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收服2号
姜武带人回到凤凰台时, 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今年的夏天, 西瓜大丰收!
尤其是河谷,据说西瓜收得太多了, 因为全是鲜货,根本来不及卖给商人,百姓们发明出了许多吃西瓜的办法, 甚至在西瓜还未收获前就将其摘下来,当做菜卖。
姜姬在凤凰台也吃到了难得一见的腌西瓜。
“酸酸的, 很开胃。”她说, 她记得西瓜好像还可以入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好对御医们提了一句, 记得西瓜做药好像可以止血消炎症, 相当有效。
御医们就开始对着西瓜使劲了。
除此之外,西瓜也充当了贫困百姓们的应急口粮。对百姓来说, 只要能吃就行,哪怕不是粮食, 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何况西瓜还是甜的, 对吃不起糖的百姓来说,这一点甜味就很美好了。
意料之外的, 今年各种水果似乎都丰收了。之前不抱希望栽种的果树, 今年也突出其来的挂起了果子, 还一挂就是一大片, 看样子……实在认不出是什么, 不过成熟期应该是在八九月份, 就是夏末秋初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的果实会全部用来留种,种子仍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种植方式。
与西瓜和果树的丰收比起来,人丁的茂盛就显得不怎么奇怪了。
姜姬自己都意外了,从去年到今年,也就是她登基后的这一年里,凤凰台方圆一百五十里内,各区新生儿的数量超过了去年的四十倍。
如果说在她没登基衣,那一年的新生儿有五千人的话,今年统计的去年一年的新生儿数量是二十万。
姜姬听到这个数字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造假。
众所周知,她用的《户律》中对新生儿和女子都是有优待的,新生儿在十岁以前不但不抽税,还会每月发一斗粮。
别以为凤凰台附近的百姓就不缺粮了,除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十分之一之外,剩下的十分之九都是普通百姓。能多一斗是一斗。
现在有这么一个方便的办法可以每月多得一斗粮,为什么不干呢?
以前她是安乐公主时,相信的人还没那么多。现在她当皇帝了,信用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于是百姓们出于对她的信任,开始疯狂的“生孩子”。
姜姬能猜得到这四十倍的人数中肯定有造假的!
她不免暗叹,以前她放纵此事,睁一眼闭一眼的,为的是安抚人心,取信于民。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再用这种方式来收揽民心了。
那就必须——
王姻问,“陛下,是否要严查此事?”
姜姬摇头:“查的话,过于消耗人力。”也浪费时间。
更何况让官去查民,就算没事,百姓也会脱一层皮。百姓是贪心,她可以不让他们贪,毕竟发粮的是她,她一句话就可以不发了;但如果指百姓为贼,令官吏去审查百姓,那就要考虑官吏会对百姓使用的手段和一定会出现的滥权行为。
她能防着不让百姓过贪,却不能完全禁止官吏对百姓的掠夺。
但是,也必须防着如果她一口气说不给粮了,会有养不起孩子的百姓将好不容易诞生的新生儿扔了或除掉。
要好好把握这个度才行。
她将忧虑一一道出,对王姻等人:“诸公可有良策?”
王姻等人开始陷入思索中。
陛下与以前的皇帝不同。以前的皇帝治国靠世家,对待世家的办法他们多得很;但陛下治国更多的是依靠百姓,所以他们口袋里那些治民的手段就不够用了。
不像以前,如果人口太多就加税,如果人口太少就减税,如果百姓不驯就重刑……等等。
但陛下现在的难题是既要控制百姓“说谎”的程度,在某一个界限内,陛下愿意纵容他们借此取利,超过这个界限就必须……拒绝。
还不是严惩。
陛下显然不打算处罚假造新生儿的百姓,还担忧过于严格会令百姓杀子。
王姻沉吟片刻,说了一个主意:“虽是百姓多报新生儿,但官吏才是上报之人。不如审查官吏,若他们没有据实上报,有欺瞒作假的地方,就处治官吏,如何?”
姜姬点头:“这样也可以。”
白哥又想出一招:“若责成官吏重新审查新生儿数量,恐怕他们担忧受刑而做乱,不如将其调开,命他人重新统计。”
姜姬点头:“尚可。”
接下来大家集思广益,总算想出一个对百姓伤害最小,又可以借机审查底层官员的办法出来了。
姜武带着人快回来了,姜姬在众人都走了以后,留下王姻,问他:“阿郑如何了?”
王姻笑道:“与他媳妇过得很好,平日什么话也不说,像个哑巴。”
姜姬点点头,“让他准备准备,等阿武回来,就该他出来了。”
王姻回家后过了几日,恰逢休沐,就道要自己一个人去别院轻松轻松,没有带一个儿子与妾侍,只带了几个从人。
王家在城里有不少别院,都是别人赠给王姻的,还有他趁凤凰台世家衰弱夺来的。白哥就说凭王姻现在的家底,这么多人恨他一点都不冤。
王姻到了别院,管家上来问好,王姻道:“不用让人跟着我,我随便转转。”
然后踱着步,慢慢悠悠的晃到了一处桑林。
桑林不远处就是蚕房,一个妇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蚕房里忙活,看到王姻过来,妇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问好。
王姻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他看了一眼妇人已见起伏的肚子,笑道:“这是第几个了?”
妇人掩着怀,有些羞涩地说:“第四个。只是老三……”她擦了泪。
王姻听说过,叹道:“是那孩子招人喜欢,老天爷才早早的把他收走了。你莫要伤心。”
这妇人的第三个孩子虽然是个男孩,但落地没两天就死了。妇人自责不已,她的丈夫也病了一场。
王姻挥别妇人,径直往蚕房后面的一处低矮院落走过去。
还没走近,就看到院子里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其中老妇裹着头巾,隐约可见面上有伤,伸出一双手来,手上疤结重叠,显然曾受过大难。
另一人是个年轻的男人,但面目沉默,没有丝毫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活力与意气。
这二人看到王姻,便起身问好。
王姻揖手,还礼。
年轻的男人面露悚容,但仍先于老妇开口,“大人,请进屋叙话。”再对老妇说,“娘,你去筛两盅酒来。”
老妇道:“阿绣今早煮得甜豆浆,我去盛两碗那个吧。现在还早,莫要饮酒。”
年轻男子说:“就依娘。”
然后请王姻入内,恭请王姻上座。
王姻再三推辞,硬是将此人推上上座。
老妇送豆浆来,就坐在廊下,并不进屋。
王姻问:“陛下前几日问起贵人,敢问贵人近日如何?”
年轻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低头喃喃道:“有劳陛下记挂,我与家人一切都好。”
王姻点头,说:“不日大王归来,到时……贵人可愿入宫朝见陛下?”
年轻男子猛得抬起头,露出又惊又喜又惧的神色,连廊下老妇都不禁探出身来,两人接连交换数个眼神,年轻男子才颤声问:“已经……可以了吗?”
王姻点头:“若一切顺利,贵人日后就可以无惧世人了。子孙后代虽不能承继贵人的王位,但无忧无怖,岂不是乐事?”
年轻男子频频点头:“正是!正是!”他面露惊喜,手收在袖中剧烈颤抖,廊下老妇伏地,紧紧握住嘴,掩住面孔,痛哭不已。
王姻没有多留就告辞了。
王姻走后,年轻男子——小郑王浑身无力的瘫在席上,半晌才过去扶起郑国太后。
“娘,我们再也不用怕了……”小郑王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态,“那些害我们的人,我终于要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了!!”
郑国太后年不过五十,却如七旬妇人,她满头华发,遍体是伤。当年郑国宫中突发大火,正是为了取她的性命好除掉她利用小郑王。万幸鲁人丁大夫早派人潜伏宫中,意图营救小郑王,见此索性在小郑王的宫室内也放了一把火,将他们母子二人一起救了出去。
又因小郑王的王后对小郑王情深意重,方将此女一并带出。
哪怕现在已经远离郑国,小郑王也时常会想起那段恶梦一般的日子。
他与母亲分别被囚禁在深宫中,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那些“忠臣”全是披着人皮的恶狼!
若非鲁人相救,只怕他这个郑王就会死在郑臣的手中了。
小郑王离开郑国后就记恨郑人,仇视郑国。
他抱着郑国太后哭道:“娘!我们可以报仇了!他们想除了我们,我就把郑国送给别人!!我看没有了郑国,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郑国太后却仍盼着小郑王能回国为王,只是眼下情势如此,由不得他们。
她悲伤的难以自抑,又痛苦的无处可述。
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将哭声都咽下去。
夏末,九月。
艳阳高照。
街边随处可见小贩推着瓜车,售卖着解暑、解渴的佳品——西瓜。
据传此瓜得名还是因为陛下心仪某人,以名传情呢……
有此香艳的传说,在野外平平无奇的马瓜就此登堂入室。
再说现在西瓜确实比井水要便宜。城中虽然每一条街都有两个井源,但因为不许外人在此汲水,所以外地人来到凤凰台,与其买水,不如买个西瓜,既解渴又解饥,还美味可口。
姜武将大军留在十里营,命其自行回营后,他带着江南江北的义士径直前往凤凰台,求见陛下。
宫墙之上鸣起了钟,大街小巷的人纷纷扬头,望向宫门。
“又是何人前来朝见?”
“刚才听说有人在街上见到了大王!”
“哪一位大王?”
“还能有谁?如今这里能以大王相称的,唯朱王尔!其余的不过是闲王罢了。”说这话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城中突然兴建起了几座“王宫”,听说日后鲁王、赵王、魏王都会搬到王宫里来住。
凤凰台的百姓听了以后都发笑。
连国都没有的王,能叫大王吗?臣民何在?国祚何在?
不过这也更显得陛下高明啊!
若非陛下,这些远在天边的诸侯王会到这里来吗?
也只有朱武王,手握重兵,又是陛下的爱郎,称一声大王,才实质名归。
听说有人在街上见到了朱武王,身后随众颇多,好奇之人纷纷涌向凤凰台。
钟鸣之后,宫中就出来接引使。
以旧人白哥、毛昭为主,新人王姻等为副,一起来到宫门前,迎接大王还朝。
众人齐齐在宫门口跪迎,“恭迎大王。”
“大王一路辛苦。”
“陛下已在宫中备下酒肉,以慰大王之辛劳。”
“诸位请起。”姜武虚扶一把,开始介绍身后的人。哪怕这里面的人都是谁早就随着军报传遍朝野,现在也要走这一遍过场。
姜武指一个,白哥或毛昭就要激动上前,做久闻之态。风迎燕在旁边帮腔,一番连吹带打之后,已经急行数日夜不停的众人早就疲惫的快要瘫倒了,顾不上与白哥等三人打嘴上官司就被挟裹进了凤凰台,朝见陛下。
于是围在宫外的人就知道朱武王偶尔出一趟门,不料早就盼着朝见陛下的江南、江北各地世家蜂拥而至,热情又积极的跟朱武王回来了,来了以后就迫不及待的立刻去朝见了。
何等的光荣啊!
如此盛景,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
谁说妇人不能为帝?陛下的风采不是都令外面的人臣服了吗?
紧接着,城中世家听到消息后,立刻纷纷乘车前往凤凰台求见陛下,想要一睹盛况——谁这时候还在家中高卧?那也太落后了吧!
天下太平殿中再次坐满了人。
片刻之后,陛下驾到,诸公跪迎。
姜姬端坐其上,笑道:“平身吧。”
呼拉拉一大群人起身,归座。
江北与江南的人第一次见到新帝,更令他们惊讶的不是御座之上的妇人,而是妇人座下竟然并无虚席!
徐公、黄公等赫然在列。另一侧还坐着两个头戴王冠之人,莫非就是传说中交国为民的诸侯王?
听说有三个诸侯王听说新帝登基就前来交国了,为何这里只有两人?
姜姬也立刻“关心”地问,“顺王为何不在?”
姜旦解释道:“他病了。”
旁边的“宁王”赵太子一到大殿上就像哑巴似的说不出来话,只会点头,以证明“顺王”真的病了,不是魏使总嚷嚷不停被关起来了。
姜姬:“好生医治。”
“宁王”赵太子打了个哆嗦,总觉得陛下话中未尽之意是:时机成熟就可以病逝了。
这让本来想在此解释他不是赵王而是赵太子,“宁王”之位实在不敢接受,还是要请他爹来了,由他爹和陈相做决定——他把这番话咽回去了。
——还是等爹和陈相来了以后再说吧。
见江北和江南的人老盯着几位新生的大王看,白哥热情的说:“诸位想必是还不知道吧?”
不管别人有没有回答,他都直接把“诸侯王交国”一事再次宣传了一遍。重点突出诸侯王们是何等的忠心,陛下又是何等的爱护他们,你们看,忠心就会被陛下爱护啊!你们不想表达一下你们的忠心吗?真的不想吗?
殿上左右的人都望过来,目光中什么意思都有,有戏谑,有平静,有看好戏的,也有冷冷淡淡毫不关心的。
是啊,难道还能期待这些凤凰台上的世家或鲁人会替他们说话吗?
最可怕的当属坐在陛下右侧的姜武,大王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吾等……特来恭贺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北、江南诸城的人都跪下了,参差不齐地喊道。
徐公含笑赞赏,“陛下之威望,泽被海内,乃是你我之幸啊!”
黄公习惯性的把第一个开口的机会让了出去,在徐公说完后,他接棒继续夸——姜姬。
殿上开始此起彼伏的夸起来。
以姜姬对前几次大夸特夸的判断来说,要等这殿上每一个人都诵完一段或一篇之后才算尽兴——她是不想在这里坐这么久的!
于是示意侍人,可以让小郑王进来了。
于是殿外有侍人通传,一声声传进殿内。
“陛下,有人自称郑王,前来朝见陛下!”
姜姬做惊讶状,“果真是郑王吗?”转头对姜旦和赵太子说,“安王,宁王,你二人前去迎接,看一看来人到底是何人。”
姜旦和赵太子说实话都没见过郑王。但殿上诸人都默认几个诸侯王熟悉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必定是从小就认识的!
于是姜旦与赵太子携着一人进来后,指其为郑王,殿上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不是。
姜姬在上面嘀咕:“要是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下方的侍人听到了,以袖掩口,失笑:“陛下,那就太过头了。”
姜温身为一等传旨,在一旁小声道:“其实也不难了。晋王软弱,稍稍劝服必肯交国;燕地王道已丧,只需称王座之上的是乱臣贼子,取其不难。”
姜姬一笑,悄悄说:“阿温,你当传旨也当够了吧?可愿为使?”
取晋、燕两国。
姜温不及跪下应诏,另一侧的侍人急急道:“陛下噤声!郑王要说话了!”
姜姬立刻端肃面目,听郑王哭诉那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