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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大观园记】第九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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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玲珑锦绣除夕夜宴,璀璨风流新岁寒消却说那宝钗一曲终了,当真是悠扬柔媚,众人免不了都是叫好。

她素日里端庄,今儿肯如此屈就,倒是颇圆了众人脸面,连凤姐、元春、黛玉、湘云等都不免夸赞,一时气氛到活络起来。

大家胡乱喝了几口茶水,品了几箸菜肴,越发说说笑笑欢闹起来。

那滴翠亭诸伶里,如今蕊官贵为弘昼贴身奴儿,领牌的便是芳官、龄官两个了。

其实昔日里这三官皆有所长,蕊官人送其号「秀格」,最是体态修美,只因当初一曲舞玲珑,动了弘昼之心,才得以青云直上。

其实若论风流姿貌,那龄官人称「芸姿」,最是姿容清秀;那芳官人言「清音」,若论嗓子清亮妖娆、却也是不让众人的。

可惜一则滴翠亭里诸伶年纪尚小,蕊官不过十六岁,龄官只有十五岁,豆官、藕官、芳官等只有十三岁,其实尚在懵懂年纪,又是卑贱伶人出身,天真烂漫之间,尚不知殷勤献媚、求娇邀宠;二则诸女本是江南教坊培养,自持年yòu,又是容貌纯真,未免养就些个凭美貌攀龙附凤的念头,待到进了园子,莫说见黛玉之摇摇、宝钗之筱筱,便是瞧见平儿、鸳鸯、袭人等也可是花中名蕊,早已不敢僭越,一心在凤姐羽翼之下侍奉也就是了。

此刻见一众妃子、小主、小姐、姑娘们有兴,那芳官便要唱个曲儿来助兴,只是开口唱一句「又是除夕新岁好」,众人都笑道:「快打回去。

这会子很不用你来应景拜年,拣你极好的唱来。

」芳官只得细细的唱了一支《赏花时》:「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

您看那风起玉尘沙。

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

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

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她年纪又小,嗓音又润,眉眼儿清亮,腰腿儿只有一番童稚风流,又是素日里练就的好音色,众人不免赞叹,凤姐都忍不住叹道:「可惜了今儿主子不在,若在时,就你这一声『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魂儿都给人唱没了,主子只怕都要心动,今儿晚上便是你小娘儿陪主子之夜呢……」那芳官到底年纪小,被她玩笑的脸色如桃似梅,低头含春,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自然有平儿哄她「唱得极好」。

那边厢,那湘云本来有些困倦,倒是此刻兴头来了,胆气壮起来,咯咯笑着鼓掌,抿一口茶汁,站起来道:「一味如此唱,虽是好听,到底不得热闹。

既是除夕消岁,凤姐姐又让用些酒,我起个令,大家说个令牌儿逗趣可好?」众人便都说好,却又问是个什幺令,湘云才道:「我这个叫『九九消寒除岁令』,一个人说一项年下物件,要咱们这会儿就有的,还要有年味,却还要说出『风花雪月、春夏秋冬、天地君亲』十二个字来,定要是前人所作诗词典故,末了要说个底词儿,唱一个。

从一说到九,谁能说的便抢了说去,到最后,九九消寒说完了,便是年岁近了,谁说不得的,若是姑娘以上分位,便罚酒三杯,如何?」众人才一品味,黛玉、妙玉等自持有才的自然微笑不语,凤姐却连连笑着摆手笑道:「这是云妹妹捣鬼,你们读过诗书的难人呢……我说个令牌儿还中,要什幺诗词典故,还要什幺『前人』、『后人』的我却不行了……哪里抢得过你们,我却不是罚定了。

」宝钗也在一旁笑道:「既要行令,也得雅俗共赏,一味定是前人诗词,岂非难为了。

要我说,也不拘定是典故,只要是合辙押韵,便不是诗词典故,是个连句儿,或是个俚语俗话,也是好的……能说诗词好句的我们贺她一杯茶,便是俗语能逗大家一笑的,我们贺她一杯酒,可好?」众人也都说这般才好。

宝钗却又道:「若是一味说十二个字,却又太长了,哪里来那幺多古典,其不是要把唐宋诗词都用尽了?穷搜硬刮着说也无味,依着我……我们在园中为奴,该依着主子所好,便是『风花雪月』四个字,便足以取悦主子了,也容易作些,我们也容易寻些合着自己身份的词句来。

」湘云摇头笑道:「宝姐姐就是好性子……那『风花雪月』本来常见,若只说四个字,也未免太容易了。

」那边厢,连黛玉都笑起来:「云丫头最会说嘴,其实若要定凑一物,定要有出典词句,便是风花雪月的,一时就要默念起来,我怕你还说不得呢……是你起的令,你既说容易,便是你先说罢。

」众人一气儿说甚是,湘云嘟着嘴道:「你当我说不得幺?我自己找自己说,头起说我还便宜呢……」她环顾四周,一笑,又用一口汤汁,才道:「既然凤姐姐特意挂了那许多灯谜在外头,回头我自然该要去猜的,这会子,只取一个『灯』字可使得?」众人便要她说,她一默念才道:「头一个字是『风』,所谓『东风恰向灯前到』。

这般慵懒娇憨的词句,我最喜欢了……」,众人中也有识得的这出处的,也有不识的,见宝钗、妙玉、黛玉等都点头,想来自然是有的,却听湘云又道「『花』是,『瘦尽灯花又一宵』;『雪』是『雪消墙角收灯后』,『月』是『灯尽垂花月似霜』」。

众人便问那底呢?湘云摇头晃脑笑道:「我是九九消寒头一个,自然容易,『一帘秋雨翦灯看』可使得?」众人听她如此敏捷,也忍不住喝彩,却听湘云已是低声吟唱底词道:「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众人不免心醉嗟叹,却听湘云转了口气,将个年下的梅花绿豆糕咬了一小口,已是爽朗笑道:「一字我说了灯,也齐全了,二九字便是我指一物,看你们谁能说了?」她又一环顾,却指着靠着墙壁上那一对锦绣三江的挂瓶道:「年下里难为凤姐姐给我们分配玩器,这挂瓶只有三对,锦绣三江在这里,莲花救母给了妙玉,倒也给了我一对昭君出塞,便用这『瓶』字吧。

」众人倒是一愣,这「瓶」却比那「灯」要难了,还在思索,妙玉在这种场合本是冷冷的坐在一侧喝点茶,用点素点,听了已是冷笑道:「云丫头是有意来难为人了,便是我来说吧。

」众人便都瞧她,她虽是遭弘昼开苞jiān辱多时,却依旧是一身素裹佛衣,尼道打扮,却听她一气儿不顿,竟然不假思索道「『风』『铜瓶煮茗松风鸣』『花』『瓶花黯黯无谁主』『雪』『银瓶雪滚翻成浪』『月』『月在青天水在瓶』,底既是『二』字,却也难不倒我,便是个『懒向沙头醉二瓶』……」众人但觉她如此随口应景,居然亦是一片锦绣佛香,颇合身份,不由折服。

另一头黛玉亦念道:「懒向沙头醉二瓶,唤君同赏小窗明……是陆放翁的词句」。

她念到这里,不由瞧瞧妙玉;妙玉却也瞧瞧她,也微微红了脸,依旧道:「我是出过家的人……唱不来曲儿,念个偈子你们听吧」「因果二字是根本,色欲二字皆由缘lún回二字人难免,慈悲二字是生天」说着,竟是闭目合十,微微一笑,倒有一番拈花笑醉红尘之姿容。

众人听她依旧是这般口吻,倒也只好笑笑,她却也不在意,又睁眼只道:「我二九已消,到了三九,是极寒的了。

我只爱梅,凤……妃也是细心照料,上月送来的几枝血色红梅,我已经移栽在拢翠庵外了,那颜色着实红的不一般,真正叫造化神力。

便取个『梅』字吧,这个容易些……」众人也知「梅」字略多见些,便是李琦、李玟、惜春、宝琴等几个yòu女在李纨耳畔耳语几句,李纨才笑道:「既如此,我却没什幺才学,这简单的,来说两句试试。

」「『风』『梅小初开昨夜风』『花』『酥花入坐颇欺梅』『雪』『江南未雪梅先白』『月』……『二月春花厌落梅』可使得?我知道重了个『花』字,又犯了个『二』字,只是诗词一道我本来就平平,大家饶了我无学无才吧。

底是个三字,便是个『落梅横笛已三更』」众人要她唱底句,她却连连摆手道自己唱不得,只好是李琦、李玟代姐姐胡乱唱得两句:「三更归梦三更后。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难留。

枕上十年事,江南二乔忧。

姊妹姊妹,都到心头。

」`w”w”w点01^b”z点n`e”t^众人才罢了。

那边平儿等在这般欢笑里却chā不上嘴,到了廊下,叫今儿守夜伺候的丫鬟、宫女们都过来,一人赏了一串儿大钱,众人自然恩谢,她才回来回凤姐。

那李纨有意要让凤姐说,便笑道:「老是梅啊、桃啊的,也是说俗了,我便说个……年下人都见的,四九便说个『钱』吧……」众人不由大笑,问道钱却怎幺说?凤姐啐道:「正要说呢,年下该送压岁钱,来往礼数也是钱,下人们也该赏钱,难道你们都是吃风喝露的,不用钱?要我说,钱真正才有年味呢……」她才要琢磨说的两句,不想那边黛玉竟是难得,站起来,轻轻用了一口酒汁道:「我来说可使得?」。

众人都奇道,你这个何等雅致人,如何偏说这个题目?哪知黛玉也不着恼,只淡然一笑道:「我年下用的药,是什幺『阿度那霜』,我总以为我这身子是没治的,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哪知吃这洋人的药,居然能克化得动,如今夜里居然都可以睡上四、五个时辰,连汗都少了……却不是没想到的。

我初时还以为是药治有缘人,还是凤姐姐告诉我,这药竟然要百金一瓶……我福薄命小,竟能承受这个?……也不知该怎幺说,有感而发,今儿便不说那旁的,感激处,说个钱字,可使得?」旁人也就罢了,独凤姐、宝钗、妙玉听她口吻,见她两腮晕红,都隐隐听出来,她这幺个人儿,说的婉转冷傲,其实已经有了一片感恩之心。

明是说钱,其实竟是对主子弘昼如此关怀,动了一点女儿家心思。

只凤姐寻思,这在园中虽是好事,也有些僭越,论起来毕竟众女皆是弘昼之奴,动情不动情的,怎幺想着,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自然也不便阻她,便也说好。

却听黛玉也不思索,开口便道:「『风』『买尽风流不着钱』『花』『五花连钱旋作冰』『雪』『天寒岁雪钱清路』『月』『月费公朝二万钱』」众人不由讶异她这口风儿不似平日,她已经淡然道:「底是个四,倒有些难……便是个『可惜只卖四万钱』吧。

」那湘云忍不住鼓掌笑道:「什幺『可惜只卖四万钱』。

你这幺个人,居然都拿这些市井村话、讨价还价的口风来搪塞……你居然也才尽了的时候,该罚该罚!」黛玉别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那宝钗拉着湘云的衣襟轻声说:「你自己别乱了令才好……颦儿说的『可惜只卖四万钱』不是什幺街市上讨价还价的话,是的的确确有出典的……」湘云一愣,低头沉思。

那边,连元春都听得了,倒也忍不住微微一笑,瞧瞧湘云,又瞧瞧黛玉。

她是众女之中最是孤寂惶恐羞愧的一个,但是如今见诸姊妹如此欢笑过年,说词行令,又个个风流别致,一片天伦之乐,虽如今大家都做了王爷性奴,论身子性魄都是凌辱羞耻的,但是岁月静好,姊妹欢笑,除岁温柔,她在冷宫里度日,当真觉得恍若隔世;本来在和王夫人说体己话,听到这里,已觉得能过这种日子,便是过一日,要给弘昼jiān辱yín弄,却怎幺也是值得了,听湘云黛玉斗嘴,她是学富五车的才女,贾府小一辈中的翘楚,才忍不住道:「云丫头不知道,『可惜只卖四万钱』,是宋人『永嘉四灵』里徐道晖所作的《石屏歌》里的句子。

甚是典雅堂皇,去也有怀才求偶的意头。

而且……此歌之大意乃有『我本石才、感念君子器重,我本仙才,奈何弃之明堂』的意思……用在林妹妹身上,╖寻◇回□地△址╚百?喥↑弟?—?板|zhu╕综2合§社3区|那是非常契合妥当的,也有感恩主子的意思。

难为林丫头,哪里来这份才思,这生拉硬拽的,居然能这般风流隽永。

」黛玉本不识得元春,她性子骄傲,也不肯自己说自己的典故,听她如此器重知音,也不免点头微笑,只道:「既然元春姐姐替我说了,我便只唱两三句《石屏歌》作底歌吧」却听她居然也难得,悠扬吟诵,委婉动嗓,轻声唱道:「且说个浯溪片石天来长,上头是颜家字画元文章。

那潘侯得之如升仟,可惜只卖四万钱。

且说个梅山山翁觑天巧,竟都是笑涡旋颊流诗涎。

君不见元佑年间狄引进,雪林千里春水润。

又不见当年玉川子,拾得玉碑极欢喜。

且说个至坚易折古所伤,且说个愿人好置高人堂。

其说个愿人好置高人堂……」众人从未听她唱过,此刻听闻,当真是如仙乐玲咚,细辨歌词之声,多少缠绵自怨,还未咀嚼,紫鹃已是替她理了理桌上残茶,却听黛玉顿一顿,道:「四九我说完了,凤姐姐关照,也是……主子恩典……,年下里我们这园子倒也热闹,人来车往的,五九我们便说个『车』吧……」说完便看元春,又笑道:「元春姐姐,最是博学广识的,年下倒和我们一乐。

何不说了这个?」众人都轰然叫好。

元春又羞又笑,低头弄裙,又摆摆手,居然措辞道:「……嗯……园子里都是妃子、小主、小姐、姑娘的……我一个罪余的,哪里说得……」众人已知她意,倒是凤姐亲自来劝道:「元春妹妹,我才说了不许说不开心的事……至于未来是非祸福,都在主子心田呢。

今儿我们且高乐……以妹妹的容姿,还怕主子不喜欢?便是你来说个令儿,欢喜喝一杯最好。

」元春只得点头算是应是,用了一口,略一思索,款款吟道:「『风』『仙车蓦蓦送香风』『花』『花悬二车遍历春』『雪』『雪晴江上麦千车』ξ寻▼回▲网2址§百喥v弟∵—╓板╜zhu◣综◆合□社ξ区∴『月』『素车白马月中游』底是个『五』,我便说个『五花骢马七香车』」那边厢,惜春到底年yòu,忍不住鼓掌道:「长姐姐到底是做过皇妃的……这词句都是金玉声调」才说,便觉得自己说突了口,忙转头掩饰了。

却见元春似乎也未听得,她却到底自持身份,不肯唱,只低吟两句道:「五花马,七香车,杨妃驱至马嵬坡,生杀蛮荒六军汹汹,六军汹汹香魂奈何,香魂奈何……」她虽未唱,但是缓缓吟来,已是追魂摄魄,众人都听得一痴,这「杨妃马嵬坡」之喻甚是类她。

本以为她定是要哭了,哪知她婉转一笑,倒好似没事人般,指了指墙上的桃符,笑道:「我不喜难为人,到了六九,随便是『桃』字,还是『符』字,都可以,不拘哪个说一个吧。

」宝钗暗思自己也该说个,便笑道:「我来勉强说一个吧。

我也不爱难得,便说那常见的,就说『桃』字吧」她也不思索,张口便吟:「『风』『不觉小桃风力损』『花』『行到桃溪花解笑』『雪』『桃叶渡头飘零雪』『月』『三月露桃芳意早』底是个『六九』,我便说个『六宫宣劝锡金桃』」众人听她虽是词句雅达,器宇平和,也知她有心藏拙,今夜不肯再展才。

却听她一笑又道:「我适才唱了一个,这会就免了,就便儿说『七九』吧,我们又是桃啊,又是梅的,实在太风雅古怪了,这会子定要来个家常的……所谓柴米油盐酱醋茶,年下谁不用?就请不拘哪个都成,说一个……」众人又是大笑,此番知道她是有心留给凤姐,果然凤姐也柔掌拍案,娇笑道:「你们说的有趣,我便来说这个『七九』,只是说错了,我罚酒就是了,你们不准笑我。

」众人都叫她只管说。

她想了会子,才笑道:「柴啊米啊都太便宜了不值钱……油还贵重些,我便说个油吧……这个『风』幺,夜风紧紧……红袖添灯油,可使得?」众人哈哈大笑,自然不肯难为她说那是「红袖添香」的典故,却也听得别致有趣,都叫她接着说,她也扶着脑袋想一想道:「『花』幺……菜花朵朵……我都叫小厨房榨了香油。

」众人又是大笑,李玟、李琦、惜春几个少女都笑得打滚,却听凤姐啐道:「你们就知道花儿朵儿的,却不知那菜花榨油最是香甜呢。

刚明儿初一,我送菜油香糯米糕来,你们几个小丫头都别嚷嚷着要吃。

我再说个『雪』,雪可不就难了,……嗯……有了……大雪纷飞……多抹点jī骨油……」众人才都大笑,连元春都不解,身边抱琴俏俏说:「冬日里我们抹的油,是用jī骨香调的,那是药材。

凤……凤姐姐不懂,以为是jī骨熬的油……」元春自然也不说破,笑笑罢了。

却听凤姐啐道:「你们别笑了,冬日里下雪,皮肤难免干燥开裂,那jī骨香调的油抹了最是滋润,你们这会子笑的欢,难道赶明儿不问平儿要?细皮嫩肉的要不保养,主子摸的怎幺快活?」众人道:「很是很是,你接着说最后一个」,凤姐才道:「月……月幺……月例放晚了……小丫鬟脚底抹油……开溜……」众人又是哄笑,连连摆手,只说「如今园子里哪里有开溜一说的……却不是错了。

」凤姐冷笑道:「其实如今园子里也和昔年一样,上上下下皆是要月钱开销的……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知道风花雪月,自然是不知道我的艰难了……七九,我也不会唱,给个底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七件凡俗要紧』『金银铜铁瓷锡木,是七样人间器皿』『绫罗绸缎丝绵麻,是七般量体裁衣』『喜怒哀乐悲恐惊,是七宗难免伤情』」众人听到这里,倒不由都愣了,但觉虽是村语,也是别有一番因缘滋味,不是大知识不能作出来的。

正个个沉思,平儿已是要捧了果子上来垫酒,却听凤姐又笑道:「过了七九便到了八九,也该有些真正年下才用的事物了,便是春联儿吧,谁来说?」众人一想,也该lún到迎春,果然迎春和邢岫烟低头计较几句,两人勉强站起来,是迎春道:「我也说不太好这些,和岫烟妹妹合计了说一个,勉强奉承吧,」「『风』『联镳壕上叹风尘』『花』『辇路曾联花底辔』『雪』『露乳联珠莹飞雪』『月』『翩联桂花坠秋月』」却是邢岫烟接着道:「底下是个『八』,我便说个『八月书空雁字联』」迎春素来老实,竟是忘了还要唱,只怯怯说道:「我们说不好风月滋味,只是大家高乐,不该忘怀主子,我们到底是女儿家侍奉主子,该说些闺阁物件,太太用心,替我们做了这许多年下衣裙,贴身兜衫,这九九将近消寒,大家便说个衣裙之类吧……」众人一想,个个说尽,惜春年yòu,姑娘身份上,只还有个探春,有个尤二姐,有个袭人未曾开言。

袭人却说不来这些,以如今光景,尤二姐如何敢僭越,便是探春起来,微微一万福,苦笑道:「便是我来说个……结尾煞吧……衣衫兜裙,本是来衣字最简单,只是既然二姐姐说了,不该忘了我们身份,我们是以女儿供主子yín乐,便说个裙子吧,切题些……」「『风』『风吹裙带下阶迟』『花』『榴花不似舞裙红』『雪』『素裙雪绡云畔垂』『月?最?新□网↓址◣百⊿喥§弟△—□板?zhu▽综μ合▲社°区ζ』『一似佳人裙上月』底是个『九九消寒』,我便说个冬去春来,有些生气的,『九霞裙幅五云舆』」众人辨她”ww^w点0^1b”z点n`e”t词句,实在是分外风流旖旎,此刻才想到,她也是可怜见得,一直侍奉可卿,也被可卿压制,论容貌姿态也算是园子里一等一的美人儿,却尚未侍奉弘昼,还是个冰洁处子,却偏偏被可卿jiānyín玩弄,口内一片娇娈之声。

却听她悠悠唱道:「九九消寒,九九消寒,桃花儿开,梅花儿散,梨花儿浓,杏花儿开,九九消得寒,可消得春寒?可消得夏寒?可消得秋寒?只消得冬寒……」众人听出她曲内彷徨忧伤,一片闺阁滋味,倒也切题,便也都喝彩……一曲「九九群芳消寒令」到此刻算是圆满。

那凤姐又劝众人进些汤羹,龄官又为众人唱一曲《游园》。

此刻,缀锦楼里当真是花娇香软,闺乐伦音,杯盏淋漓,芳幽汁浓……说不尽那等富贵风流……一时,再过三巡,众人都微微有些醉意,又有小宫女、小太监搬出烟花爆竹来要除岁,也有胆子小的叫丫鬟奴儿捂着耳朵,也有体气壮的偏偏去院子里观瞧……那爆竹裂晚空,烟花似锦绣,另有太监宫女看着烛火,只防备着走水,众人不免欢笑一通。

三三两两要好的聚在一起说话,只那宝钗看着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个围着王夫人说笑,又见夜空里斑斓绚烂,忍不住叹息一声,搂着一旁已经有些瞌睡的宝琴一头秀发,自言自语道:「园中岁月不过如此,便是要忍辱承欢,也算是个平安欢愉,但愿倒莫若这烟花,一时风流,却终要化为云烟」……爆竹声里,旁人不曾听得,身旁湘云倒听到了,忍不住道:「宝姐姐怎幺说这种话?」。

宝钗看看她,笑道:「我们都高乐……主子却心绪不好,想想也不成体统,我随口说说的。

」湘云却冷笑道:「姐姐这也是跟我搞鬼……有事还要瞒着我?」宝钗因为两人旖旎多时,也不忍瞒她,无奈一笑道:「我也是有些杞人忧天罢了。

」湘云以为她担心弘昼,红了脸忍不住玩笑啐道:「主子不过是因为情妃的事不开心几日罢了……姐姐真是好『奴儿』,既然如此念着主子,明儿一早去『瞧瞧』主子就是了。

以主子的性子,姐姐的姿貌……翻过篇来就翻过来了。

姐姐要觉着不够……拉着林姐姐去……我瞧着林姐姐啊,嘻嘻,其实是主子如此善待她,动了心了……要不然,让琴儿去,琴儿眼见快十四了吧……越发标致了。

」宝钗忍不住啐道:「净越发胡说了……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主子的玩物罢了。

主子想玩,便玩一会儿解乏,闹一闹,也是小事,便是情妃,去了也就去了……哪里有什幺可担忧的。

」她忍不住又看看元春,才轻声道:「是门上宫女太监传闲话,我才有些忧愁……」湘云不由一奇,以宝钗性子,门外闲话都是不听不说不想不论的,既说到这儿,必是烦了心思的要紧「闲话」了,忍不住问道:「什幺闲话?」宝钗叹道:「你以为主子仅是为了情妃的事情心绪不好?我听太监们传话说,说是朝廷里,有几个御史,联名重重下本,弹劾主子『jiānyín母妃、荒唐无耻、宗族败类』之类词都说出来了,也不知道元春姐姐知道不知道这信儿,若知道了,我怕她寻死的心都有呢……」湘云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宝钗,又瞧瞧元春那边,竟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摇头说:「外头的事情,也只能由得主子自己去打点,主人虽……好玩儿,但是心里却是清明的,自能料理……我们在园子里几个女儿家,也只是得过且过罢了。

」宝钗也一笑道:「你说的也是,我这也算是庸人自扰了。

」却又回头招呼文杏道:「你和琴儿先回去歇息,琴儿明儿有事,今儿还该早些睡才好,别过了觉头,又眼圈黑了。

」文杏忙答应着,陪宝琴先回去了。

一时,烟花放过,凤姐招呼众女再进大厅,小太监宫女已经换上热水、茶盅、毛巾来,众人稍稍洗漱一番。

眼见旁个也就罢了,金钏儿、玉钏儿还要去顾恩殿里lún值,凤姐又握了她们的手,切切嘱咐两句:「只要瞧着主子心绪好起来,一定要传出消息来,要园中女孩儿有个准备」……众女又顽笑一刻钟,眼见午夜已至,新年除岁,众人才都堪堪告别,纷纷回各自房内休息……期间独有一人,怯怯站在角落,只等众人都散了,才到凤姐跟前,款款万福,低眉顺眼的说话,你道是谁,且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且说那文章风流听得个歌舞珩瑄富贵时金雕银泄得意处珠润玉圆有琼浆桃李自醉多珍馐chún齿不寒梦蓬莱鬟儿婷婷比瑶台伊人翩翩说今古旖旎旧梦摹唐宋风雅新篇庆天伦连理姊妹乐逍遥窈窕嬢媛爆竹响又逢一岁展眼间皆是云烟(待续)========分割========注:【一】本章回中诸女说酒令的诗词皆是唐宋诗词或者前人名句,有出典,非杜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一一探索出处。

【二】湘云所唱的《枉凝眉》出自红楼原着,我知道是说宝玉黛玉的,别叫真,只是为了凑个曲儿,作者也喜欢这曲子。

【三】芳官所唱的《赏花时》也出自红楼原着,原本出典未查。

【四】《石屏歌》本是七言诗,不作一些修改不适合黛玉来「唱」,所以做了一些杜撰调整,懂行的读者不要笑,凑合看。

【五】李琦李玟唱的也是前人徐再思的词,也稍微作了一些改动。

否则不对景。

(又注:好吧,我承认,这个「注」的「实际含义」是:这一章如此牛bī,文采风流、引经据典、合辙押韵、装模作样、花团锦簇、人物应景、又好像那幺一副很有文化样子似的,读者还不赶紧吹捧一波?);zui;快;看;更;新;就;要;来○1Ьz点net;fa;送;email到;;huo;得;最;新;地;址;bai;du搜;索;┌第┐一┌版┐┌主┐;搞;定.〇1Вz.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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