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几天后，还是在客厅里，梁红玉与窦乐山进行了第二次谈话。
现在的窦乐山变化更大，懂得站起身来迎接梁红玉了。
梁红玉让他坐下，并关心地问他在这里生活得习惯不习惯。
窦乐山说习惯，太习惯了。又说，我听你的话，我就留在这锦阳城，也好照顾我的师母。
窦乐山还说，放心，我会到码头上去做苦力，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回影屏山了。
梁红玉说，你能这样认识就很好，但这恐怕不是你的心里话。
梁红玉说，你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颐指气使的日子，你能这么快转变？谁信呢？
窦乐山站起身来，赌咒发誓，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好啦好啦，我不听你的誓愿。”梁红玉说，“你明日就回猫儿眼，把队伍拉出来，跟我上金鸡岭！”
“上金鸡岭？干什么？”窦乐山疑惑地问。
“干什么？你不是想过一种新的生活吗？”梁红玉严肃地答，“那就要一切从零开始！”
“哦，是这样？”窦乐山搔着后脑勺说。
昨天，梁红玉和父亲梁维甫拜访了县长洪儒，商量如何改编窦乐山土匪武装之事。
洪儒是个开明县官，虽然比较中庸，但还是心系国家社稷。
目前国家正处多事之秋，他很赞成梁红玉改造窦乐山这支土匪武装的想法。
但是他却在心里疑惑：这窦乐山会真心归顺？因为他晓得当年潘西武归顺时，曾劝过窦乐山一起归顺，遭到拒绝。
不过洪儒非常相信梁维甫，相信梁维甫的为人和远见卓识，认为梁维甫赞同的事那一定错不了。
所以当梁红玉提出亲自来改编这支土匪武装时，他爽快地答应了。
洪儒说梁团长请放心，我一定会如数拨给你们经费。你就大胆去做吧！
梁红玉说，洪县长，请您以后不要再喊我团长了，我已经辞职了。
洪儒笑着说，你辞的什哩职？你是虎将之后，团长一职非你莫属。
他又说，这个包一天，也不知都干了些什么？剿灭共党，共党没剿灭，钱财倒用了不少。真是！
这时梁维甫说：“子明兄（洪儒字子明），你们还在这里剿共产党。蒋委员长这次西安被扣，还得力于共产党呢！“
他问洪儒：”你们没有看报纸？张杨二位将军就是请中共居中斡旋的。我们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共产党的副主席周恩来先生是全权代表哩！“
他也不等洪儒回答，有点神秘地说：”子明兄，有消息说，国共两党要进行第二次合作呢！”
“真的！”梁红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十分惊奇。
“是有这么个小道消息。”洪儒说，“但是国府对剿共并没松口，尤其是在我们南方。“
他继续说：”上次行营开会，还提出三个月内消灭南方的红军游击队呢。“
他提醒老朋友：”文昌兄（梁维甫字文昌），还是慎言为好！慎言为好哇！”
梁维甫耸了耸肩说：“是呀！子明兄，你们执行的是‘北和南剿’的政策，这会得人心吗？“
说到这里，梁维甫的情绪有点激动。
他说：”想我中华大地，满目苍痍，遍地狼烟。倭寇侵占我东三省，张学良将军的几十万军队不去打日本人，偏要去打红军。这是哪家子道理？“
他的话有点犀利：”古人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蒋先生连这个都不懂？真是遗憾之至！遗憾之至呀！
”现在倭寇又在虎视我华北。我手里没有兵权，若有，我梁维甫一定会奔赴沙场杀身成仁的！”
梁维甫说到这里竟动了感情。
洪儒也唏嘘不已。他说红玉侄女这次改编窦乐山的土匪武装，我为什么鼎力支持呢？就是因为我们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我们的国防力量太弱了，以致于一个小小的东瀛就敢蛇吞象了，实是我中华民旅的耻辱哇！
”红玉侄女呀，你改造好了窦乐山这支土匪武装，你就是功德无量呵！
”你想呵，地方上少了一股害人的土匪，老百姓就能多过上一些安居乐业的日子。
”国家添了一股保家卫国的力量，国家的安宁才有保障些呀！”
梁红玉庄重地说：“放心吧，伯父，我一定竭尽全力！”
洪儒诚恳地说：“我们预祝你改编成功！”
第二天，梁红玉、梁维甫都来送窦乐山。
窦乐山对梁维甫说：“梁将军（他已知道梁维甫是黄埔军校的军事教官），您放心吧，你们这样地对待我，要将我引上新生的路，我要是不好好做，我还是人吗！”
又对梁红玉说：“梁团长，我一定听你的话，把队伍拉出来，烧了猫儿眼。”
梁红玉说：“我不看你说得怎么样，我只看你做的怎么样。如果你还上山为匪，我还把你捉了来，不过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窦乐山红着脸说：“瞧你说的，我窦乐山再浑，也不会浑到自己灭了自己呀！你放心，我大小还是个男子汉！”
梁红玉点点头。又说：“你回去后，与手下人好生商量，讲清道理，不要勉强，不能蛮干，实在不愿改编的妥善安置他们。等训练好了，国府会发委任状，洪县长会备酒亲自招待你们呢！”
停了一下，补了一句，“但是猫儿眼的山寨不要毁了，多好的房子，多好的地方哇！”
窦乐山忙答“是！”
他骑上马，走了！
梁红玉目睹窦乐山远去的背影，心里袭上了一丝不踏实的感觉。
“这是不是有点太顺了？”梁红玉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说。
梁维甫像是看透了女儿的心思，他说：“窦乐山这样的人，要改造好他，万不能一蹴而就。这得有个过程。要耐得住性子。要大环境和小环境都适宜。明白吗？”
梁红玉当然知道，父亲说的大环境，就是指像县府这样能容许改编；而小环境无疑是指窦乐山土匪武装本身了。
就目前来说，这大环境应该没问题，怕的还是那个小环境。窦乐山能把队伍拉出来吗？
突然，她的脑海里晃出那个叫周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