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终结之战(下)
终结之战。
多么耳熟的字眼。
泰尔斯曾经在大集市旁边的冥夜神殿里,看过不少的话剧虽然自己的注意力大多在如何从目不转睛的观众口袋里捞钱。
不得不说,尽管冥夜的祭祀们看上去都神经兮兮的,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天天念叨什么“吾主将归”,“世界终将二度崩塌”,“历史皆是谎言,拯救世界的唯有冥夜真神”之类的疯话。
但他们所排演的话剧,实在是穿越过后的文盲,不花钱理解世界的好途径。
嗯,也许没那么好泰尔斯跟在基尔伯特的身后,想起有一幕冥夜真身下临凡间,亲自拯救三十三位公主的话剧,不禁撇撇嘴。
在那些各门各色,从荒谬不已到劝世警人的话剧中,泰尔斯印象比较深的,就有一幕叫灾祸降临之日,世界终结之时。
那就是终结之战。
泰尔斯到现在还记得,那些以黑色和红色为主的布景里,一个黑色衣物的蒙面人,持着锁链和镰刀,步伐厚重,足音沉沉地环绕着整个舞台,奏乐在此时总是变得阴沉而吓人,常常把台下好奇观看的孩子们吓哭。
黑衣人所到之处,戴着各色头套以代表世界各地的演员们哭号着,惨叫着,在台上成片地前后倒下。
他还记得乌鸦叫般的幕后念白中,那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灾祸来了!灾祸来了!它不会放过任何人,不会放过这个世界!直到所有人为灾祸所俘虏!”
“醒悟,我的同胞们,醒悟,醒悟啊!灾祸席卷一切,狱河倒灌人间,天穹塌落大地,世界终结在即!”
“诸神永在我们一边,恶魔也与我们并肩,皇帝立足我们身后,英雄便在我们前方!奋战方能得生,冥夜才是永恒!”
“同胞们!灾祸来了!冥夜有言,狱河的摆渡船夫,并非面目可憎,非人的恶果魔花,却能腐蚀人心!宁愿持剑随英雄光荣归去,亦不为彼类灾祸的奴仆爪牙!”
“这是最后的战斗,不分彼此,不分圣凡!”
“终结之战!冥夜笼罩大地,灾祸必将消散!”
泰尔斯不怎么清晰的记忆里,神经兮兮的剧中,那个持着锁链与镰刀的所谓“灾祸”角色,杀戮了无数的生灵,直到为整个世界的联盟所击败。
但是直到最后,冥夜神殿的祭祀和演员们,都没有说明,灾祸究竟是什么。也有在大街上的孩子们追问,祭祀们总是要孩子们说上一句“冥夜将归,吾愿身侍”,才肯给他们一颗麦芽糖,然后笑眯眯地说“灾祸就是世界的敌人”。
想得入神的泰尔斯没有注意到,基尔伯特已经把他领到了二楼的台阶前。
之前看过的,三幅星辰诸王的巨型肖像画,便工整地挂在墙上。
“卢萨卡科尔文是闵迪思三世时期著名的肖像画家,他的肖像画讲究结合历史,靠着环境和动作,最神似地表现出每一个人物的精神气质。”基尔伯特站定在三位星辰先王的肖像下,怔怔地道。
“星辰三王,这是科尔文的遗世名作中,少数几位国王和君主,正如之前陛下为你介绍过的。”
名家的作品?泰尔斯这才抬起头,细细看着墙上正中的肖像画那位持枪策马,看身姿,应该在不断向前的年轻骑士和他的七芒星徽章。
之前的匆匆一瞥太过仓促,而直到今天,才有时间仔细观察的泰尔斯,这才注意到,这位看似英姿飒爽的英挺骑士,长枪已然卷刃,冠冕已然破损斑驳,盔甲上尽是斑斑鲜血,坐骑也露出疲累之色,身后的骑士们都身带损伤,有人持盾冲锋,有人满身鲜血,有人盔甲零落,有人在马上彼此搀扶,有人甚至仅剩独臂。
远方的夕阳下,四处都是成山的尸堆和武器,站着的人寥寥无几,孤独地装饰着惨烈的战场,鲜血和黑暗则主宰了剩余的色调。
除了看似在疯狂怒吼的年轻七星冠冕骑士,他身后六人的表情都落寞悲哀,却依然露出义无反顾的神情,跟着前方举枪怒吼的托蒙德一世,一路向前。
看到这里,泰尔斯心里一动,突然想起凯瑟尔五世的话:
“那是托蒙德一世,最终帝国的最后一位王子,星辰的立国者,复兴之王,终结之战里,他的英勇至今传颂。”
“他是”泰尔斯神情微动,看向身边的基尔伯特。
“是的,复兴王托蒙德璨星,”基尔伯特表情深邃地回答道:“六百多年前的终结之战,西线战区里幸存的帝国统帅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也是您的先祖,战后星辰王国的开国者。”
西线战区,幸存,帝国统帅,身份地位最高。
泰尔斯马上抓住关键字。
“帝国统帅?哪个帝国?他是什么身份?除了西线战区,还有其他战区吗?托蒙德的敌人是谁?”
基尔伯特已经习惯了泰尔斯这种,随时打断并提问的学习方式,不以为忤地笑笑,道:
“当然是那个唯一的帝国。”
“唯一的帝国?”
“是啊,”基尔伯特吸了一口气,露出缅怀的笑容:“您知道吗,泰尔斯小先生,原本我们的已知世界,是一块形似手臂的广阔6地。而我们,星辰的原在之地,就在手腕的位置”
泰尔斯猛地抬头:“什么?”
他震惊地打断了基尔伯特:“一块一整块6地?那被终结之海隔开的东大6和西大6”
但基尔伯特只是笑笑,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在先王的肖像前安静下来。
“且听我说完,答案就在终结之战中。”
但泰尔斯早已在大脑中理出离真相不远的答案。
终结之战,等等,两块大6中间的海洋,名叫终结之海?
两块大6?
想到这里,泰尔斯忍不住吐槽道:“基尔伯特,额,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一个强大的外界生物,带着军团入侵了我们的世界,然后我们在激战中挫败了它的意图,但是无意中打破了一口有魔力的井,把世界炸成了两块大6?”
基尔伯特的笑容一滞:“什么?”
“然后西边的就还叫卡利姆多”
“嘘”基尔伯特无奈地微笑着,打断他:“我的小先生,您确实有写小说和编故事的本领,如果不是因为您的身份,也许能做一位优秀的吟游者或诗人的,但我们现在是在上历史课。”
泰尔斯耸了耸肩,闭上嘴巴,把一块刚刚找回来的记忆放进大脑深处依然跟那个中二病的女孩有关。
基尔伯特耐心地看着他,直到泰尔斯不再出声,并在先祖的画像前肃穆起来后,才继续讲解:
“三千多年前,人类在领悟了凡之力之后,阶、极境的高手们层出不穷,军队的战力和装备不断加强,在多年的摩擦、战争和联合后,人类终于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与诸族的战争连年胜利,成为了大6上,已知世界的主宰。”
基尔伯特露出崇敬与憧憬,眼神飘忽,幽幽地道:
“他们建立了一个面积广及四海,威慑大6,几乎触及已知6地的所有角落的巨型国家,北地人、路多尔人、聂达人、开伦萨人、红土人,除了少部分远东人,几乎所有的人类都在它的佑护与统治之下”
“他们没有定下国家的名号,或者王朝的名目,最高的统治者,自命为皇帝。”
“那个史无前例的国家就叫帝国。”
泰尔斯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感受到的,却没有光荣与骄傲,而仅仅留下悲哀和叹息。
战争塑造国家,国家塑造战争他默默地在心底添加一句,前世从大师的书中学到的话。
融合与战争,说得简单,铸就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型国家,需要多少战争,多少鲜血与杀戮?
但基尔伯特的表情随即黯淡下来:
“就在帝国统治最盛时,一个强大得近乎可怕的新生种族,无声无息地诞生于人类之中。”
“它们不老不死,不可毁灭,力量无匹,能量无俦,极境强者也无力抵挡,连真神与恶魔都无从匹敌更可怕的是,它们与人类,乃至诸族都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和行事准则,不可理喻,桀骜疯狂,难以沟通。”
泰尔斯微微一僵。
那个蓝衣棕的神经质身影,仿佛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嘴巴一张一合:“立足苍空之上,越诸神,俯视众生……”
泰尔斯回过神来,只见基尔伯特叹出一口气:
“它们就像灾祸一样,降临世界的同时,不断带来混乱和灾难,鲜血与杀戮曾经的伟大帝国,就此在重重的打击下逐渐衰落,乃至最后灭亡。”
新生种族?
诞生于人类之中?
不可理喻
灾祸?
泰尔斯想起了什么,他的心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到了托蒙德一世的时代,也就是帝国历和终结历交替的世纪,帝国早已灭亡了三百多年,人类和诸族的世界重回混乱和分裂。”
“而托蒙德身在的最终帝国,只是遗民们所建立的,一个顶着帝国之名的余产,体制、领地、人民都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国家。”
“史学家们在习惯上,将前一个伟大的帝国称为远古帝国,而将后一个弱小的帝国称为最终帝国。”
“最终帝国,在帝国历16o9年,也就是终结之战生的那一年,只不过是世界上一个中等的国家。远古帝国的精神遗产和正统名号,带来的不是光荣与传承,而是负担和仇恨。”
“过去的臣属之地野心勃勃,附庸各族蠢蠢欲动,林立的诸国虎视眈眈。”
“虽然继承了远古帝国的荣光,但最终帝国处处树敌,战争不断,且税负沉重,连年内乱,帝室昏庸,统治衰落。”
“眼见帝国的荣光,就要终结在帝国历法的第一千六百零九年。”
“但也就在这一年,那个种族,那些灾祸,已经在世界各地蛊惑了不少的信徒和追随者,带着史无前例的力量向着整个文明世界,正式宣战!”
泰尔斯微微一震。
逻辑清楚的他已经在这段叙述中,抓到了好几个逻辑错误的点,但他没有马上出声,而是忍了下来。
灾祸究竟是什么?从人类中诞生是什么意思?
既然拥有那样的力量,为何不在灭亡远古帝国后,再接再厉,还要拖到最终帝国,才正式宣战?
既然完全不可理喻,那它们为何要像一个真神一样,招收追随者和信徒?
如果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思维,它们为何还要宣战?征服世界吗?开什么玩笑!
这根本就是个破绽百出的故事!
但泰尔斯意识到,这并非是基尔伯特在故意误导,而是有许多信息,现在的泰尔斯根本无法了解。
就像之前,血色之年的秘密一样。
“那些灾祸,”泰尔斯吞咽了一口,微微紧张地问:“是什么?”
基尔伯特并不奇怪泰尔斯的疑问,但他并未注意到泰尔斯的语气跟平常比起来,少了一股自信和平稳。
他叹了一口气:“终结之战后,封锁禁绝一切关于灾祸的消息和源头,这是诸神、恶魔与人间秘而不宣的约定,也是防止他们数量增加的对策。”
“随着许多年过去,灾祸的恐怖逐渐散去,他们的名姓与存在也渐渐被许多人遗忘。”
“然而身为国王唯一的血裔,您迟早要知道这些的。”
基尔伯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那些灾祸,都曾经是人类,或者其他智慧种族的一员。但、贪婪和野心,驱使他们变成了失去本质的异类。尽管他们大多数时候跟我们几无分别,甚至就隐藏在我们中间,但他们却是真真切切的异类种族。”
“在民间和大多数人眼中,这些灾祸们有一个共同的的名字。”
基尔伯特清了清嗓子,脸色凝重,一字一顿地吐字:
“魔能师。”
那一刻,泰尔斯用尽全身心的控制力,才压制住自己的身躯,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
“在他们眼里,魔能师只是看似与终结骑士、异能战士等强者同列的另一类异能者。”
基尔伯特眼色冰寒,继续道:“但只有参与终结之战的各国和神殿才知晓,这些所谓的魔能师,就是在数千年里为祸历史,血债累累,终结前后两代帝国,差点毁灭整个世界的可怕灾祸!”
“只有他们试着杀死一个魔能师时,才会现不妥,才会察觉端倪那时候往往已经晚了。”
“因为魔能师,那些灾祸永生不死,不灭不坏。”
“小先生,”基尔伯特严肃地道:“日后要是不幸遇到了魔能师,先保护自己。安全之后,再设法求援……我们有一套针对魔能师弱点的措施,可以对抗他们。”
摸着自己右手上割出的伤口,泰尔斯面不改色,牙齿却在微微颤抖恐怕,他已经见过那些“灾祸”了。
泰尔斯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为了自己的安全,他绝不能过急地反问谁知道自己情急之下会被看出什么?
但还是不对……如果魔能师是那么可怕的存在,为什么还要来争夺小小的黑帮?星辰王国就这么放任他们的血瓶帮在星辰壮大?
又是疑点。
好多的疑点。
基尔伯特在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奇怪为什么泰尔斯不说话问。但他没有过多疑心,而是闭上眼睛想着什么,几分钟后才轻轻开口:
“不必怀疑他们的可怕那些灾祸的力量,实在太强了。六百多年前,在强者的率领下,我们最强大敢战的军队和它们的爪牙,在鲜血与疯狂里厮杀不尽。突破外围后,最精锐的骑士和战士死死地围上那些灾祸,却只能成片成堆地战死。”
泰尔斯想起冥夜神殿的话剧,台上,一个个演员在“灾祸”走过的路径上,齐齐倒下。
“神明一个个降临世间,然后陨落。恶魔也爬上地面,接着毁灭。各族的强者们奔赴战场,然后牺牲。”
“战争持续了好多年,付出惨烈的代价后,我们才研究出它们的弱点,并最终击败了那些灾祸。”
泰尔斯捏紧拳头,艾希达落寞的话仿佛响起在耳边:“我们输了。”
基尔伯特的话打断了他对艾希达的回忆:
“但是那些受诅咒的灾祸力量之强,实在可怕得太离谱。在最后的一场极境之上的追击决战中,那些该受诅咒的灾祸们,那些几乎能够毁灭世界的杂种们”
正在细细观察着托蒙德冲锋的泰尔斯,浑身一颤,突然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了。
基尔伯特平静地道出下一句话:
“击沉了大6中央作为四方连结的,最脆弱的一片6地,上面所有的生灵和物质,都遭遇了灭顶之灾。”
“6沉之后,能量的余波扩散开来,将整片大6向着两个方向推开。在短短的五年内,形成的海洋已经深不见底,将已知的6地,生生地裂解成了东西两片大6和无数岛屿。”
“这就是六百多年前,著名的大裂沉。”
“终结之战,就此终结。“
基尔伯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接下来的话,让泰尔斯晃神了一刻:
“那片沉海的6地,便囊括了最终帝国的全境。”
“最终帝国。”
“于此终结。”
无剑挠头:故事都还没讲多少呢,怎么突然就2o万字了?
顺便宣传一波:王国血脉书友群397147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