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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谁要烫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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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沿着洛水缓缓前行,凌波忍不住在心里思量早先那家伙的身份。

尽管人家口口声声说是有大事,但她却嗤之以鼻。看这人的架势既不像为民请命,也不像是来报告什么天灾人祸的惊人消息,虽说擦干净脸之后体面了不少,但只看身上那狼狈模样,就算是官员,那也至少是流亡官员。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三思是她的伯父不假,可他重权力远过于重民生,这个找上门来求见的家伙是什么货色,自然不问自知。

此时,她揣着那人郑重其事托付的一封信,无可奈何地前往尚善坊梁王第,心道接手武崇训一座房子也会遇到这样的麻烦,真是倒霉透顶

早春三月,天气虽然还冷,但洛水边上的杨柳已经露出了几分翠绿来,那枝条迎风招展煞是可爱。至于野花则更是开得四处都是,甚至路中心也能看到一两朵顽强地冒出了头,只可惜没多久就被马蹄踩得粉碎。

路上大多是闷头走路的平民百姓,但亦有不少鲜衣怒马的豪门男女,锦衣裘袍欢声笑语不断。不到一刻钟工夫,凌波便碰到了好几拨踏青出游的人,内中肆无忌惮的目光无数,最后甚至还有人纵马过来直接搭讪。

面对那个锦衣华服偏生面目可憎的家伙,她只感到心里一阵阵冒火,哪里听得进那些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老套恭维。听见那人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是尚书公子,她忽然扑哧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手中的马鞭,轻蔑地戏谑道:这洛阳城里尚书侍郎大把大把,什么许尚书,我可没听说过踏青出游我没那工夫,我正好要去拜访梁王,若是尊驾有空就陪我走一趟如何

由于出来得匆忙,因此凌波今天装束得普通,一身都是石青色,头上只是用一把玉梳拢起。虽则天生丽质,但单单只看衣服,那尚书公子仍只是把她当作了小家碧玉,所以方才大剌剌地上来邀约。此时一听梁王,他就去了一半的色胆,眼珠子乱转了一阵却仍不死心,料想人家不过是搪塞她,便笑嘻嘻地说:既如此,我随你走一趟就是了。

凌波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一挥马鞭纵马就走,那尚书公子急忙唤人跟上。谁知,才走了不到一箭之地,前头烟尘滚滚迎面驶来了一拨人,为首的那个紫衫玉带皂罗折,竟是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挡在了去路上。

十七娘,每次出来都不带随从,这胆子可真够大的,裹儿那丫头不是才送给你四个护卫么

凌波看清那个作男装打扮的竟是太平公主,不由喜上眉梢,待听到后头那句心中却不由一凛。好家伙,这是什么耳报神,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知道了她笑吟吟地上前打了招呼,这才狡黠地眨眨眼睛道:若不是单身出游,怎会遇到那些呆头鹅后头那位自称是许尚书家的公子,都已经纠缠我一路了。

太平公主这才看到后头那拨人,当下便策马前行了几步,居高临下地在一群人面上扫了一回,随即晒然笑道:就你那副样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怪不得人道是许观家里个个都是丑八怪,还真是一点不假

凌波在后头听得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太平公主实在是太损了。洛阳城中一向流传着一句话,叫做衣衫好,仪观恶,不姓许,就姓郝,说的便是郝许两家子弟。见那位可怜的许公子憋得脸色通红,她忍不住有些可怜这家伙,毕竟,他只不过是好色得昏了头,搭讪错了人而已。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差点没让她跌下马去。

你是谁,居然嘲笑本公子他趾高气昂地瞪着太平公主,忽然怒气冲冲地向身后的家丁大喝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看着公子我被人嘲讽么还不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混帐,把那个小丫头给我抢回去

这强抢民女的勾当在洛阳城中屡见不鲜,这段时间里头甚至还爆出过长宁安乐两位公主强抢人为奴婢的传闻。只不过,今天这时间这场合这人物实在是太惊人了。看到对方那些个摩拳擦掌显然干惯了此等事的家丁们,凌波便不露声色地往太平公主身后退了两步。甭管怎么说,今儿个此人是要倒大霉了。

尽管人数差不多,但正规军对上杂牌军,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不消一会儿,地上便躺满了一地哀嚎不断的家伙,而那个从气势汹汹变成色厉内荏,最后变成连连求饶的许公子则是显得异常滑稽。当凌波好心地介绍了一下太平公主的身份之后,某人竟是吓得两股打战,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更是丢脸地一头栽倒在地。

无趣

丢下了这两字评语之后,太平公主便懒得再看这一地狼藉,转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凌波,继而意味深长地说:十七娘,我见过武家那么多女人,就数你的缘法最大。婉儿是头一等苛刻眼高于顶的,偏生和你处得好。裹儿难能容得下人,居然会大方地送给你四个护卫。阿韦面上不说,只怕心里对你也很有些好感。就是母皇那样曾经君临天下的人,也对你这个小丫头刮目相看,你可真是不简单呢

凌波现在最怕的就是人家的称赞。天可怜见,政变之后她根本不曾做什么,全都是某些事情莫名其妙掉下来砸到了她的脑袋而已。还没等她打点好语句谦逊一番,太平公主忽然又凑近了一些,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那一次母皇之所以肯答应交出玉玺拟定传位诏书,可是也有你的功劳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从来不说,还真是和那些肤浅的武家千金不同。我和婉儿年少的时候,还不曾有你这等不动声色。

此时此刻,凌波着实欲哭无泪了。那一次的事情真真切切是女皇自己的意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能扯到一块去然而,看到太平公主那笃定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想要撕掳干净那是痴心妄想,只得满心郁闷地揽下了这贪天之功。

然而,今天仿佛是她最最倒霉的日子,太平公主竟是丝毫不顾忌这是在大街中间挡了别人的道路,仿佛是和她较上劲了,淡淡地又抛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今儿个朝会上,你伯父武三思和我那驸马一同上书请辞新官爵和政事,七哥已经许了,又加了他们开府仪同三司。八哥也辞了太尉,谁知七哥却提出要封什么皇太弟,闹得一早上都是沸沸扬扬。

凌波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暗道退居上阳宫的女皇所料一点不差,却不曾想太平公主忽然悠悠叹了一声:不管是皇太弟还是皇太子,如今那东宫储君的位子都是烫手山芋,谁坐谁倒霉。有我看着,八哥自然是不会要的,就不知道谁会高高兴兴坐上去,到时候垂头丧气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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