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英灵不灭〔十五〕
无数双眼睛都未看清楚那一枪的壮丽。
但目睹这一幕的黑甲军震惊狂喜之外,无人为之意外,修罗枪飞,战局逆。
这是所有黑甲军都信奉的一句话,因为艳甲飞将就是他们的军中神话。
整座战场,只有忠源一人看清楚了这一枪,就在两名甲士的长枪即将左右夹刺入秋意浓心口,而他的正面一刀也将抹入秋意浓咽喉时,正是这不迟不早的一瞬间,修罗枪才从秋意浓手中突然扬起,一枪后发,也是一枪横扫,迎着忠源那一道完美的弧形横斩,横扫出一道更臻完美无瑕的弧形。
枪锋紫芒由左至右一枪横扫,迅捷到令人无法捕捉这一枪划过的踪迹,只有一声沉闷的撞击,因为修罗枪根本未与两名甲士的长枪碰击,横扫出的这一道完美的弧形在精妙的避开两柄长枪的同时,又极精准的先后刺入两名甲士咽喉,一先一后,一刺一收,快如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刺喉的力度更是精绝至化境,横扫突变为直刺的剧烈震颤随着枪锋直贯入两名甲士咽喉,令他俩中枪后立即失去了全身力气,而在破去左右两侧的威胁后,修罗枪又一次横扫向前,连续两次横扫,却因这闪电也似的速度迅如一击,横扫对横斩,那一声沉闷的撞击,正是修罗枪格住战玺时的碰撞声,兵刃一经交加,不等战玺催生出碰撞的力量,修罗枪锋已深深搠入了忠源擎举战玺的右肩。
这就是修罗枪一击的威力。
忠源立在原地,贯穿了他右肩的修罗枪锋上带着一股压制的力道,压得他动弹不得,所以他只能任鲜血从右肩津津流落,忠源的目光扫过两名甲士的尸体,这两名年轻人想必至少也不敢相信,竟会一招即败,但忠源清楚,秋意浓这一枪后发先至,不是托大,而是特意等到他们三人杀意尽出,才使出了这极强势的一枪横扫。
这一枪的狠辣,已直追当年的杀将风雨。
修罗枪在这一对师徒手中,果然是鬼神辟易。
一战即败,却让忠源无从追悔,他与两名甲士的联手其实已是极强横的一击,那两名甲士的左右分刺也达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水准,若换成任何一名黑甲上将,他们这一击都足可成功。
可是,他们遇上的艳甲飞将。
这一击被轻易破去,非战之罪,只因对手的强大实在已超越了他们所能,于是,不成功,只成仁。
忠源还知道,秋意浓杀了两名甲士,却留下他的性命,非是心存不忍,而是要用他这条命来胁迫轩辕如夜。
轩辕如夜果然不敢妄动,他和另五名甲士按住焦躁的坐骑,紧张的环伺在忠源身后,轩辕如夜不会姑息自己的性命,甚至渴求战死于今日,但在修罗枪下的是陪伴他几十年的生死知己,他怎敢因自己的妄动害了这老友的性命?可轩辕如夜也更不甘虚耗下去,脑中念头急转,苦思对策。
另五名甲士向左右看去,想绕开秋意浓去闯帅纛,但秋意浓一人一枪足以镇住方圆丈余,而且黑甲军也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此时绕道,只是徒劳。
“秋意浓…”轩辕如夜突然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方才使出的这一枪是修罗枪术中的哪一招?是突刺冲杀的那一招枪刺山河险,还是攻守兼具的那一式我挽乾坤岌?”
“能对修罗枪术了如指掌,你不愧是我恩师的至交,玄远先生。”似是怀旧,秋意浓有意念出了轩辕如夜的昔日化名,“我方才使出的其实是两枪,先以我挽乾坤岌反攻,再以这一招枪刺山河险制住了你的老友。”
秋意浓居然很详尽的解释着,语气里也不失恭敬。战场上突然有了这样的一问一答,气氛顿现怪异。
“风雨的枪术,你已尽得真传。”轩辕如夜也放缓了语声,“当日对你的援手,虽予我在今日铸下大患,但能看到修罗枪能有传人如你,却也让我减了不少悔意…”
“何必多说旧事。”秋意浓叹了口气,“玄远先生,你果然了得,此时还不忘施展心术,你先问及我师父的枪术,又说及旧日对我的恩情,无非就是想让我顾念你对我的旧日恩义,是么?”
轩辕如夜反问:“难道你不念旧日恩义么?你喊我一声玄远先生,便是未放下旧情,你一直在此立马横枪,难道就不是在顾念你恩师与我横冲都的袍泽之义?”
“是。”秋意浓点头:“即使势不两立,但我秋意浓也非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一点,我也一直知道。”轩辕如夜突兀的问了一句:“有用吗?”
“有用。”秋意浓却明白轩辕如夜的语意,又一次点头,“我会再顾念一次旧日恩义,只要你不闯我家主公的帅纛,我便不会向你出手。”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若玄远先生你肯就此离去,我也会恳求主公,放你一条生路。”
“只放过我这一条命么?说来也巧,我这条命,一早便打算送在今日了。”轩辕如夜笑了笑:“不如你把这人情卖得大些,你策马离开,放我去帅纛,那待我今日迈步黄泉和你师父相逢时,我不会向你恩师提及,你今日杀伤我横冲都之事,如何?”
“忠义两难全。”秋意浓苦笑,又无奈的看着轩辕如夜,“要闯帅纛,就只能从我枪下过。”
“你枪下能过的,只有游魂,风雨传下的修罗枪术,岂能容人生还?”轩辕如夜语声一冷:“既然谈不妥,无非生死相较而已,你眼中又何必流露无奈,是在同情我横冲都的末路么?”
“不是。”秋意浓眼中无奈之色愈重,“我的无奈只是因为我知道,不论我说什么,你还是会和你的袍泽试着闯一闯我手中的修罗枪,这就如我恩师,明明已隐居多年,却会于一朝重返沙场,轻言生死。”
“不错。”轩辕如夜冷笑:“这才是我横冲都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