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情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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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致远万料不及这等恬不知羞的话竟会出自她口,一时气极反笑:这才多久,你就忘了自个身份了
他不提身份倒还罢了,这一说反而提醒了她。
你等一会。颜初静将那搁着笔墨纸砚的榻几移至身边,稍顷,研好些许墨汁,在一张两尺来长的白麻纸上挥毫落笔,写下数行字,不待墨干,便递与他。
江致远接过一看,刹时气得手都颤了,唰地一声,将纸揉作一团,狠狠掷于地,惊怒不定地瞪着她,沉声喝斥:你闹够了没
这样不好么俗语说,家和万事兴。你想想,你爹娶了那么多妻妾,府中何曾有过真正的安宁且不提老夫人与几位姨娘的手段,就你兄弟几人便少不了争权夺利,更不用说他们各房里的争风吃醋,乌烟瘴气颜初静淡淡一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惜啊,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原以为你够聪明,没想到你却太聪明了,与那秦家之女堪称绝配我没兴趣回去看你们恩爱,你也不必借别的事作由头来劝我,言至于此,你走吧。
柔和的夕光洒入菱窗。
她背窗而坐,微仰下颌,望着他,眸光清幽,不带一丝怨恨,更无半分眷恋。
那么平静淡漠。
江致远忽然心生寒意,直觉此刻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一陌路之人。而这般一针见血的她,他又何尝见过相识二十年,他自问世上最了解她的人,非己莫属。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为何变得如此冷漠决绝,全然不似从前
是他伤她太深了么
心中的怒火仿佛被冰凌渐渐覆灭,你素来不屑媚妍之争,瑶月又生性宽和,断不会如他房那般何况宁钰已是修道之人,红尘富贵焉能入其目
说着,他眼神微微一柔,他日我若再得娇儿,定然一视同仁,不会让你受着委屈。
颜初静听得鸡皮疙瘩直冒,只觉此人已被这封建社会荼毒得无药可救,脑子里装的尽是左拥右抱的齐人之梦,压根儿就把她的拒绝当真
人生在世,固有所愿,可惜事过境迁,心意已全非,恩义既断,何必再续。她弯唇而笑,嘲意隐约,不再拐弯抹角,江公子,你有胆子违背誓言,难道就没勇气接受这一纸休离么天下女子莫或不求一心一意的夫君。你做不到,就该洒然放手,这么死缠硬磨的,实在有辱君子之名,更非大丈夫所为。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很简单的意思
你变了心,我就不要你了。
这些话,是她替以前的那个颜初静说的。
那个女子活得太天真,死得太凄凉。
同为女儿身,她怒其不争,却未哀其不幸。因为喜新厌旧乃人之天性,她早已认清事实,朝秦暮楚不是罪,天涯何处无芳草
与其怨恨郎心变卦,空流泪水挽旧情,不如早日相离,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俊贵之主,及时行乐,方不负青春年华。终有一夕,或可悟己亦已恋新忘旧。前尘化烟,人生如梦,不论是铭心之爱,还是刻骨之恨,皆湮灭于亘古长流的岁月之河中。
啪啪啪。
清亮的拍掌声乍起,又忽止。
一抹修长英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厅里。
江致远骇然转身,但见来人玉冠束发,流云袍,碧瑙带,剑眉若峰,一双桃花眸风流勾魂,笑意盈盈。
这男子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团,展开来看,笑出声来:小静这一手小楷典雅不失灵动,小巧中且见大气,写得当真不错。唔,背信弃义停妻再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哈哈哈,这休夫之书别出新裁,发前人未敢之言,小静啊小静,你真乃当世奇葩也
萧潋之,你这是存心出来作乱么突破炼气初期后,颜初静的听觉愈加灵敏,早就晓得门外有人,只是不知来者是敌或友,故而一直不动声色。这时见他不请自入,笑得旁若无人似的,不禁略感不快。
萧潋之二话不说,上前一步,落座于榻,握住她的柔荑,含情脉脉: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某人死缠硬磨,欺负了去么
圣医颜叠吉昔年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一,江致远自小聪慧,筋骨清奇,得其衣钵真传,不仅医术精绝,且武艺过人,故而一向自负了得。方才乍见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自己竟未察觉,已是惊愕,待到颜初静唤出其名,他猛然想起此人来历之后,方熄的怒火禁不住再次熊熊燃起,一见其出手轻薄她,当即化掌为刃,狠狠劈去。
萧潋之侧身避过,同时挥出一记凌厉掌风,反击过去。
住手颜初静冷了脸,毫不客气地甩开萧潋之的手,要打架出去再打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萧潋之惟恐天下不乱,挨近她的身子,贴着那白皙小巧的耳朵,低声轻喃:我若伤了他,你可不许生气。
练武之人,听力本就胜于常人,他此举,明面上是压低声音,不欲让人知晓,实则是显出与她的亲密,示威于某人,撩拨其嫉火。
眼见萧潋之当着自己的面,三番两次地亲近她,而她却毫不避忌,安然受之。由此可想而知,他们二人早已私通旧情,勾搭多时可笑自己被蒙于鼓里,稀里糊涂,以为有愧于她,还一心想劝她回家
奸夫淫妇
江致远本就被颜初静的冷言冷语弄得方寸已乱,再经萧潋之这一番裸的挑衅,终于失了冷静,自腰间抽出软剑问雪。
问雪如名,清冷无尘,甫一离鞘,便流转出犹若千年雪峰上耀目欲盲的寒光。
一剑在手,他神色冷峻如山,与先前怒形于表之状,判若两人,然言语仍锋芒逼人:久闻青洛剑法名冠郅高,萧潋之,你可有胆与我比试一番
萧潋之微敛笑意,凝望着他手中的问雪,半晌,道:你若想胜我,最好换把剑来。
江致远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颜初静虽不解萧潋之所言,但也未出声问他,只是推开他:比不比
伸手搂住她的细腰,萧潋之再接再厉地狂吃豆腐,丝毫不将某人的冰箭牌目光当一回事,吊儿郎当地说道:盛情难却啊,比就比吧。
她挥挥手,赶苍蝇似的。
萧潋之也不介意,笑了笑,松手下榻。
脚尖刚沾地。
隔着一帘竹叶薄纱子,寝房那边隐约响起一声含糊不清的哎哟,好象醉酒之人醒来时忽觉头疼,忍不住呼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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