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梁红玉正在为走哪条路赶去铁笼口而煞费苦心。经过一番反复的权衡计较后,她还是选择距离近而林稀道平的飞马石。于是,她指挥部队迅速向东,向着飞马石方向急进。
这飞马石在伏龙山北,铁笼山东,也是一座雄峻的山。现在是,不管是严铁英还是梁红玉,想去铁笼口,非走飞马石不可。
梁红玉正在匆忙赶路,细心的陈西民发现了林子中有人宿过的痕迹。于是,马队停了下来。
梁红玉立即命令部下四处搜索。报告说又发现了一些新鲜的马粪和刚刚用过的锅灶。综合起来,估计这些人马在三百到四百之间。显然是刚走不久。
梁红玉一怔,暗想,是什哩人在这里宿了营呢?是游击队?这可能的!
游击队果真是奔铁笼口了?必须马上冲上去,给它个冷不防!
梁红玉抽出宝剑,正欲指挥马队继续前进。却见在迎面的东山岗下,正伫立着一白一黄两匹战马。战马上沉静地端坐着两个年轻女子。
因为隔着还远,看不清楚他们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出那白马女子穿的是蓝色的褂,黑色的裤;而那黄马女子则是紫色的褂,青色的裤,还有从她背后飘着的一缕鲜红的穗子。
“游击队!”梁红玉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好哇!到底还是让我撵上啦!”
她回头对闵小青喊道:”小青,传我的命令,叫郭副官率步兵快快赶上。“
又对着陈西民、文香喊道:”马队随我冲锋,今日里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谁个不拼命向前,以临阵脱逃论罪!“
说完,她把宝剑一挥,带着马队就向东山岗杀去。
严铁英伫立在东山岗的树林子边缘上,仍然一动也不动。
梁红玉的马快,拂云飞三跳四跳,就跑出去一箭之遥。拂云飞看到不远处的滚雪龙正竖耳扬鬃,怒目而视,恼怒得一声长啸,惊得山呼谷应。
梁红玉挥着宝剑直取严铁英,她不知眼前的这个人竟是游击队的队长,更不知这位游击队长与她有什么瓜葛。她如猛虎扑食,心想着手起剑落,对方必定死于马下。
近了,近了,梁红玉如同腾云驾雾般,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响,眼前尽是退去的树木;近了,近了,——梁红玉运足劲头,照着白马女子劈手就是一剑。
“嘣!“她的意念中是人头落地,马儿惊跑,却如何自己的手臂震得一麻,宝剑迸出了火花?
她下意识地回头补上一剑,然而拂云飞一个前冲,窜出去二丈开外。待她回转马头,就看见白马女子也回转了马,手里正攥着一把红穗铜柄大刀。无疑,碰得宝剑起火的便是这柄大刀!
两人两骑又相逼了几步,突然间彼此都惊愕地叫了一声:”啊!你……“
两双美丽大眼都瞪得特别的大,两张樱桃小嘴都张得特别的圆。人世间竟有这等事?你的对手是那般熟悉?呵!一样的椭圆形脸蛋,一样的美而长的睫毛;一样的乌黑发亮的眸子。它们放射出一样的无比动人的光辉!
一刹那间,严铁英的脑海里真的浮现了十几年前那个娇小的身影,那张熟悉的面孔;想起了那些既充满辛酸,又充满欢乐的日子;想起了枫树河畔的古枫,枫树河里的涟漪……
后面是如潮如涌的喊杀声。严铁英沉静地对梁红玉说:
“梁团长,快命令你的部队停下!“
“为什么?”梁红玉已从惊愕中镇定下来。她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听着她那沉静的声音,心里好生狐疑:怪哩,为啥她俩面对汹涌而来的冲杀,竟然无动于衷?是诈?是谋?
“为什么?”严铁英用宝刀对着四周围划了一下,“山岗上都是我的人马。你们被包围了!”
梁红玉一惊,抬头往四周围一看,见东山岗上正单腿跪着那个在铁笼口上见过的大汉,机枪和步枪的枪口对着她,西山岗和南山岗,树丛中也像是埋伏着众多人马,树枝叶被挤拥得婆婆娑娑。
梁红玉不见犹可,一见便热血奔涌。她把美丽的大眼一瞪,对着严铁英喊道:“什么!难道我会怕吗?”
边说边把缰绳一提,拂云飞听到信号,怒吼一声,前脚竖起,响鼻扬鬃。梁红玉趁势将宝剑一横,照准严铁英刺去。
但见白马也怒吼一声,照样儿前脚竖起,响鼻扬鬃,两马就像是两只跃出水面的蛟龙,头挨着头,脚牴着脚。
梁红玉一剑刺空,却见严铁英一刀挡出,梁红玉不慌不忙,平推宝剑。双方的刀剑在空中又一次相碰,又听得“嘣”地一声;随着声音迸出一朵耀眼的火花。
这时,闵小青、陈西民、文香都已赶到。苏曼拼力迎住。
苏曼用的是一把月牙儿军刀,那是车朋在伏龙山伏击战中缴获的。刀轻马轻,使她能够得心应手。
闵小青最先攻上前来,他多少欺负苏曼是个娇弱女子。他驱动座下马,挨着黄骟马,将军刀平伸,想借冲力把对方削为两段。
可就在他的座下马与黄骟马抵近的一刹那间,苏曼将身子往右边马鞍上一躲,闵小青“哧溜!”一刀削空,马奔过去了。
陈西民一见,吼了一声,从右边直取苏曼。他不用平推,却用勾刀。
这是很厉害的一招。他这么从下往上勾,对方既不能下躲,又不能上跳,稍有不慎,便会吃亏。可是苏曼在铁英那儿学了这一招,当然也知道防了。
她见对方直取她而来,便一拢缰绳,黄骟马将头一转,她就凭这股惯力,挥动军刀用力朝对方正向上勾的刀口砍去。
陈西民正暗自得意间,猛觉手上一麻,那刀禁不住脱开了手,“嗖”地一声弹跳开去,被深深地戳在地上,刀柄还在瑟瑟抖着呢!
文香一看西民正要惨遭毒手,也尖叫一声,奔了过来。她架住苏曼正欲往下砍的军刀。陈西民脱离了险境。
梁红玉一边与严铁英格斗,一边指挥部下向着东西南三个山头冲击。
严铁英唯恐苏曼有失,趁梁红玉为指挥部下分散精力时,拨马便朝东来,见苏曼正与闵小青转圈儿地厮杀着,已经有些被动,便催动滚雪龙,斜刺里来了个突击。
那闵小青可不是个等闲之辈,正要取苏曼的性命,猛瞅见斜刺里有一骑飞来,急忙将马肚一夹,让座下马往苏曼的右边冲去。
严铁英虽没有砍着闵小青,却为苏曼解了围。她本来打算用诈术阻止梁红玉,无奈这个鬼女子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经过刚才的较量,铁英在心里暗暗佩服梁红玉的武艺。
梁红玉见对手拨马走了,正想追上去,可是前后左右这么一睃巡,却发现对方在眨眼功夫里不见了踪影。
她猛然想起刚才那女子说过的话,抬眼又见各个山岗上静悄悄的,而她的人马已经冲到半山腰了。这时,也只有在这时,她心里才着急起来。
初上战场的她,碰到这样的情势,也不由得犹豫不决起来。她多少听到过游击队喜欢近战,于是在她的脑海里霎时出现人仰马翻的情景——用骑兵冲山头,无疑是以卵击石。
她恼恨自己刚才的急躁。她急不可耐地命令部队往下撤。
刚冲到半山腰的团丁们,正在得意之际,忽听到往下撤的命令,又一窝蜂往下奔。你道梁红玉的这支骑兵队伍,本就是临时凑合起来的。他们没有经过训练,更没有经过阵势,充其量也只是会玩玩马而已。
这些团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待到撤进洼地,这才听到东山岗上那个大汉粗犷的嗓音:
“锦阳县民团的团兵们,你们听着,我李灿本来要一个个赏给你们花生米吃。但是我们队长说了,你们之中也是穷苦出身,你们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你们和我们就是亲兄弟,天下没有亲兄弟打亲兄弟的。所以,她命令我们不要开枪,否则,我李灿一定会好好犒劳你们一顿。”
团兵们听了,都愣了。他们还是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正这么僵持着时,又听到那大汉在喊:“弟兄们,你们听着!我们队长下了命令,西、南两个山头上一律不开枪,但你们必须后撤三里路,否则我们队长能放过你们,我李灿却不能放过你们!”
团兵们听后,都傻了。他们不由自主地都把眼睛朝西、南两个山岗上看去,虽然没见人影,但树枝叶正在剧烈地摆动,分明埋伏着众多的人马呀!
梁红玉真是又气又急。这打的是什哩仗呀!她和那女子格斗,却被她轻易溜走,心里正窝着一股邪火哩!见那大汉还在拼命地叫,直在心里恨啦!
这个莽汉,你看他喊得多凶,多横!他叫什哩名字?李灿!好哇,今儿个暂且饶了你!要是下回再碰着,我梁红玉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她的眼睛在搜寻着白马女子。她不能忘记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个人武艺高强,莫非就是文香在锦阳城看见的那个女子?她能够在几十人的追捕下脱逃,可见她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梁红玉继续搜寻着。呵!她怎么又在东山岗上?看,她骑着白马,与那大汉并排而立。此情此景,她的心中不知是啥滋味。
闵小青走上前来问道:“姐,咱们是进,还是退?”
“退后一步,等着郭副官。”梁红玉叹息一声,拨转马头,往来路上走。
东山岗上,严铁英牵着滚雪龙,和李灿目送着梁红玉带领部队徐徐后撤。渐渐地,人马隐入树林中。
李灿近似玩笑地说:“队长,这打的是什哩仗?这像在开玩笑哩!哎哎,你看梁红玉的那匹大红马,不会比滚雪龙差,现在……嗐!”
严铁英笑着说:“不错,是很侥幸。那一诈没诈成,我也动摇过信心哩!梁红玉是个倔强的女子,但又是个很爱惜部下的人,这一点我始料不及。可是……”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用疑惑的口吻问李灿,“可是,哎,你在西山岗和南山岗搞了些什哩名堂?”
“没搞什哩名堂呀!”李灿不解地说。
“真的没搞什哩吗?”严铁英含笑着说。却又摇了摇头:“不,不会的。梁红玉决不会那么蠢,没有发现危险就往下撤的!”
“嗨!俗话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么!”李灿见问的是这个,哈哈一笑说。
可铁英不信。
“铁英姐,他们来了。”
正惊疑间,忽然冷丁里传来苏曼的声音。两人一惊,同时问道:
“谁?”
“是郝大爷他们哩!”苏曼欢声笑道。
“郝大爷!”严铁英一喜,扭头看去,果真见身后站着白发苍苍的郝义德郝大爷。不远处还有三四十个乡亲们哩!
“郝大爷,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了?”严铁英紧握住老人的手,问道。
郝义德老人笑呵呵地说:“我们也是赶得巧呵!今上午有一股遭殃军从伏龙山往这边开来,我们寻思准时来找你们的,便召集起三四十人,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可是走到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他们却折向影屏山方向去了。我们就来看你们。可一到这里,就见民团涌了一洼地,你们只有少数人占了东山岗。我们寻思决不能让那些民团轻易占领另外的山岗。于是我们分作两股,爬上了西山岗和南山岗。”
“所以你们才把树枝摇得乱晃啊!”严铁英这才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她从心底里感激着老人。
过了约半个钟头,严铁英见梁红玉没有再出现,估计她的步兵还有一段距离才能跟上来,便打发走了郝义德和乡亲们,自己带着李灿小队急行军赶往铁笼口去。
刚才听郝大爷说有一队白匪军往影屏山开去,必定会与赵大叔率领的两个小队相遇。他们战斗的怎样呢?她的心中不因退走了梁红玉而轻松,相反的,愈加沉重起来了。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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