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葡萄成熟时
就像每一个需要被欢聚庆祝的节日一样,新年的重量压在它的前夜上。
new year’s eve,是仪式,也是仪式感的具象化身。农历除夕赋予陪伴给亲友,而元旦跨年,倾向赋予陪伴给恋人。
这天,没有名义上恋人的周卿洋,是计划去父母家的。
今天大部分同事都提前下班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章程允许,领导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卿洋,说真的,”有恋人的王璇都要走出办公室了,还一步叁回头:“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好好,你赶紧走吧。”周卿洋手掌朝外赶她。
节日的气氛过于浓烈,今天在办公室里坐着,她总觉得有只小奶猫在挠心。被王璇抓住了她的心不在焉,周卿洋干脆把她和周林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
王璇听后惊得下巴快掉进排骨汤里,还把蔬菜饼戳了好几个洞。不过,王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惊讶之后,马上开始逻辑思辨,给她出主意。
“你喜欢他,但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你,试探一下不就完了。”
周卿洋想了想,说她出差回来给他送的小礼物就算是试探。钥匙链是情侣款的,他的是流沙包,她的是叉烧包。
“天哪……这算哪门子试探啊!”
确实不算,跟周林风在一起时,她的叉烧包一直放包里没见过光,也不太敢去查看周林风的房门钥匙是否挂在了流沙包上。
像投放效果广告却从不回收数据一样。
“你那个就是小打小闹,要我说,你干脆这样,今天跨年,你直接跑到他家里去,给他一个惊喜,看看他见到你的第一反应怎样,要是高兴呢,你俩就有戏。”
周卿洋从不爱和男生保持模糊距离,暧昧和试探经历有限,也没往给惊喜这个方向思考。听到王璇的话,顿时醍醐灌顶。
“你平时那么有主意,怎么突然变得傻傻的,”王璇笑她,“别忘了,女人,要掌握主动权。”
主动权……
在和他的相处里。她似乎并没有太多考虑这个东西。
周卿洋那天在床上是答应了周林风,跨年去他那里的。但做了爱后理智归位,突然念起冬至被她放了鸽子的双亲,犹豫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再用公事搪塞,但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且又在事实上显得她做女儿非常不称职。
她心虚到不行,还是跟周林风解释说能不能第二天再过来,他回她“可以”,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又用舌头舔吻她肩膀,搞得她一颤一颤的。
想到那副场景脑子就开始放烟花,再加上整个下午,王璇一直拿惊喜方案对她进行洗脑营销,周卿洋招架不住,从了自己的心。
周林风昨天在微信上说过,今晚不出门,准备待在屋子里看电影。
既然仅仅需要观察他的反应就好……
周卿洋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想避开节日下班高峰期,稍微晚点再开车过去。
下班后,她去写字楼超市买了好几盒卤菜熟食花生米,配电影刚好,周林风吃东西好像从不挑,所以每样都来了点儿。
然后赶到周林风楼下,抚了下刘海,忐忑地上楼。
摘下手套扔进包里,迎接她的应是同年末绝配的温暖房间。
右手叁个手指提着塑料袋,可降解的材料,把卤菜拿出来后,就可以去做垃圾袋了。
楼道静谧,脚步轻盈,快到二楼时,她只听到了自己的砰砰心跳。
以及一段熟悉的音色。
“你怎么来了?”
她停下了脚步。
周林风的屋子在二楼右侧,周卿洋走上阶梯,往右看。
又是一个热爱在冬季展露双腿的女性,女生抱着周林风,抱得很紧,从脑袋移动的幅度能看出来在哭。
“阿风,我想你……”
周卿洋又朝前走了一步,想让他们看到她。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女生埋头抽抽搭搭地哭,无暇顾及周边,刚好也挡住了周林风的视线。
他并没有回抱,双手使了轻力想把对方推开,无果。于是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背。
“进来再说吧。”
周卿洋马上转身离开了。
人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当一个人有了结论,就会找各种理由去佐证它,这叫自证预言。
开车去父母家的途中,周卿洋想到了许多事。
她想到了,高中坐同桌时,第一句话是她对他说的;想到了从再遇见到一起吃饭上床,都是她提出的;想到了他口中那位几近步入婚姻的女朋友;她想到了聚餐时郑琳娜发绿的脸;她想到了电影院里他朋友审视自己的眼神。
她想到了,上次他们做完后,周林风一如既往的松弛,还和她说起他的妈妈,他的外婆。她觉得和他距离越来越近了。这段关系似乎在朝一个方向进发,有预见性的。
周卿洋不知道他之前是否和别人有过类似的经历,因为他们保持了某种程度的默契,虽然谈天说地,但从不聊感情经历。
对她来说,过往并不值得特意分析,她也愿意拿出来讨论,因为它们并未留下什么,也不会对此刻和他的相处有任何影响。
但关于周林风的过去,她从未表达求知欲,但她是想了解的。
同时也害怕了解。
对爱情,于过去的她,只有沮丧。无感的双方,在关系结束时,不生产任何形式衍生品。而他说过的那些话,充满了对恋爱的负面评价,付出过的爱才有资格失去,放弃,或者痛苦。
周卿洋很喜欢一位加拿大女作家,在其中一篇小说中,作者描写了一位离异男子和儿时玩伴相遇,度过几日热忱的故事。结尾处,这一男一女并没有在一起,因为女人发现男人和前妻经历了太多,快乐的如第一次约会和结婚典礼,痛苦的如他们因意外而失去的儿子。
周卿洋全然忘记了关于葡萄成熟时的训诫,反之,她钻进了死胡同,脑子里只有那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