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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轮椅上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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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高悬,勉强照亮了这个偏僻破烂的巷道。

唯一通向外面的窄缝里,透进来几丝火把发出的摇曳微光。

而巷道外,那声粗鲁无礼的破口大骂,让泰尔斯猛地惊醒过来。

尽管在地下的穿行让他有些晕头转向,来到地面后按照指示经过的几个角落和小道也有些复杂,但泰尔斯很清楚:他已经离开了秘科的掩护,暴露在龙霄城看得见的视野里了。

他身处险境,此刻出城唯一的希望……是普提莱所说的那个接头人。

泰尔斯集中起注意力,狱河之罪适时地涌起,增强他的听力。

十几个不同的呼吸声,从两个方向出现在他的感官里:一方人多势众,一方孤身而来。

“你在龙霄城这么多年了,”这是之前的那个冷酷嗓音,他在人群中发话时,泰尔斯隐隐感觉到他的不耐:“应该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你也知道我们有多认真,这不是意气之争。”

那个粗鲁嗓门则报以不屑的嗤笑:“哼!”

泰尔斯微微蹙眉:他们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该跟我碰面的那个人又在哪儿?

该死的普提莱,明明说他不想像秘科一样,但留给我的却依然只有一片谜团。

隔墙的对峙似乎仍在继续:粗鲁嗓门的反应显然让他的对手们觉得很不开心。

第三个嗓音再度响起,似乎仍在努力说服那个粗鲁汉子:“这是为了我们的生存从封城到查抄再到现在的四处抓人,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干涉过帮派和地下生意……听着,英灵宫这次是玩儿真的,我看他们连玉石俱焚也毫不在意。”

泰尔斯内心一凛。

从中午开始,伦巴遇刺,他逃离英灵宫,直到此刻夜幕降临,几个小时过去了,王子大概可以想象到龙霄城现在的样子。

“不觉得,”那个粗鲁嗓门很随意地答道:“我就过得挺好。”

“砰!”

“嘿,”似乎是某个人愤恨地敲响了某块木板:“你这个老……”

但随着又一声闷响,就要发怒的他,像是被同伴硬生生拦住了。

泰尔斯把身体向着面前这堵粗糙破墙再次推近了一些,竖起双耳,努力抓取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是么?”

是那个小心谨慎的第三个人,比起他那个冷酷的同伴,似乎他更倾向于谈判解决问题:“从下午开始,剑区的集市,我们预定这个月销出去的货全被扣了;龙翼广场,康玛斯的老黑手被直接抄了家;哪怕矛区和斧区的贵族也成批成批地进监狱,连克尔凯廓尔这些实权封臣的手下都大受牵连;至于我们?只要是有前科的人,巡逻队抓回去,问也不问就直接送进水牢……”

“而你,你以为你很特别,以为凭着你跟‘撼地’的老人情,穷人们的盾区和锤区就能置身事外,巡逻队和大公亲卫就总是放你一马?”

他顿了一下。

冷酷的嗓音接过他的话头:“你错了。”

“而总有一天,你会为之付出代价的。”

泰尔斯心中一动,他听到了几个关键的词。

王子下意识地左右张望:这个偏僻的巷道似乎有些年头了,不规则的砖石墙壁破损严重,仿佛一碰就要倒,它所连通的左方房屋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住人这间只剩下半幢的房子比泰尔斯待过的废屋还要惨烈,就像被人拿着一把巨型的重锤,从屋顶开始,垂直向下硬生生砸掉了三分之一似的。

但泰尔斯随即意识到,他脚下的地面也满是碎石和腐朽的破木,甚至还有不知何处而来的深坑。

就像……

就像一片狼藉的战场。

龙霄城里有这样的地方么?

想到这里,泰尔斯随即微微一颤!

在月光下,他难以置信地偏过头,通过巷道的窄缝和破墙上的几个空洞,看了看四周:破败的房梁,倒塌的砖墙,脏污的小路,鼻子里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泰尔斯怔住了。

他认得这个地方。

他还记得脚下那种粗糙不平的土路质感,低矮杂落的旧屋,宛如迷宫般的错综巷道。

唯独少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这里是……

泰尔斯摸着破墙,呆呆地看着那栋被砸掉屋顶的房子。

这是盾区。

是龙霄城的盾区。

是六年前,在两位魔能师毫无底线的疯狂鏖战下,毁于一旦的盾区。

是他带着小滑头疯狂逃命,是他流着眼泪跨越生死,是他跟随黑剑誓死反击的盾区。

是这里啊。

一股莫名的愁绪涌上泰尔斯的心头。

这么多年了。

他终究还是回到这个地方了。

可是,泰尔斯心里泛起疑惑:为什么普提莱要自己来这个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

粗鲁的嗓门突然放声大笑,把泰尔斯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会付出代价’,哈哈哈哈……”

这道笑声很豪爽,很狂放,但泰尔斯听得出里头的不爽和愠怒。

在狱河之罪增强过的感官里,泰尔斯隐约感觉到,粗鲁嗓门的对面,那群人的呼吸越来越粗。

似乎场面也越来越难看。

笑声渐渐停了。

“你知道,”粗鲁的嗓音停了几秒,这才低低地开口,甚至比之前更加低沉:

“六年前,乌拉德在龙霄城混不下去了,所以他耍了耍手腕,把集市跟黑市都变成了一团烂摊子,再加上那个远东人的失踪,弓区的生意也一片空白,所以一时间,所有不自量力的渣滓都想来抢这几块骨头……”

这个粗鲁汉子微微一顿,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危险的信号:“而几年的斗争过去了,你们这些还留下来的,居然真以为自己就是个人物了,连说话都像一方大佬似的……”

乌拉德?

是六年前……伦巴手下,那个梳着八条辫子的人?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把自己完全隐藏在墙后的黑暗中。

“够了。”

那个冷酷的嗓音再次发话,似乎他就是这群人的首领。

“我们不清楚你和乌拉德过去的恩怨,瘸子,”他的话语依然没有丝毫暖意:“我们也不想掺和,但大家都在龙霄城里讨生活……”

“哈!”粗鲁的嗓门猛然拔高,打断了他。

“讨生活?”

这个家伙尽管只有孤身一人,但似乎特别有种,面对这么多人,他非但怡然不惧,语气甚至更加狂妄:

“好几年了,有乌拉德的例子在前,无论水路陆路黑路,越发严格的巡逻队足足抄了你们的货十几次,亏掉的钱都够买下一座龙霄城了,可你们还是锲而不舍,好像钱亏不完似的……喂,你们占着集市的地盘,就真的只是为了讨生活吗?”

面对粗鲁嗓门的质问,那群人没有说话,但泰尔斯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速率更加紧密频繁。

“哪怕这样,你们这些年也从没放弃过给内城的贵人们送礼让利,好像钱花不完似的……包括那个因为私通黑沙领而被吊死的接待官我知道,他的好处都是你们经手送过去的。”

粗鲁的嗓门咳嗽了一声,吐了一口痰,继续不屑地道:“嘿,既不为名,也不为利,还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告诉我,哪一个这么做的帮派,仅仅只是为了‘讨生活’?”

与他对峙的那群人依旧沉默着,可泰尔斯已经听见某些人捏紧拳头的声音了。

“看,我可是很清楚你们的底细,”粗鲁的嗓音又哼笑了一声,却莫名地让人心生寒意:“我知道你们究竟是在帮谁做事,我知道究竟是为了自保,还是别有目的跟靠山……”

“嘿。”

“乌拉德走了,但他的臭味儿还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散去,”这个男人硬朗粗犷的嗓音让泰尔斯印象深刻,他越发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如果我向白刃卫队报告一下,你们猜猜看,后果如何?”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长久的沉默,萦绕在两方之间。

白刃卫队。

真糟糕。

夹在这场对峙中的泰尔斯只觉得气氛越发不妙他不无焦急地观望着四周,却失望地发现,离开这个巷道的方法只有两条:要么大大咧咧地从窄缝里钻出去,来到两方人马面前,要么,从另一侧踩着一地的碎石破木,惊天动地地高调翻墙跑路。

哪一条都不是好办法。

过了许久,另一方人群中,那个冷酷的嗓音缓缓地叹息出声。

“早就没有什么白刃卫队了,格里沃,”他的话语很轻,却不怀好意:“从灾祸降临,巨龙重现的那一天起……”

“先王已殁,时代已变,无论埃克斯特还是龙霄城,都不同往日了。”

在黑夜中响起的这句话,让泰尔斯微微一怔。

他大概摸清楚双方的身份了。

他们的地位大概不会很高,但是在龙霄城里应该不容忽视,影响许多人的生活,与巡逻队这样的官方中层联系紧密,息息相关。

对这种人,泰尔斯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果然,下一秒,那个被称作格里沃的粗鲁男人冷冷开口:

“所以你们就找了个新主子?”

他呸了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怎么,查曼·伦巴的下面那话儿就那么好吃,你们就连拉屎路过的时候,都要赶着排队去吸溜一口?”

“妈的……”其中一个人似乎忍不住脾气,向前踏了一步,但他马上被拦了回去。

“安静!”这次是第三个嗓音,他似乎是除了冷酷嗓音之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他的话显然谨慎多了,只听他一副商量的口吻:“我知道,格里沃老大,我们平时互不干涉,彼此默契,但是这一次……”

可格里沃似乎根本不买账,他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对方:

“那就滚蛋。”

格里沃的粗鲁嗓门既难听又刺耳:“我不在乎那个王子有多重要,我不在乎那个弑亲者被谁刺杀了,我不在乎英灵宫又在玩儿什么狗屁倒灶,我不在乎你们这群黑皮狗又在舔谁的蛋蛋,我不在乎你们收了谁的骨头才要掺和进来,更不在乎你们是要扯旗造反还是想加官进爵,我在乎的有且只有一点: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泰尔斯咬紧下唇:果然,他的失踪带动了龙霄城内一系列的混乱,甚至影响到这些……

只听格里沃猛地捶响拳头,低吼道:

“离-我-的-地-盘-远-点!”

这句话顿时让对面的人群炸锅了。

“这个老残废……”一声刀刃扎进木头的声音。

“我们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几道不怀好意的冷笑。

“要我说”一个人不爽地开口。

但这些人的话全部戛然而止。

似乎是被他的首领给制止住了。

就在泰尔斯缓了一口气,以为一场冲突就此结束的时候……

“格里沃,格里沃,格里沃啊,大名鼎鼎的格里沃。”

是那个首领,那个冷酷的嗓音。

“传闻中能跟‘五战将’一较高下的格里沃啊,”火光照耀的巷道外,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六年前的灾难里,你失去了一双腿。”

“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

六年前,失去了一双腿?

六年前。

泰尔斯抓住了这个字眼。

格里沃沉默了几秒钟。

“哈,你说我的腿啊,几十年前就瘸了,”这个语气粗鲁的男人毫不示弱,笑声依然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六年前,我嫌它们碍眼,于是就顺手给锯了。”

“你有意见?”

微风吹拂过巷道的窄缝,刮出一道低沉的啸声。

只听那个冷酷的人继续道:“不仅如此,你还失去了一只眼睛。”

“失去了一半的视力。”

“眼睛?”格里沃的声音陡然提高:

“嘿,我觉得它顶在眼眶里,太撑脑袋了,干脆一把摘了。”

几声闷响传来,似乎是他弹了弹额头。

冷酷的嗓音笑出了声。

“还有,你的左手只剩下三根手指了。”

“无论是捏起拳头还是秉持武器,你都无能为力。”

格里沃毫不在意地还口道:“喂,你们都没挖过鼻孔?不觉得这样更方便么?”

听见这些话,泰尔斯深深地皱起眉头。

在墙外的那个孤独身影……

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冷酷的人没有理会格里沃,而是兀自继续道:“不止这些,在那场灾难里,你的人伤亡惨重数一数,六年前,你在盾区亲手埋葬了多少兄弟?”

这一次,格里沃沉默了很久。

很久。

仿佛就此沉寂下去。

又一阵风刮过,巷道外的火光微微颤抖。

名为格里沃的男人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我手下的兄弟们都是铁打的。”空中传来他略显低沉,却依旧不肯示弱的话语。

格里沃的声音有些略微的颤抖:“切,真要打起来,以一敌十,家常便饭罢了。”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泰尔斯静静地听着,在脑海里勾画出这个男人的形象:他失去了双腿,失去了一目,左手残废。

粗鲁,毫无礼貌和教养,匪气十足。

但是,他同时也豪爽,顽固而嘴硬。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冷酷的嗓音开始吃吃地发笑:“哼哼哼哼……”

“别逗我笑了,格里沃,看看你现在这副残废样别说手持戮魂枪了,你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走路还要靠轮椅……”

作为回应,格里沃不屑地呸了一口。

“再看看周围,看看这个被灾祸和巨兽犁过一遍的地方:贫穷、破落、衰败、可怜、可鄙、你赖以为生还引以为豪的盾区。”

冷酷的男人啧声道:“看看这副惨状,你的盾区不但从未恢复过来,还每况愈下我听说你们连给流莺妓院看场的人手都不够了?别说你还要照顾那些兄弟的遗孤家人,也许你们该把老婆女儿都喊上去帮忙,你知道,看场的时候还能赚点‘外快’?”

人群里传来阵阵嘲笑声。

这一次,泰尔斯没有听见格里沃的反驳。

“好好想清楚。”

“现在早就不是你的时代了,老瘸子,”冷酷的男人话语里隐含威胁:

“强撑着拒绝看清现实,硬混下去,只能是自取灭亡,还连累身周。”

脚步声响起,似乎是那个冷酷的男人在慢慢地往前踱步。

泰尔斯听见,格里沃的呼吸声越来越粗。

“我们没跟你开战,可不是因为我们怕了你可你似乎很看不起我们?怎么,以为自己还是威名赫赫的极境重剑步兵,以为自己还是德高望重的格里沃老大,还是在龙霄城内外一呼百应的平民之光,还是那个持着戮魂枪守护龙霄城的英雄?”

“可实际上……”

男人的声音很平缓,似乎根本没有情绪起伏,却令人格外寒心:“从六年前开始,你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在你那副不完整的躯壳底下喘气的,不过一个在轮椅上等死的残废罢了。”

这一次,格里沃的喘气声越来越粗,他甚至发出了低低的沉哼。

但他那粗鲁的声音没有再传来。

仿佛格里沃已经放弃了反击。

冷酷的嗓音抓到了对方的痛点,他缓缓笑了起来:“比如现在,如果我们隔着十几步远,拿着弓弩来射杀站不起来的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我们真的动真格,如果我们真想对你,对盾区,对锤区,对你那群穷得叮当响的手下兄弟们,对他们的妻子儿女,雇主生计们动手,让他们过得比现在还惨上一百倍……”

对方的话越来越慢,也让人越来越心寒。

“你觉得,你一个连路都走不动,刀都拿不稳,路都看不清,下半辈子只能活在轮椅上的残废,又能做什么呢?”

格里沃依然一语不发。

似乎真真切切地沉默了下去。

“看清局势,明智选择吧,”男人冷笑着停下了脚步:“你既然很清楚我们的背后之人,那就该知晓:我们能量很强,我们能做到,而残废如你却无法阻止,无力阻止,无能阻止。”

“所以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格里沃,重新考虑你的回答……”

然而,男人的话尚未说完,泰尔斯却突兀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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