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恨临安无相!
追根究底,还是赵显现在牵扯了太多人了利益,所以他一举一动,就不能全看自己的意思,还要照顾他身后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是每一个人上位者都不得不承受的苦恼。
而从成康十六年,赵显带着四万玄甲军完成兵变以来,他的这些属下们,便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他送上皇位,这样他们这些“从龙之臣”就可以升官发财,并且可以将这种特权传之后嗣,不用担心哪天肃王府倒台,莫名其妙家破人亡。
其中,大启军方的人,都是赵显的嫡系,像是林青王霜这两个人,虽然都隐约跟赵显提过这方面的意思,但当赵显明确拒绝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再度逼迫,而以谢康为首的这些文官就大不一样了!
自古文人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傲气,尤其是在大启百多年来重文轻武的环境影响下,启国从陈静之,再到高明玉,甚至到现在的首辅谢康,春官尚书戴浦,他们每个人都不是特别听话,因为如果他们特别听上官的话,就会被人骂成走狗,失去了所谓的“风骨”。
所以,当赵显好几次拒绝登基之后,谢康这些人还在背后瞎鼓捣,想要用自己的法子把赵显推上龙椅,这种嫁祸小皇帝的法子,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
赵显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怒视了谢康一眼,咬牙道:“表叔,从成康十六年以来,本王未曾亏待过你,未曾亏待过谢家半点,到了现在,我大启兵锋最盛,有望一统天下的时候,你居然还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
说到这里,赵显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冰冷起来:“戴浦自杀是表叔指使的,那刺杀本王的这些人,该不会也是表叔安排的吧?”
谢康脸色苍白,万分惶恐的跪倒在赵显面前,叩首不已。
“王爷,谢康纵是有天大的胆子,又岂敢阴害王爷?高明玉前车之鉴不远,谢康又岂会重蹈覆辙……”
上一次这帮文人,想要挑拨起肃王府跟皇室的冲突,他们用的是雷震子,几颗险些炸死项樱还有肃王府的雷震子,这件事后续处理结果也很是干脆,身为“皇亲国戚”的高家,在肃王殿下的盛怒之下,被连根拔起,偌大一个家族,如今只剩下了高王妃的老母还有幼弟,被流放出了京城。
想到了血流成河的高园,谢康浑身都有些发颤,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对赵显颇为了解,自己这个表侄,平日里虽然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靠谁都是乐呵呵的,但是真要动手杀人的时候,这位肃王殿下从来都没有手软过。
算上战场上的伤亡,这位肃王殿下手里的人命,早已经超过了他的父亲老肃王赵长恭!
谢康叩头不已,不多时额头上已经是一片淤青。
他之所以这么害怕,倒不是因为他个人的生死,事实上这帮读书人里头,有太多不怕死的愣头青了,可是谢康出身山阴谢氏,如果刺杀肃王的罪名落到他头上,即便肃王殿下看在谢太妃的面子上,不会波及到整个山阴谢氏,但是他谢康从山阴谢氏里头分出来的临安谢氏,必然要面临灭顶之灾!
赵显脸色漠然,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勉强睁开眼睛,声音嘶哑:“表叔起身吧。”
谢康仍旧跪在地上,声音微颤:“王爷,谢康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请王爷责罚……”
赵显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戴浦的事情,你要装作不知情,想办法推在别人头上,推到小皇帝头上也没有关系,想办法保住自己。”
陷害赵显的罪名太大了,哪怕刺杀的事情跟谢康无关,只要戴浦的事情坐实,谢康虽然不会丢掉性命,但是这个宰辅的位置怎么都是保不住的,赵显之所以要保他,不是因为什么血脉亲情,而是因为整个临安城里,除了谢康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足够胜任这个首辅的位置了。
而赵显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把谢康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谢康伏地叩首,声音惶恐:“臣多谢肃王殿下!”
赵显用左手撑着身子,勉强让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他阴沉着脸,狠狠地瞪向跪在地上的谢康。
“表叔,本王知道你是个聪明之人,或许你是算到本王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你这个宰辅,所以才敢这样肆意妄为,本王也不与你计较这许多,这件事本王就当跟表叔无关,可是如果有下一次……”
赵显面色冷漠:“如果有下一次,表叔莫怪本王不顾血脉亲情。”
谢康连忙叩首,额头上已经冒出鲜血。
赵显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声音沙哑:“本王累了,表叔且下去罢。”
谢康恭敬起身,对着赵显鞠躬行礼,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了赵显略显冷漠的声音。
“表叔你记着,祖母已经七十多岁了!”
谢康心里凛然,当即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思。
赵显的意思是,谢太妃在世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谢家动手,但是谢太妃毕竟年纪大了,哪天这位老人家撒手人寰,谢家也就失去了这么一个庇护伞,到时候如果谢家再有什么放肆的举动,这位肃王殿下,便不会在手下留情了!
想到这里,谢康不由打了个寒颤,用手掩着自己冒血的额头,仓皇离开肃王府。
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这一次的举动了。
本来高明玉殷鉴不远,谢康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来,但是高家毕竟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大启北进再一次大胜,甚至是眼见就要打到燕都城下,如此泼天之功,赵显登基的条件已经全然成熟,谢康就是想试探一下,自家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老尚书戴浦,并不是在谢康的授意下挑衅肃王府,而是谢康和一众文官一起,伪造了小皇帝的“密旨”,才把这个德高望重的戴老夫子,轻而易举的骗上了房梁。
此时,临安城已经是初春,天气暖和了不少,但是走在夜色里,一阵寒风吹来,谢康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此刻,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山阴读书的大儒了,入朝十余年,入政事堂八年,巨大的权力早已经把谢康改造成了一个标准的政客,他害怕失去这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力。
肃王府里,谢康走后,原本负气离去的肃王妃项樱,从房间后面的屏风里走了出来,这位西楚的大公主,轻轻的坐在赵显床边,扶着赵显重新躺在了床上。
“这临安城里,真是有好多高明玉啊。”
项樱感慨了一句,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显。
赵显此时疲累无比,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只恨临安城里,无可用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