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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岂曰无衣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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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高昌贼砸门,一直在城上为江将军呐喊助威的应天百姓却安静了下来,大家握紧了手中的棍,只待城门被破就与贼军相拼,不过,就象是约定好的,城中百姓都没有向城外杀出重围的男子呼救,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位唯一没有弃城而逃的江将军已经尽够了一位守将的职责,也在今夜为应天城留了太多的血,所以大家都不忍让他再拖着受伤之躯杀回来…”

“可是…”唐庭絮想到一事,忍不住『』嘴,“高昌贼在城下砸门,声响一定很大。”

“是有很大的声响,现在想来,应天百姓们或许真是有点蠢,就算他们不向城外呼救,可江将军又怎会听不见城下狠劲砸门的巨响?”常荆笑了笑,笑容很苦,却带着一丝自豪,“『乱』世中,我们这些无力自救的老百姓们或许只是累赘和刀俎上的鱼,但我们也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英雄,也同样懂得感恩戴德,所以我们都希望江将军不要回头,要是他再回头苦战,力竭之下一定会战死城下,以高昌贼的凶『』,也一定会杀入应天解恨,既然破城之危难免,也何必把唯一肯为百姓尽力的好人拖入死地,所以百姓们都只是静静的听着城门下的斧钺声,大家都在想,就算江将军听到了砸门声,可只要我们不喊出声来,那就可以给他一个离去的机会,而江将军…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命找到一个顾自突围的理由,毕竟,我们没有向他求救,而他也在那一夜杀了足够多的敌军,他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也该象那些弃城的大官们一样珍惜一下自己的『』命,纵是『乱』世,又有谁不想活下去…只要他肯走,没有人会再责怪他,因为他已尽力…”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其实江将军杀到贼军阵后另有目的,原来他是想救出那些老卒,他不想让那些仅存的老卒在这场敌我悬殊的厮杀中无谓送死,所以江将军故意杀出贼阵,又刺死了几名骑马的贼军,抢了他们的坐骑,命那些老卒骑上马,看见江将军在贼军阵后抢马,大声喝令那几名老卒离去,虽然城门已被砸得开始摇晃,但应天百姓都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很欣慰这位江将军终于选择了突围,可就在送走老卒之后,让所有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江将军回来,一个人,一杆枪,一匹马,送走了老卒,他竟然一个人从贼军阵后掩杀回来,一边冲向城门,一边放声大喊,砸门的声音太响,我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但城楼上的每个人都看见了,就在我们以为他会突围的时候,江将军一人一马,杀向所有贼军,城门外,到处是贼军的火把,而江将军就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冲向城门,火光把他照得很亮,一闪一闪的,就好象在他全身披上了一套鲜亮铠甲…

“是啊,我们都忘了,江将军出城一战,不是为了突围,而是为了救下一城百姓,就算我们不求救,这样的人,又怎肯就此突围而去…”

“高昌贼军都被激怒了,在他们眼里,这名冲回来的年轻将领一定是疯了,他们惧其武勇,不想在他枪下白白送死,所以任他突围,可他明明已冲了出去,居然还这么不识好歹的回来了?这一下贼军都起了狠下,除了正在砸门的几十人,所有贼军都扑向了江将军,大骂着要把他剁成泥!可江将军毫无惧『色』,迎着贼军杀去,也不知道有多少贼军被他刺死,好象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见城门摇摇欲倒,他竟然愈战愈勇,杀得比高昌贼更狠,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抢来的坐骑又被砍倒,江将军就一步一步往城门下冲,看他那股完全不要命的杀劲,似乎真的把城中百姓都当成了他的亲人,砸门的贼军都被他刺死,他的背后也被狠狠砍了一斧,鲜血从他背后喷出,全溅在了城门上,他站在门下,用他的身躯和长枪面对贼军,城上的百姓都看得呆了,片刻前是大家忍着不肯喊出声来,这时,却是谁都忘了喊叫,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用自己的身躯守护城门…”

“门上的血越溅越多,但江将军仍不肯离开半步,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就算他再勇敢,也有力竭的时候,慢慢的,他的身子开始摇晃,他退了一步,把他的后背靠在城门上,因为他站在门洞里,所以我们看不见他的人,只听到城门下一声又一声的惨呼,那都是贼军临死前的痛呼,我们知道,江将军这样的人,就算死,也不会喊一声痛…”

“城上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大家都同时喊出声来,我们喊得很响,所有都在一起喊,大喊着让江将军快走,让他不要管我们,我们不怕死!就算我们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百姓,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勇敢的将军为我们战死,大家声嘶力竭的喊着,好多人都在城楼上哭出声来,一声一声的哭求江将军离开,这么好的人,不该死在这里,以他的本事,不该只做一位副将,只要他能活着,一定会有很好的前景,他应该去做一位统军大将,去做三军大帅,带着千军万马横扫外敌,不该以这副将之身战死今朝,我们都记得他埋玉佩时的伤感神『色』,他家乡一定还有位很美的女子在等他,所以江将军应该好好活下去,去娶他心爱的女人,去做一位拯救『乱』世的大英雄,所以他不能死,连那些大将和官员都知道逃跑,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不会珍惜自己的『』命,为什么…”

“许多百姓都跑下了城楼,用力拉着城门,想把城门打开,冲出去帮江将军,虽然我们只是一群老弱『妇』孺,可我们手上也拿着棍,就算杀不了高昌贼,至少我们还能帮江将军抵挡贼军狠毒的刀斧,我们的身躯里也有一腔热血,也能把这一腔热血溅在城门上…”

“但城门却死死锁着,因为江将军出城时让我们从城内锁死城门,门闩都被铁钉给钉死,门内也堆满了石块,大家不停的搬走石块,用劲拔着铁钉,有的人拔得满手是血,可谁都顾不得了,原本只担心门闩钉得不够死,石块堆得不够多,不够高,这时却恨不得立即撞开城门,因为城门外的惨叫声越来越少,我们知道…江将军已快撑不下去了…”

“忽然,我们都到城门外有人在远远的唱着歌,听起来只有很少人在一起唱,但他们唱得很响,很响,仿佛要刺破这片黑幕,歌声越来越近,一声又一声…很豪迈的声音,反复唱着,向高昌贼『逼』近…”

“是援军吗?援军来了?”一名军士满面泪水的问常荆,虽然只是在听着一段很久远的往事,虽然未能亲眼而见,但这样的故事已深深打动了他,没有人取笑他的泪水,因为练兵场上听这故事的几万军士也同样被深深打动,一大群糙的汉子,脸上都有着淡淡的泪痕。

由不得他们不动情,往事中的那一夜,那一位在城下奋战敌寇的将军,那一群在城上哭喊着要将军放弃他们的百姓,从锁死城门的畏惧『』命,到想要开门而出的无畏生死,那样的善良和英勇,又怎不催人泪下?

“他们唱的是无衣吧?”将轻轻的问,他的头也已悄悄低下,双眼似也模糊,听着这段故事,他想到了大哥,上京城的那一战,伴天居内,他的大哥一刀一剑,以一己之躯挡住了黑甲骑军的疯狂攻势,从站在伴天居外的那一刹起,在大哥心里,想到的也只有这守护吧?就如故事里的那位江将军,同样的年轻男儿,同样的不惜生死,只为了,延续他人『』命,就是这种信念,在千军万马中支撑着他们的伤重之躯,那一刻,嚣然的气焰,不尽的冲杀,都掩不住那一道孤独的身影吧?

“是的,城外的高歌正是这一曲无衣,但唱响此曲的不是什么援军,而是那些被江将军送走的老卒!他们都回来了,他们…就是应天的援军!仅存的几位老卒,骑着战马,高举刀枪,并成一列,从江将军为他们杀出的那条生路原路而回,重奔死地!就象江将军不肯舍弃我们一样,他们也不会舍弃江将军,在这几位老卒心里,江将军已是他们愿意效死的将领,所以他们回来了,唱响无衣,挥刀横枪,要追随他们的将领一同赴死!”

“无衣,那是我第一次听人唱无衣,很苍劲的歌声,寥寥数人赴死而唱,本该是苍凉之调,却透着苍茫豪气,只听见,老卒们反反复复唱着同一段歌,并马而来,那样的歌声,虽只是一段,足以让人铭记于心,因为,唱出此曲的正是这样一群生死不离的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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