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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分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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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离开之后,庄继华意识到事情无法挽回了,蒋介石不肯放弃部分权力,就意味着他始终在斗争的中心,也就意味着武汉国民党人对他的攻击将不会停止,而他对工农运动的干涉又会与[***]发生争执。军人的特姓会让他理所当然的选择武力。果然,蒋介石回到南昌不久蒋先云就在春节后回到武汉。

“他彻底向右转了。”蒋先云对庄继华说:“在江西鼓动工人对立,在农村支持土豪劣绅反对农会。”

庄继华看着神色严峻的蒋先云,心里充满苦涩:“巫山,校长怎么会让你回武汉的?”

在庄继华看来,蒋介石是很重视蒋先云的,甚至在知道他是[***]员的情况下还让他在机要科这样的核心部门工作。

“我算把他看清楚了,他真如邓主任说的,是彻头彻尾的假革命,革命迟早会毁在他的手上。”蒋先云咬牙切齿的说,忽然他又笑了,笑容中包含着一丝强烈的讽刺:“如果我留在南昌,声明[***]的话,你猜他给我许的什么位置?”

庄继华两眼无光的摇摇头,蒋先云哈哈一笑:“一师师长。”

庄继华也忍不住笑了,这个筹码够大的:“校长对你可真用心良苦。”

蒋先云将手一摔:“什么心都不行,我不会背叛我的信仰。”

他是个真正的殉道者,有着耀眼的才华,在黄埔群星中是那样夺目,是那样光彩照人,庄继华若非剽窃前世的结果,是万难望其向背,可他耀眼的才华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多少痕迹,这无疑是时代的悲哀。

“巫山,以后你打算去那里呢?”庄继华现在不关心政治形势怎么发展了,转而关心好友的将来,以蒋先云的才华,在前世居然没听说过他的名字,说明他很可能没有躲过这场风暴。

“组织上打算让我去工人纠察队当总队长。”对庄继华只要不是机密蒋先云就没打算瞒,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庄继华的建议。

庄继华点点头:“嗯,这样也好,暂时不加入军队也好。”

“可我还是想去部队。”蒋先云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满意,他是正规军校培养的军人,浑身上下充满对战斗的渴望。

“巫山听我一句话,不要再加入军队,如果实在想去,就去叶挺的部队,那毕竟是贵党的部队,而且谨生(即许继慎)他们也在,对你将来有帮助。”

蒋先云有些意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沉思片刻,小心选择措辞说:“我听说总司令在武汉时曾经与你谈过,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庄继华想了想感到还是可以告诉他一些东西,至少可以让他相信自己为他设计的保命之道:“是谈过,不过他没有接受我的建议。”

蒋先云眉毛一拧沉声问:“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怎么会把一师师长的位置给我,那不是他一直留给你的吗?而且全军上下一致赞同。”

庄继华虽然知道蒋先云的目的是想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师长什么的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也没什么,我建议校长暂时退让,把党权和政权交给武汉,他保留军权就行了。”庄继华只说了一半,对付农会工会的话他不敢说,他怕蒋先云与他当场翻脸。

庄继华犹豫了会还是补充道:“我最后建议他,如果有人劝他使用武力解决目前的纠纷的话,那就那个人杀了。”

蒋先云浑身打个激灵,他不是没想过蒋介石动武,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紧盯着庄继华问:“你认为他现在就会动武吗?”

庄继华摇摇头:“现在还不会,没拿下南京上海就不会。”

“你的意思是说拿下南京上海后?”蒋先云很紧张,如同庄继华佩服他一样,他也很佩服庄继华,无论是在整编川军还是牛行大战,即便是庄继华为国民党拟定的发展计划,都让他由衷佩服。

庄继华迟疑片刻后最终点点头,当他立刻又说:“巫山,这只是我的判断,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校长临走还说他目前没有这样想法。”

从最早的宣侠父事件到后来的沙基惨案,庄继华所料无一不中,这已经让蒋先云对他有了很高的信任,因此他对庄继华的补充说明根本没听进去。

“校长这人自尊心很强,又很固执,中山舰事件是他心里的一块疤,这块疤是不能揭的,他怕失去权力,怕有人重查中山舰,所以他不敢失去权力。”

“南京、上海,”庄继华还在喋喋不休的分析,蒋先云喃喃的低声道,他的话语中充满焦虑:“我要向组织上报告。”

庄继华微怔,随即就想通了,以蒋先云的党姓这样重要的情况怎么会不报告。他苦涩的问:“你怎么报告?就凭我这几句话?你有什么证据吗?贵党高层会相信吗?鲍罗廷会相信吗?”

蒋先云一愣:“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庄继华坦诚的而又哀伤的说:“我想了很多,但没有办法,当初中山舰时其实是最好的机会。”

庄继华说到这里心里不由有有些怨恨他们当初的短视,手握三个团,另外还有五个军,黄埔内部还有各级党代表,那时的蒋介石是很容易击败的。

“我听说汪先生快回来了,也许等他回来,事情或许有转机。”蒋先云有点病急乱投医,他是党员,对高层的态度多少还是知道的,无论是莫斯科还是中央的陈独秀目前的态度都还是联蒋,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丝毫准备。

“对这个人不要抱丝毫幻想。”庄继华根本瞧不上汪精卫,这个人在中山舰时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完全无法与蒋介石对抗。

蒋先云深感诧异,在他看来汪精卫是革命的左派,在国民党内和民众中有很高的声望,他若回国必能团结一大批国民党人,象朱培德、李宗仁、程潜、谭延恺这些人都有可能因为他而站到革命一边。

“不会吧。”蒋先云怀疑的说。

“哼哼,”庄继华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讥讽:“巫山,不要对他抱什么希望,贵党最好立刻着手搞个应变计划,前提就是校长开始武力分共。”

“你的话我一定向中央报告。”蒋先云沉声道,可他心里没有把握中央会不会听他的,实际上他是没有权力直接向中央上书的,只能向湖北省委报告,而湖北省委…,他不由想起那张骄横的脸,要是周主任在就好了,他在心里长叹一声。

“巫山,我把话说在前头,你我是好友,我可以提醒你,但其他人我没有这个义务,我不会承认这些话是我说的。”庄继华正色道。

蒋先云勃然大怒:“文革,你在说什么!蒋介石一旦叛变,将有多少同志血流成河,你为什么还在摇摆不定,居然还想跟他走。”

蒋先云一下就识破了庄继华的用心,庄继华这是不愿与蒋介石完全斩断关系,想要留条后路。

“巫山,我不赞成校长武力清党,可我也不赞成贵党的一些主张,”庄继华显得很冷静:“我没有你那种献身精神,我这个人从本质上说是贪图享乐的,贵党那种清教徒似的生活我根本过不了。”

“你…,”蒋先云气极手指着庄继华直哆嗦:“我党为国为民,为劳苦大众,有那点不对?”

“巫山,我说的是真心话。”庄继华软弱的说,他心里极其混乱,对朋友的担心,对历史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左右彷徨,不知该如何自处。

“不,你这是害怕,你是骨子里害怕工农,害怕革命。”蒋先云愤怒的说:“剑魂(即宣侠父)说得对,你不是一个革命者。”

蒋先云非常失望,也非常伤心,他没想到几年下来庄继华还是坚持对党的看法,自己的努力没有丝毫效果。

面对蒋先云的指责,庄继华分辩道:“巫山!我对革命的看法和你是不一样的,你说我害怕工农,可现在就以武汉而言,他们的做法都对吗?以前我就对你说过,对工农运动要控制,不能一味追求迅猛,北伐途中我抓的那些人你也看到了,他们能算好人吗?可他们也是农会干部!”

“这只是革命初期的幼稚,是可以理解的。”蒋先云涨红了脸分辩道:“而且不能以个别人的行为就否定工农运动!”

“这种幼稚从一开始就应该控制,把革命信念灌输在法律中,用法律规范革命行为,而不是一味的追求速度,一棵树坏了,你不能砍倒一片森林!”

“一片森林?”蒋先云冷笑一声:“你去农村看过吗?你去工厂看过吗?你知道工人和农民过的什么曰子吗?这公平吗?不革命能行吗?”

“没有绝对的公平!从来没有!公平应该体现在法律上!而不是均贫富,那种均贫富的革命只能是暂时的革命,革命以后同样会产生新的不公平。所以革命的目标是结束战乱,建立公正公平的社会,这种公正公平是体现在法律的制定和执行上。”庄继华的反驳也毫不客气,两人又象当初在韶关时那样,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宋云飞和伍子牛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面有忧色,小秀有些着急,“他们怎么吵起来了?你们还站着作什么,也不知道进去劝劝?”

说着推门就进去,小秀的动作太快,宋云飞还没来得及拦,她就进去了。

“出去!”里面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小秀吓了一跳,赶紧退出来,出来后才感到自己太软弱了,“这是怎么啦?怎么这就出来了。”小秀银牙一咬,又要推门而入,宋云飞赶紧拦住,冲她严肃的摇摇头。然后轻声说:“别管,他们俩要吵起来谁也劝不住。”

伍子牛也说:“没事,吵了就吵了,他们知道轻重,不会有什么的。”

房间里有传出声音。

“我党主张是人类的最高奋斗目标,是解放全人类的唯一正确道路。”

“可马克思还说过道路是曲折的。鲍罗廷也说目前中国革命是民族革命,而非[***]革命。”

“可前途是光明的,最终还是会走向[***]。”

“可目前中国最需要的是团结社会各阶层打倒军阀,只要赞成这个主张的都可以团结,而后在制定宪法和民法时,再把革命要实现的目标加诸在里面,这完全是可行的。”

“群众不发动起来,制定出来的法律也只是富人的法律,绝非工农的法律。”

“这是托词,难道贵党不参加制定法律吗?贵党完全可以代表他们嘛,怎么能说只是富人的法律呢?”

“可是中国民众太麻木,没有疾风暴雨的革命不足以震动他们,可人民一旦发动起来,它可以摧毁一切。看看北伐,我们不足十万人却横扫两湖、江西,打垮了吴佩孚、孙传芳四十多万军队,为什么能这样,不就是把群众发动起来了的原因吗?这些事实为什么你都不承认!”

思想的碰撞是最容易擦出火花,但在这两人身上看不出来,两人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宋云飞和伍子牛感到这次与以前不同,两人都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子牛,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停下来。”

“他们这是为什么呀?”小秀完全不能理解,在她看来这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颇有些像古人所说的生死之交。可现在的争吵已经超过了她的认识。

“他们两人从不为个人的事争吵,还不是为这场革命。”伍子牛对蒋先云有些不满,他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法律、制度,这些东西太深奥,他不懂,他只管庄继华,他认为他是个好人、好军官、好上司,这几年跟着他东征西战,他已经被他深深折服。这个年青的长官平时看上去乐呵呵的,对什么都毫不在意,总是说自己怕死怕吃苦,可真到需要的时候,他比谁都狠得下心来,不管是在樟木头还是在牛行都敢身先士卒拼刺刀。

“小秀,”宋云飞拉过小秀,低声对他说:“赶紧去把约尔迪医生找来查房,给师长检查。快去。”

小秀急忙走开了。

“要变天了。”宋云飞神色惨然的长叹一声,这些年他正牢记师傅的教导,为了救国他们师兄弟浴血疆场,师傅说的国家究竟在那里呢?房间里的庄继华曾经给他解释过,他也以为他找到了,他全身心的投入这场革命中,可现在…,中国的前途究竟在那里?

约尔迪很快把蒋先云赶走了,可等他走后,庄继华又感到莫名其妙,今天是怎么吵起来的?他有些糊涂了。

“师长,他们想怎么作就怎么做吧,你也管不了。”伍子牛见庄继华的神色不好便劝道。

“你们吵什么,两个大男人还吵。”小秀嘀咕道,她搞不懂,在她看来他们俩人的交情很好,她满心不高兴的是刚才那异口同声的“出去”。

“你别添乱。”伍子牛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小秀眼睛一瞪双手叉在小蛮腰上就要发火,庄继华低沉的问:“小秀,你在工会里有职位吗?”

小秀头都没回,直接喝斥道:“你别说话。”

“我怎么添乱了,你到说清楚。”

“得了,我的小祖宗,是我添乱好不好。”伍子牛不想与她争吵,边说还边向他使眼色,庄继华明显有些疲惫,。

“哼,饶了你。”小秀也注意到庄继华的神态不对,立刻偃旗息鼓,却又转头问庄继华:“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工会的情况,你是不是积极分子或者在工会担任了什么职务?”

小秀有些纳闷,可还是答道:“没担任职务,积极分子可以算一个,上次小组长还表扬我积极呢。”

庄继华微微颌首,然后问:“小秀,我在这里这么多天,承蒙你照顾,所以给你提个建议,我希望你能听。”

“你说吧。”小秀严肃起来,今天的事情太不平凡了,意外一个接一个。

“暂时不要再参加工会活动了,或者参加也不要发表讲话,或作什么出头露脸的事。好吗?”

“师长,你怕了?”宋云飞闷闷的问。

庄继华有点意外,他看看宋云飞,却见后者黑着脸,眼中很是迷茫彷徨。

“云飞,小秀,你们坐下。子牛,你把门关上。”庄继华感到有必要给他们讲讲。

三人见庄继华的神情,连忙按照他的吩咐作,伍子牛关上门后,也规规矩矩的坐在床前。

“现在的局势很不好,校长和武汉方面起了冲突,其中内情很复杂,有国民党内的矛盾,也有国共之间的矛盾,不过有一条是肯定的,如果不出现奇迹,校长与武汉方面肯定分道扬镳,现在的问题是分道的方式,如果仅仅限于上层,那你们还没有事,可如果是动刀动枪的,那就有很多人头落地,小秀,这就是我劝你低调的原因。”

“可,蒋介石不在武汉呀。”小秀说。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其中还包括国共之间的矛盾,国共之间如果以刀枪的方式分开,那么工会农会就会成为他们首要对付目标。”由于小秀这丫头在场,庄继华不敢把话说的太透,若只有宋云飞和伍子牛,他可以把很多分析告诉他们。

小秀有些似懂非懂,宋云飞和伍子牛却是听懂了的,庄继华的目的是保护小秀,以免在即将来临的风暴中搭上姓命。

“小秀,师长的话不能外传的,你知道就行,明白吗?”伍子牛语气严肃的吩咐道,小秀却罕见的点点头,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

宋云飞张口想要问问,忽然想起小秀在场,他又把嘴巴闭上,然后重重叹口气。

“云飞,不用叹气,该来的总要来,这个隐患在总理那里就埋下了。”庄继华轻声说。

“师长,难道革命就这样完了?”宋云飞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了。

“不会,只是暂时的挫折。”庄继华不愿瞒着宋云飞,他与伍子牛不一样,与蒋先云更相像,狂热、勇于献身,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不一样。就像到庄继华身边的过程一样,当断定庄继华说得对时,就义无反顾的追随他了。

“革命是个漫长的过程,革命的最终目的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曰子,否则不管是那个党取得政权,都不能说革命成功了。”庄继华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宋云飞耳朵里:“云飞,任何事情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这次革命最起码可以达到一个目的,就是彻底推翻北洋政权。”

“可是,帝国主义,….,帝国主义不是还没赶出去吗?”宋云飞有些激动。

“帝国主义,”庄继华神情有些沮丧:“今后的中国将陷入混乱中,混乱的中国是没有实力对外开战的。”

我低估了春节事情的繁杂,抱歉,抱歉,非常抱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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