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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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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谓:“……”

dim:“……”

紧接着,一丝带有侵略性的细风擦过程谓的左腿裤管,又一枚子弹急速冲进车子的右后轮,轿车以肉眼难辨的幅度往一侧微倾。

薛寻野朝回身望向他的程谓做无辜状:“啊,车子开不了了。”

程谓:“……你幼不幼稚。”

“野蛮人的浪漫怎么能叫幼稚呢,”薛寻野拍掉后座垫子的雪花,“上车嘛,别的omega下班都有alpha接,我也想接你。”

小德牧对薛寻野的机车好像很感兴趣,直想从程谓的大衣里钻出来扑过去,程谓无奈按住它,收起车匙返回去。

抱着狗崽子腾不出手,程谓任由薛寻野帮他戴上头盔,不知是不是烈焰信息素的缘故,alpha双手的温度总是比他的体温高,程谓被对方多手地捧了捧脸颊,动作跟那天邢嚣捂自家omega时一模一样。

程谓心脏一抽,悄悄捏了把小德牧的尾巴,狗崽子懂主人的意思,马上嗷嗷叫着要用戴着口笼的嘴巴拱开薛寻野的手,反被后者反应神速地挠了下颚:“啧,这狗崽子,等下半路就把它扔了。”

这种机车有个缺点,后座狭窄,不抱紧很容易被甩下车。

起初程谓只攥住薛寻野腰侧的衣服,但头一回坐摩托的小德牧看什么都新鲜,一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乱动的爪子先是踩了他的胯部,程谓没吱声,后来它又踩了薛寻野的屁股,薛寻野从后视镜看了眼身后的omega:“宝贝儿,你揩油呢?”

自从重逢后做过第一次,他就不再满足于喊一个生疏的尊称。

程谓逼过他改口,他就喊学长、哥哥、老婆,哪一个都让程谓皱眉头,最后还是喊回了庸俗又甜蜜的宝贝儿。

“怎么换车子了。”程谓抚着小德牧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薛寻野的身侧撑在油箱上,结果被薛寻野狡黠地抓着手腕按上了对方的腹前。

“这辆是十年前买的车子,性能和颜值都一般,我就很少开,但是家里那台h2r没有两座,除非你变成了小孩儿趴我胸前,不然载不了你。”薛寻野拐了没有交警的捷径加速劈弯,感觉到程谓一瞬间抓紧他的衣服,他闷声一笑,“你平时只关注轿车,不了解两轮的吧,这个叫小火神,英文名vul,嗯……就是你平常咬我最紧时最爱叫的那个名儿,现在你就骑在vul上面。”

先入为主的原因,程谓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薛寻野的脸,自打他的身体容纳了薛寻野,梦里的vul就完全和薛寻野合二为一,他清醒时被薛寻野侵占,梦境中也没被对方放过。

程谓狠狠掐了把开着无聊玩笑的alpha,然而只掐到了结实的腹肌,这个alpha一点都不好欺负。

深冬入夜早,机车七拐八弯滑出曲折的胡同口时,天空已经被盖上了黑色幕布,人们像活在宇宙制作的棺材里,非要用光色装点适合沉眠的长夜,毕竟鲜少有人认为白日就已经活够了。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程谓摘下头盔,将半路睡着的小德牧往肩上推了推。

十年来他去哪个地方都必定绕开所有能经过东口市第二中学门口的路,二中在一定程度上是他噩梦的源头,十五六岁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陆续分化,有人上课钓鱼脑门磕上课本时骤然分化,有人在运动会比赛时防不胜防分化,形式五花八门。

对比起大家的分化趣闻,程谓的经历普通得不值一提。

他在生物课学到遗传规律时反复计算自己能分化成alpha的概率,他生物成绩次次满分,所以对自己计算出90%的结果胜券在握,甚至已经做好了家人对他刮目相看的准备。

可在某个失眠的夜晚,他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听着舍友的呼噜声和磨牙声,他难过地分化成了一个低等级的omega。

在更早的年代,有地位的omega组织者已经发起了不下十次的平权运动,omega不再以“生育机器”的功能活在地球上,他们有独立活动能力,不需要依附于alpha也能变强大。

可腐朽的传统思想仍旧根深蒂固地存在某些人的脑中,程谓自小被家人灌输着等级观念,只想像他的大哥一样分化成优秀的alpha,得到他家人哪怕一个从未投向过他的眼神认可,体验一下被宠爱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在意曾经渴求的东西。

怀里一空,小德牧被薛寻野抱了去,继而他的左手被薛寻野牵住,alpha的力气大,他平稳握起任何重型枪械的手使不上丁点甩开对方的劲儿。

雪停了,他手背的碎雪被烈焰alpha的指腹一触即融,路灯拉长两人修长的身影,左侧的影子低头碰了碰他影子的耳朵:“这是我等你的第十一年,我迫不及待让你记起我了。”

第33章 从前(上)

浓云把月光遮了大半,薛寻野攥着根枝条儿,搭着膝盖半蹲在地上。

二中翻修过,为杜绝学生翻墙的不良行为,学校重建了顶端带感应报警器的高围墙,只要有人翻越围墙,就能触发警报把情况传送到监控室。

“这设计一点都不人性化,”薛寻野用枝条在雪地上拨弄,“翻个墙怎么了,职位高点的上班迟到开着豪车大摇大摆进来的就得劲儿了?瞧把这批臭领导给惯的。”

程谓牵着小德牧沿道旁散步消食,刚刚在二中对面的菜馆吃得太撑,走了俩来回才让涨疼的胃部好受了点:“别磨蹭了,进去吧。”

“磨哪蹭哪呢,今晚就进去乖,别催。”薛寻野边画简易地图边嘀咕,没听见回应,他抬起头,对上程谓阴沉的视线,以及狗崽子看弱智似的眼神。

“得,这狗也被你惯嘚瑟了,连爸爸也敢瞪。”薛寻野伸手把小德牧捞到臂弯里,“来,到爸爸这儿来。”

咔擦一声,程谓深棕色的皮鞋尖儿凌空劈断薛寻野手中的枯枝,鞋底碾在薛寻野刚画好的地图上:“走不走?这里很冷。”

“走走走,我们绕到北门,那边好翻墙。”薛寻野用剩下的半截树枝从示意图上的正门绕了条长线指向北门,抓起小德牧的爪子当印章在地图边上按了个爪印,“完美。”

程谓陪他在校门外吹了十多分钟的雪风已经仁至义尽,一言不发夺回了狗,淡定从容地翻过门卫室旁边的翼闸,守门的大爷看小品困睡着了压根没拦他。

薛寻野启用超速行走闪现到他身旁,抓起程谓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好了别气,我就想跟你经历一下读书时代常做的事儿,那时你总是按时按点循规蹈矩进校门让主任检查校卡佩戴,我还在斜对面早餐店借别班的卷子补作业呢,追都追不上。”

“不是跑挺快?”程谓哼笑。

薛寻野用长腿把挡在他们中间的狗崽子拨到左边:“噢,那时我才分化成进阶级alpha没多久,体测长跑还得趁老师不留意横跨半个操场作弊拿第一。”

其实程谓对高中时和薛寻野相识完全没有丁点儿印象,但薛寻野语气笃定,他反而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腺体进化时大脑遭受满溢的能量压迫而选择性丢失了记忆,生物学报刊上的确登载过这类概率性极低的事件。

单纯答应薛寻野到二中的教学楼顶看几公里外湖面上的烟花肯定不是程谓的作风,有那时间他更愿意对着追踪系统观测上一整夜,今天追踪目标反常地走了多条可疑路线,他还没来得及一一分析。

但现在他比较想知道那部分缺失的记忆当中有没有被自己遗忘的线索,生物报刊上的文章称目前世界各地还没特定的医疗方案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回到当初的腺体分化地点用场景触发来碰运气。

正是放假时候,偌大的学校里阒无一人,两人毫无阻碍爬上教学楼顶楼,空间有限的关系,这里的雪铺得更深,踩上去窸窣作响。

程谓摘下围巾绑成小毛衣给狗崽子穿上,牵引绳另一端系到一棵冻死的盆栽上,但小德牧皮,不知疲倦地蹦高着身子要看围栏外的烟花,四个爪子在雪地上戳出许多爪垫章。

焰火在程谓眼中燃烧又熄灭,但程谓的眼睛总缺少一些颜色,十年了也没有进步。薛寻野就从背后拥住他,为他释放足量的烈焰信息素用作取暖。

程谓推开他,他又抱上去:“刚刚吃饭的时候就该偷偷往你汤里兑点啤酒,看你还敢不敢拒绝我。”

程谓就抄着兜不动了,漫天光色涂抹沉睡的学校,他唯独盯着对面实验楼黢黑的窗口出神,高考前夕他被一个信任的alpha老师骗到那里,把他按在实验桌上见色起意,在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抡起显微镜砸向了对方。

那件事被校方压下来了,听说那个老师被他砸瞎了左眼,后来自然是被学校辞退,但他也没讨到好处,老师在上面有人,他后来在系统查到的高考成绩被篡改过,比预期分数低了四百分不止,全部被判不及格。

他的十八岁没有得到家人的刮目相看,反而被他爸逐出了家门,他哥站在门内,对着他做了个嘴型——废物。

十年过去,他还记得那个混账的面容、侵犯他的当天所穿的衣服以及摸上他大腿的粗糙手掌,他记得当年所有想永久遗忘的细节,怎么就唯独丢失了薛寻野的部分?

“你给我说说以前的事。”程谓说。

“从哪说起,我想想啊。”薛寻野下巴搭着程谓的肩膀,结冰的湖面倒映着模糊的烟花像一副晕色的油画,天上地下的景色不够他看,还是眼前的omega最令他赏心悦目,“说这些会显得我像个变态,我怕你今晚连纸箱都不让我睡了。”

程谓:“行,那你也别睡床了。”

薛寻野:“?别啊,我说还不行吗,今晚让狗崽子趴床头看咱俩办事儿。”

十年前薛寻野在某个晚修心不在焉听班主任训话的过程中突然分化,人类二次分化的同时会伴有明显的与信息素关联的行为特征,例如大便信息素的人会抄起纸巾往厕所跑,荷花信息素的人会扎进池塘里游泳,阳光信息素的人会到操场上跑圈。

如果行为被强行扼制,会对腺体能量的发育造成不良影响,通常学生这种短暂的怪异行为在不太恶劣的前提下都能获得校方的容许。

烈焰信息素的薛寻野拿班主任办公桌上的打火机烧了自己15分的数学卷拔腿就跑,不就只填了三个选择题,还全蒙对了,不知道班主任在气什么。

他跑到实验楼的厕所,那里没人盯他,他窝在隔间里摸了根烟咬嘴边,还没点燃呢就听见有人走进来,他以为班主任来逮他了,正想拉开门顶嘴,结果在门缝里瞧见了个用手背捂住嘴低低抽泣的omega。

omega小跑进他对面的隔间,来不及关门就急不可耐将校服衣摆一角咬在了嘴里,皎白月色透过排气扇的空隙暧昧地攀爬在omega的腰间,成了肮脏场所中的唯一一处净色。

薛寻野眼都看直了,嘴边的烟掉到了鞋边也毫不发觉。

第34章 从前(下)

“就在那边,”薛寻野指着对面楼的一口排气扇,排气扇并没运转,穿过扇叶的空隙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当年专心上晚自习的学生大概没想到对面楼的厕所隔间里有个发情期的omega被刚分化的alpha学弟逮到了手里,“你哭得很小心,我都怕我吓到你了。”

程谓沉默不语,收回粘在实验楼的目光拂开薛寻野的手:“回去了。”

“你觉得我在揭你的伤疤吗?”薛寻野伸手拦在程谓面前,把人轻轻搡向护栏,再用手臂挡上对方挨向横栏的背部免得被雪濡湿了大衣,“那时候你也是自愿的,先让我陷进去的人是你啊。”

被突然出现的陌生alpha吓到,程谓勾着卡在膝盖的裤腰一时忘了动作,浓郁的雪绒花信息素在幽暗的卫生间内胡乱冲撞。

二次分化后omega的首次发情期情况不定,程谓在十六岁分化,他的首次发情期在十八岁的夏天才降临,家人从没告诉过他该怎么做,他的认知全部来源于课本。

然而生物课本往往不会将性启蒙传授得过于详尽,手足无措的程谓忍耐着爬遍全身的痛痒躲到没人注意的地方,想要依靠本能懵懂地为自己解决难题,却被一个陌生的alpha撞见了最不堪的一面。

暗淡的光线使得双方都看不大清彼此的脸,全凭信息素辨认对方的性别和等级。

薛寻野刚分化,哪里抵抗得住匹配度至少95%的omega对他的吸引力,他扶着门框探进头去,明知故问程谓在干什么。

omega难受得哽咽的声调都变了,颤悠悠地提着裤腰让他转开脸,震慑力为零。

薛寻野真就退后半步背对他,说我帮你放风,你别怕。

当时的薛寻野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炽热的烈焰信息素无所顾忌地满隔间跑,当中各种情绪的都有,5%的安慰,20%的欲.念,和75%的心动。

发情期的omega最不能拒绝高匹配度alpha的无害信息素,程谓的掌心连同十指被传遍每一根神经的疼痛折磨得难以动弹,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背对他的alpha身上。

“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对我说什么,”薛寻野用温热的手掌捧起程谓的脸,指腹揉去程谓挂在睫毛上的一枚碎雪,“你说,‘抱我一下’。”

程谓在陌生alpha纯粹而热切的拥抱中度过了第一个发情期,其余什么都没做。后来下课铃打响了,他像午夜时分急于离去的灰姑娘,低声说了句谢谢便推开了薛寻野的身子,校卡有一半悬在校服裤兜外,薛寻野一直期待它掉出来,但程谓谨慎得很,按了按口袋将它塞了回去。

这是个防备心很重的灰姑娘。

高一和高三级被安排在同一幢l型教学楼里,二中班级众多,薛寻野课间趴在走廊的护墙上观察很多天也没碰见那个只有一抱之缘的omega,每天晚修到实验楼厕所跑一趟也没见着人,还被他前桌冠上了“拉屎冠军”的绰号,气得他将嘴巴不干净的臭bata掼到地上揍了一顿。

结果自然是落得个记过处分兼当众读检讨的下场,他前桌作为挑事者屁事没有,因为alpha和bata体力悬殊,他前桌都没反应过来还手,就被他揪秃了一小片头皮打崩了一颗牙齿。

“莽夫。”程谓骂他。

薛寻野舔舔虎牙:“我认错了啊,后来我还贴钱给他植发种牙了。”

多亏那一架,薛寻野在升旗台后等待上去念检讨时意外碰见做完国旗下的讲话下来的程谓。

雪绒花信息素擦过肩膀,惹得薛寻野忍不住回头看。

程谓戴着副度数不深的黑框眼镜,软软的头发服帖地搭在脑袋上,校礼服干干净净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瘦白的手腕,看起来很斯文。

主任催薛寻野上台,他就浑浑噩噩站上去了,边念边回想omega刚刚在台上读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如何对校园暴力说不”。

不好,花仙子没听见他念的检讨吧。

然后他又开始在记忆中搜寻omega的名字,是橙味还是陈喂喂来着,等下抓个人来问问。

“后来问到你在哪个班叫什么名字,看见你的次数就频繁起来了。”

兴许不是巧合,而是他特意推断好了能看见程谓的时间地点——跑操解散退场时程谓走的路线、晚上六点零五分准时出现在食堂、哪节课下课会抱上水杯去接水。

但程谓总是行色匆匆,薛寻野想着高三生时间紧迫也没上去打扰人家,但是会在入冬后的每个清晨早起,溜进程谓他们班教室拿走那个淡蓝色的水杯罐上热水让程谓回到教室就能取暖,时间稍晚的话水房人满为患会热水供应不足。

“哦,是你啊,”程谓难得弯嘴笑笑,“那么纯情呢。”

一朵紫色的烟花扎进程谓的眼中,那双眼睛终于有了点色彩,薛寻野看得失神,环在程谓背后的手紧了紧:“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夜空又降了雪,细细绒绒地落在薛寻野的睫毛发间,一碰烈焰信息素就化成了透明的小水珠。

他的眼里也下了雪,只等他的omega一句记得就能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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