳膊往下淌,鼻子一酸,“疼吗?”
刚才掉落下来时肖长离将他牢牢护在怀中,所有的冲击和乱石都打在他的身上,痛楚可想而知。
他心中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
肖长离摇头,问道:“你呢,没事吧?”
云煦摇头,抬手帮他擦去脸上沾的尘土。
他们此时正抓着峭壁上的一块石头勉强稳住身子,脚下是万丈深谷,不知多深多险,上头的地面可见却不可及。
云煦并不害怕,因为有一只手正牢牢揽住他的后背,给他一种天崩地裂也绝不会有丝毫松懈的感觉。
这感觉很熟悉,让他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第一次触到这尘世的空气,第一次看到这世间的光芒。那时候,这个温暖平和的气息就已经陪伴在他身边。
有时候父王会刻意而不厌其烦得跟他说丞相肖长离是如何如何好的人,要他尊他敬他,一世以他为表率。
其实不用多说,这一切他都知道。
肖长离调整了呼吸,抬头看了看崖顶,对云煦道:“等一下闭上眼睛,我带你上去。”
云煦点头,却并没有闭眼,因为他一点也不害怕。
他感到空气骤然变得急烈,风声刮过耳畔,呼呼作响。周遭景物快速变化着,不过片刻,他们已经站在了平地之上。
“兄弟,欢迎回来。”广岫张了张双臂表示迎接,“再不上来,这位沅统领怕是就要跳下去殉职了。”
沅胜连绳索都已经准备好了,正往自己腰上缠呢。见云煦和肖长离都无大碍,他松了口气,命人回宫禀报。
“肖相,那几个人其实并不坏,也没有真的伤害我,对他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