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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幡然醒悟日,穷途末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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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卿,文祥问道,明命王开设水火记济车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唐景崧想了一想,说道:大约是道光十四年的事情吧。 视频

道光十四年文祥眼中,波光一闪,说道:就是说,彼时,距林文忠虎门硝烟,还有五年。

众人相互以目:没想到,越南的洋务肇始,竟比中国早了整整二十几年

再想到穆宗毅皇帝就是因为罹患天花崩逝的,就感慨了二十几年前,越南的国王,就替王子王女们种牛痘了

越南的洋务,郭嵩焘叹道,想来浅尝即止,未有以为继,最终不了了之。唉,若能一以贯之,二十几年下来,何愁国不富兵不强又何至于弄到今天割地赔款国家残破的局面

筠翁说的不错唐景崧说道,可是,就因为洋务教务和统嗣之争绞在了一起,洋务便办不开来根本是不敢办了开来所以,只好浅尝即止了

明命王还算是有魄力有才能的,其后的绍治王,庸庸碌碌,魄力才能远不及乃父,明命王办不成的事情,他就加不必说了事实上,他大约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把乃父搁下的这些事情重新捡了起来。

到了嗣德王这儿,他是个读死书的人,加上安丰郡王谋反于前,丁导作乱于后,统嗣之争,愈演愈烈,我看,虽然越南的国势,已到了几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洋务一节,三五年之内,还是不必指望的

不去说宗室了,曹毓瑛说道,局面败坏至此,宗室之外,越南朝廷重臣之中,就没有头脑清醒幡然觉悟的

有,不过实在不算多。真正如琢公所言头脑清醒幡然觉悟者,大约只有一个潘清简。

说到这儿,微微的摇了摇头,不过唉,可惜

维卿,曹毓瑛说道,这是你第二次为潘清简可惜了。

是,唐景崧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

顿了一顿,神色凝重,就在我启程回国之前,接到消息:潘清简仰药自尽了。 影院

听众们都是一脸的意外。

是因为南圻的事情

顿了一顿,唐景崧说道:今年六月份的时候,法国再次对南圻用兵之前,法国已经割取了南圻东部三省嘉定边和定祥,以及及昆仑岛;这一回,兵锋所指,是南圻西部三省永隆安江河仙。上一回,法越很打了几年的仗,这一回,越南全然无力与抗,法人兵不血刃,就得遂所愿,至此,整个南圻,都落入法人囊中了这些,我已经禀告了朝廷。

关卓凡点了点头,是。

彼时,唐景崧说道,潘清简的头衔,是永隆三省经略大臣。

这么说,文祥说道,潘清简是秉持疆臣守土有责与共存亡之义,自尽殉国

也可以这么说,唐景崧说道,不过,这不算是最重要的原因。潘清简并不能说是正经的疆臣,他这个永隆三省经略大臣,是被临时抓的差,他去南圻,不是守土,而是折冲,可是,形势至此,根本折不下来。

听众们心想,就算谈不拢,失地的责任,似乎也不能由主持谈判的人来负责呀这个用不着自杀呀

唐景崧晓得听众们的不解,说道:换一个人,一定不会自杀;可是,潘清简不同,他是千夫所指,他唉,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壬戌和谈,潘清简是议和全权正大臣,壬戌和约,就是在他手上签下来的,打这儿开始,一直到他仰药自尽,越法交涉,皆由其主持。

就这么几句话,听众们便隐隐约约知道,潘清简仰药自尽的原因何在了,也大致明白,唐景崧何以说他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壬戌和谈,潘清简陛辞之时,嗣德王告诫他,土地决不可许,邪教决不可公行,可是,不割地,不许传教,如何和的成壬戌和约,终于还是不免割地传教的条款。回到京城,嗣德王大骂潘清简,非特本朝罪人,亦千古罪人也

不过,骂过骂,并没有给予潘清简实质的处分。嗣德王还梦想着推翻成议,收回失地,既然要继续跟法人折冲樽俎,就不能少了潘清简除了他,既没有人干得了也没有人愿意干这个差使。

可是,已经煮熟了的鸭子,法国人岂肯让它飞了潘清简注定徒费口舌。次年,换约完成,壬戌和约生效。

本来,潘清简的官声是极好的,他不但清廉勤能,耿直敢言,是士林领袖嗯,潘清简在越南士林的地位,和倭文端在中国士林的地位,相差仿佛。

可是,经壬戌和约一役,潘清简何止威望大损朝野上下,简直目其为公敌,为众矢之的了

彼时,异论藉藉,以为割地赔款之事,由全权大臣一意为之,并非出自上意,于是良莠相激,浮言胥动,终于酿成了大乱子宗室阮福洪楫等举兵造乱,声称清君侧杀尽越奸亦即潘清简为首的一班主和派了。

我靠,越南的宗室叛乱,怎么没完没了啊。

这位阮福洪楫,许庚身说道,总不该是亲法信教了吧

不是,唐景崧说道,他是富平郡王阮福绵安的儿子,嗣德王的堂弟,是那种典型的卫道之士。他起兵叛乱,其意并不在大位,确实是奔着清君侧去的。

顿了一顿,所以,同样是叛乱,阮福洪楫的下场,就比阮福洪保阮福膺导父子好的太多了处分不过闭门读书而已,连爵位都没有削掉。

听众之中,有人极自然的想到了太平湖畔同样闭门读书的那一位,不过,那一位的爵位,可是削掉了。

当然,彼此的事由,并不尽相同。

阮福洪楫造乱,唐景崧说道,清君侧杀尽越奸云云,还不是最叫潘清简难受的。酒后吐真言,潘清简曾经对我说过,他最苦恼的,是南圻义兵旗帜上的八个字潘林卖国,朝廷弃民。

顿了一顿,南圻割给法国之后,当地民众,有那不肯甘伏的,扯旗放炮,对抗法人,不过,旋起旋灭,不成气候。

再顿一顿,这个潘林,潘自然就是他潘清简了,林,是壬戌和谈时他的副手,议和全权副大臣林维浃。

曹毓瑛叹了口气:真正是世人皆欲杀啊。

关卓凡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记得,辛酉政变之后,穆宗毅皇帝奉两宫回銮,京城里,就颇有一些议论,说抚局虽成,可是,吃亏太多难听些的,就说丧权辱国,骂恭亲王鬼子六汉奸什么的,亦不乏其人

微微一顿,当时我就想,怎么,换了你老兄去谈,就不吃亏了看你老兄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只怕会吃亏多吧又或者干脆不谈,继续打下去如是,请问,拿什么打下去呢兵在哪里钱在哪里枪炮子药又在哪里

真硬着头皮打下去,到了无以为继的时候,还是要跟人家谈,到时候,吃的亏,赔的钱,只怕倍于今日吧

慷概激昂,口舌便宜,哪个不会可是,于大局何尝有一丝一毫之补益打了败仗,要做的,不是梗着脖子不认帐不认成吗不认就没打过败仗不认人家就放过你了哼,这和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又有什么区别

打了败仗,该做的,一,该认的帐,要认;二,痛定思痛,卧薪尝胆,生聚教训,以求有朝一日,一雪前耻

辛酉年的抚局,主持其事的,是恭王和恭王的丈人桂良,不过,文祥也算襄赞其事。局内人的辛苦和委屈,真正是不足为外人道,此刻,文祥听关卓凡一气说下来,几乎每一句话,都打进了他的心坎里,就是自己自辨,也未必能够这么透彻

往事涌上心头,不禁鼻酸眼热,几乎就要流下泪来,他赶紧暗暗的吸了口气,将激动的心情,按捺了下去。

王爷的训谕,透彻极了唐景崧大声说道,可惜,越南朝野上下,尽是王爷说的这种口舌便宜的人

顿了一顿,稍稍放低了音量,前头不是说,嗣德王梦想着推翻成议收回失地吗他认为,这种事情,法国派在越南的官员,是做不了主的,跟他们谈没有用,要谈,就得直接跟法皇谈。自然,这个差使,还是落在了潘清简身上,嗣德王给他加了个如西正使的头衔,叫他去法国京城巴黎,面觐法皇,索还南圻东三省。

潘清简出使之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叫法国人将已经吞进了肚子里的肥肉吐了出来,无异与虎谋皮,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

顿了一顿,真正是奇迹之中的奇迹潘清简居然把这个事儿办成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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