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谁与谁归(二)
刘禅与诸葛乔讨论完事情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现在距离石广元来到襄阳城的时间还早得很,刘禅就拉上诸葛乔,又叫上赵风和左甫,众人骑马到江边巡查防务去了。
大家沿着襄水南岸巡查了十几里,发现对面一片安静。曹魏在南阳郡里面屯了那么多军队,如今河边却见不到一个敌人的身影,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其实,刘禅不知道的是,贾诩早就传令军队的将军们,不要让士兵们私自行动,给双方的军队造成不必要的冲突。所以,刘禅才会看到对面的河岸是那样平静,而自己这边的河岸,则是到处都在设置障碍物。
之后,刘禅又到军营里面去巡查一番,检查了一下各部人马的整肃情况。不过,总体情况让刘禅比较满意,并没有出现什么逃兵的现象。倒是有几个试图渡河逃回北方的家伙,已经被押送到刺奸那里审理了。
刘禅等人见到此时已经到下午时分,时间也差不多了,石广元的车队应该也快到了。众人也并不回到城内,而是直接去了南城门处。
众人到达南城门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散发出淡淡的橘红色光芒,一点都不刺眼。天边铺满了一堆如同鱼鳞一般排布的碎云,也被染成了橘红色,如同是一条鲤鱼把脊背横卧在了天空。
城外是一片空地,上面落满积雪,靠近城门的通道上面,满是人类留下的脚印,把下面的积雪也踩得不见了,或者是变成了黑色的。远处是一些没有被风吹折的野蒿的枯枝,孤零零的轻轻摇摆着。它们的表皮已经成了黑色的,仿佛是被大火烧过一样,旁边有几只不怕冷的雀鸟,在蹦蹦跳跳地觅食。
靠近城门这边的道路上面,则是熙熙攘攘的行人。他们排成两条长龙,如今襄阳城的南面和北面都是敌人的进逼,不严查入城的人员是不可能的。
刘禅等人就在城门的右侧下马,等候着石广元的到来。
把守城门的小校显然是认识刘禅的,连忙带人跑过来献殷勤,询问刘禅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如今时间已经快要入夜,城门也就要关上了,刘禅不想给行人造成不便,让那小校赶快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一刻,关兴、盖猛等人也到了,身上全都是衣甲鲜明的,连熊平都好好装扮了一番,把自己的络腮胡子都刮了个干干净净。这些人想必是也想要见一见这个传说中性情有些古怪,但是又极有学识的世子老师。
何况石广元现在还是荆州军的镇军军师,职位较之他们尤高。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官场潜规则总是让人感觉胆战心惊的,不来的话,心里总是感觉不安稳,害怕将来被穿小鞋。
刘禅当然明白众人的心思,所以也并不将众人赶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他只是跟着众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候着,也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众人又等候了二刻钟,终于看到前方的霞光之中,出现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队伍的中间是一辆比较考究的马车。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马车在路上走得摇摇晃晃的,两边的车帘子也跟着晃动不止,如同是个跛子在走路似的。
等到车队在人龙后面停下,就在那里不动了,显然是在排队等候安检。他们的做法,引得前面在排队的平民们纷纷扭头向后看去,似乎对于这样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天朝,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感觉到了极为惊奇。
刘禅等人也是看得一愣。还是刘禅首先反应过来,医国院里面的所有成员,在严苛的校规之下,每个人都已经养成了守规矩排队等候的习惯——不管你权贵还是贱民,待遇都是一致的,特别是爱插队的坏国民性,是绝对严惩不贷的。
刘禅笑道:“这个石先生是在医国院里面呆久了,所以出来之后都不知道这外界的世情了。不过,这倒是也不错。”然后,他手里一挥,让大家跟他走上前去迎接。
刘禅等人过去后,便有人通知了车厢内的石广元。
然后,马车的门帘被掀开,石广元从里面走了出来。半年不见石广元了,他的样子其实也没有变化,身材还是依然有些微胖。只是如同在汉中的时候一样,身上的衣装和仪态,都摆弄得干干净净的,不再像是在医国院里头那样邋遢,整天手里还拿着一根破手杖。他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仪态高妙的名士范儿了。
本来按照习惯,刘禅跟石广元见面,是免不了要跟他揶揄一下的。但是现在是大庭广众的,身边又多是跟石广元素未谋面的将军,也就不好再跟石广元开玩笑了。
石广元见到刘禅亲自来接他,脸色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并向诸葛乔点了点头,这才从马车上面下来。
刘禅快步上前,拱手道:“先生,你可是终于到襄阳城来了。你从成都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先通知我一下,怎么等到了荆山的时候才发来了通告呢?”
石广元笑了笑,道:“你在南阳郡那里是百战百胜,我这个镇军军师估计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场。所以我就想,我还不如不告诉你,然后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慢走好了。”
众人听石广元说话风趣,都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刘禅就将主将介绍给了石广元。诸将纷纷上前见礼,石广元此时也尽收以往的狂态,很是谦恭地一一还礼,一派儒士风发。可见,石广元其实很会做人,只是因为生性惫懒,所以很多时候就会表现得很放荡不羁罢了。
所以,现在眼前的这个石广元,给诸将的印象,跟平时传言里面的实在差别太大。
这时候,刘禅见前面的人龙还是很长,轮到石广元的队伍接受安检,也不知道还要等候多长时间。但是,他又不愿意利用特权——虽然这样子其实在当时是名正言顺的,直接过了城门去,心里不禁有些犯难。
这时候,一个白耳禁卫上前禀告说,那个守门的小校又来求见。刘禅点点头,让那侍卫将小校带上来。
那小校向刘禅和诸人行礼后,甚为谄媚地笑道:“世子,下官听说您的老师要入城。下官现在正在命人将前面的人龙驱赶到一边,好让您的老师的队伍尽快进城去。”
刘禅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转身看向城门,那些守门的士卒果然是在赶人了。他扭头看向石广元,石广元的眉头也是皱起来的,脸色显得并不好看。
刘禅当即不悦地问那个小校道:“谁让你这样做的?”
那小校依然笑道:“下官是觉得……”
小校的话,刘禅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无非是拍马屁的话而已。刘禅扬起手里的马鞭,斥道:“知法犯法,还越权行事!谁给你的驱赶民众的权力的,又是谁给你可以先放我的老师先行入城的权力的?你现在是自己到刺奸那里去自首,接受审查呢,还是本世子派人押解你去?!”
那小校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了。他本来是想要拍一下世子和石广元两人的马屁的,想不到却拍在了马腿上面了。
那小校立刻跪道:“下官自己去领罪。”
刘禅点点头,派人去前面城门,传令让安检恢复秩序。然后,刘禅想了想,就对石广元笑道:“先生,咱们现在还是一起骑马进去好了。你的那支队伍,就留下来继续排队吧?”
石广元也并不在意,世子刚才的表现,也颇合他们医国院的风格。他笑道:“如此甚好。这一路上我都是坐车,如今骑马也可以活动一下筋骨。”
这师徒二人的表现,顿时看得一旁的诸将实在是难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