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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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钟毓成婚的次月,淮阳侯从膺城回来后,便密奏皇帝,称兵部尚书潘豹,私通辕国,残害忠良,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李璟得报后,心中虽然震惊,却也没急于动手,秘密派人彻查此事。三个月,密探将潘家通敌之事查明,而且还发现朝中不少人牵涉其中,包括皇后郑妁的堂兄郑悟。
李璟震怒之余,见潘豹一伙党羽众多,怕明里抓捕,潘豹等人会垂死挣扎,负隅顽抗,引起政局动荡。他便暗中布置,以有军机要事相商,将潘豹等人引入朝之时,将其及党羽全部捉拿归案。
经大理寺、刑部审讯,在大量人证物证之下,众人犯只得低头认罪。
对此等通敌卖国之流,李璟没有一丝迟疑,下令将潘豹、潘歧、郑悟等人全部抄家斩首,其家属没为官奴,流放山南。
郑妁的父亲郑安虽然没有与辕国勾结,但也受了郑悟牵连,被密探查出,他奉命到江南赈灾之时,贪污赈灾物资,致使救灾不力,引起不少灾民死伤。李璟得知后大为震怒,但看在萧太后的面上,他还是没有对郑安痛下杀手,只褫夺了他的爵位,将郑家逐出了京城。
这一年的新年,便在腥风血雨中到来了。
可让齐玉湮纳闷的是,郑家和潘家都倒台了,但坤阳宫与云台宫里那两位,却都还好好的。看李璟的样子,也似乎没有要动这二人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这二人还有情意吗?
算起来,郑妁怎么也是他的原配妻子,两人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就算没有恩爱,也还是有些感情的吧?至于潘莠君,他去泰山祭天之时,不是很喜欢与她下棋吗?当时自己还因为吃潘莠君的醋,早产诞下的暄儿。难道,皇帝还记着这些情?
齐玉湮一想,心里越觉得不舒畅。
如果郑妁还在皇后的位置上,待暄儿六岁后,她便会来抢走自己的儿子。而潘莠君此人,更是不能留!否则如何对得起前世自己和家人的惨死!
看来,要找个机会探探李璟的口风才是。
晚上李璟过来,两人一番温存之后,齐玉湮躺在他怀里,便试探着提起此事:“皇上,如今郑家和潘家都落到如此田地,皇后娘娘和潘贵仪心里怕是难过极了。好在皇上怜爱她们两人,可以让她们在宫里平静度日,也算她们俩的福气了!”
李璟侧眼瞥了齐玉湮一下,轻笑道:“玉湮心里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动她们两个吧?”
齐玉湮一怔,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便嘟了嘟嘴,说道:“那皇上倒说说,为什么不动她们啊?”
李璟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此时正值新年,我不想再弄得宫里风风雨雨,其余之事,一切等过完年再说。”
“皇后就不说了,毕竟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皇上舍不得动她,也是人之常情。但那潘莠君可是叛臣之女,皇上就算不废她,也该降低她的位份吧?可皇上却不动她一下,莫不是还记得当年与她下棋的情分?”齐玉湮酸溜溜地说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就与她下了几回棋,你便记到现在?”李璟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母后与郑妁感情极深,你也知道,母后最近身体抱恙,我怕现在处罚郑妁,母后会承受不了,病情加重。而郑家、潘家都有大罪,我如果只处罚潘莠君,不处罚郑妁,似乎显得不太公平,落了人口实。”
说着李璟转眼看了看齐玉湮,说道:“再说了,我也怕此事影响你的名声。”
“关臣妾名声何事?”闻得此言,齐玉湮一脸的不解。
“梁紫云、罗巧儿先后被废,朝中已经有人对你有所非议。而这一次郑、潘两家获罪,也有风声说你父亲齐致辉早就在暗中这两家的罪证,所以朝庭派人一查,他派人将证据抛出来,所以两家的罪行很快便查清了。”李璟说道。
听到这里,齐玉湮一愣,没有再出声。她也知道朝中有人说自己在宫中十分蛮横,仗着皇帝的宠爱,不让皇帝与其他嫔妃亲近。又因嫉恨梁紫云与罗巧儿两人,设计让这二人被废,更害得罗巧儿*而死。
其实,这些人也没说错。梁紫云与罗巧儿被废时的罪名,真的是自己精心设计的。
于是,她抬头对着李璟浅浅一笑:“潘、郑两家若是不做这些为非作歹之事,谁也查不出什么!再说了,臣妾不在意这些虚名的。”
李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可你想过没有,若任他们任意损毁你的名声,他日我在朝堂上提出立你为后之时,这些可能成为这些人反对你为后的借口。”
“立我为后?”齐玉湮一惊,半晌才问道,“皇上,你说,你,你要立臣妾为,为后?”
听齐玉湮此言,李璟怔了一下:“你做那么多事,难道没想过要当皇后?”
听李璟这么说,齐玉湮明白他对自己私下做那些事都已知晓。对此,她也无意否认,说道:“臣妾所做这些事,只是不想皇后娘娘夺去暄儿,不想有人暗害臣妾的孩子和家人。臣妾从未想过要当皇后的。”前世郑妁那么早就死了,李璟也未提过要立她为后,因此,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当皇后。反正只要郑妁被废,这宫中便无人在她之上,当不当皇后,也无所谓。
他用手扳过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可是,我想要你做我的皇后。”
齐玉湮一呆,倒有些不知所措。这一桩事,似乎又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他可从来没有这样提过啊!
看着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伸出手,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抚过:“所以,我必须要顾忌你的名声,我要让你顺顺利利地成为我的皇后。”
“可,太后是不会同意的。”齐玉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外面都传郑家出事与齐家有关,太后想必也会知道,她怎么容忍自己为后?
“她会同意的。”李璟望着她,浅浅笑道,“此后,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一个,她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齐玉湮笑了笑,心里却没有皇帝那么乐观:“皇上,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水到山前必有路!你也别多想,只要安静地等着,做我的皇后吧!”说罢,他倾过身子,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嗯。”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双手将他搂得紧紧的。不管最后自己能不能成为皇后,只要他有这般心意,便足够了。
这出了正月,年也过完了。
这日,天青气爽,艳阳高照,齐玉湮正坐在院子里,手中抱着阿萤,看着梅香和暄儿在院子里踢毽子。
这时,竹韵从外面进来,匆匆走到齐玉湮身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娘娘,潘贵仪求见。”
齐玉湮一听,顿了片刻,回过头对着竹韵说道:“你先带她到东殿去,我马上便来。”
“是。”竹韵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站起身,在阿萤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将她交给乳母,又走上前去,在暄儿头上摸了摸,亲昵地说道:“暄儿跟梅香好好玩,母妃有事离开一下,很快便回来看暄儿踢毽子,可好?”
暄儿抬头望着母亲,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等母妃回来,暄儿就会踢了。”
“好。”齐玉湮笑着点了点头,又拉了拉暄儿的小手,这才离开。
齐玉湮已经听说了,李璟今早下旨让郑妁交出了皇后玺绶。想必潘莠君心里也清楚,皇帝既然开始动皇后,很快便会轮到她,所以才来见见自己吧?不管她此次来见自己所为何事,她觉得自己都有必要与她一见,让横在两人之间两世的恩怨,做个了断。
在去东殿的路上,前世自己临死之前那一幕,不断在她的眼前浮现。只是,这一世的胜利者,是自己。想到这里,她拭干颊上的眼泪,大步向前走去。
她走进东殿,潘莠君已经坐在殿中。
看见齐玉湮进了殿来,潘莠君站起身,却并未上前行礼。
齐玉湮谴退了宫人,只留了竹韵在跟前。
她慢慢走到潘莠君面前,淡淡一笑:“不知潘贵仪今日到重华宫来,有何贵干?”
潘莠君紧紧盯着齐玉湮,半晌才说道:“齐玉湮,我父兄之事,到底是不是你让你父亲所为?”
齐玉湮看着她,笑了笑,却未说话。
见齐玉湮没有否认,她又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齐玉湮冷冷一笑。
听齐玉湮此言,潘莠君悲愤地叫道:“齐玉湮,没想到你长得一张菩萨脸,心里竟然如此狠毒!可怜我父兄的命,生生便被人这毒妇夺去了。”
“我狠毒?”齐玉湮望着潘莠君,冷笑道,“潘莠君,论起狠毒来,我不及你千万分之一。如果不是你处心积虑要害我的家人和我的孩子,我至于做这些吗?潘莠君,这个世道,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怎么说,你和你们潘家,如今已经一败涂地!”
潘莠君对着齐玉湮的脚下啐了一口唾沫,叫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这毒妇,你会有报应的!”
齐玉湮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帕,轻轻低下身来,用绢帕擦了擦自己的鞋,然后眉头一皱,厌恶地将绢帕扔在地上,站起身来,对着潘莠君冷冷说道:“报应?潘莠君,我前世将所有的报应已经受完了,所以这一世,我是来报仇的。谁人想动我的孩子和家人,我定让他不得好死。”说着她用血红的双眼瞪着潘莠君。
“那你准备让我如何不得好死?”潘莠君叫道。
“潘莠君,我怎么说也是贵妃,就凭你今日在我面前的所说所为,再加上你这叛臣之女的身份,我让皇上赐你死,易如反掌。不过,我可不想你死得这么容易!在你死之前,我觉得还要先将你毒哑,剜掉你的双眼,砍掉你的双手,对了,双脚也砍去,这样才爽快。”说着她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开心,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齐玉湮,你,你这个疯妇!”潘莠君面色苍白看着她。
她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然后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潘莠君,咬牙切齿地叫道:“我早就是疯妇了!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看着齐玉湮看着自己的眼中,满是仇恨,潘莠君心中一怯。为什么看着齐玉湮的眼睛,自己会如此心虚?
正在潘莠君怔忡之时,齐玉湮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她将身子倾过来,附在潘莠君的耳边轻轻说道:“不过,只让你一个人死,怎么够呢?对了,你大哥虽然死了,不过,他有个儿子才三岁,这好像是你们潘家唯一的子嗣了吧?你说,我要不要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让他斩草除根,杀了这个孩子啊?这样,你们潘家便斩草除根了!”
“齐玉湮,你敢?”潘莠君大喝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齐玉湮冷笑道,“你要不要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潘莠君面如死灰,定定地看着齐玉湮,却未敢再说话。
“你也知道我这么厌恨你,恨不得你早点死!如果你死得让我开心,说不定,我便让皇上把那孩子留下来。”齐玉湮说话时,一脸的微笑。似乎说的不是人的生死,只是平常买胭脂水粉之事。
潘莠君咬了咬嘴唇,看着齐玉湮的眼中,已经慢慢蕴满了泪水。
“用你的命,留你们潘家一条根,你觉得这场买卖划算不?”齐玉湮脸上微笑不减。
潘莠君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
“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齐玉湮睨了潘莠君一眼,然后冷冷一笑,再转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我们回去吧。暄儿还等着我看他踢毽子呢。”
“是。”竹韵低头应了一声,便扶着齐玉湮往外走去。
出了殿,齐玉湮转过脸不,对着竹韵笑道:“竹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你便可以嫁给王太医了。”
“为何?”竹韵一愣。
齐玉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便向前走去。
竹韵记得齐玉湮曾说过,让自己陪她六年,可现在才五年啊,怎么便让自己提前出嫁了?难道,她的心愿已经达成,再也不用着自己了?
齐玉湮与竹韵离开后,殿中便只剩下潘莠君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紧紧咬着自己唇,心中一片苍凉。用自己的命,换潘家一条根?看来,这齐玉湮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想到刚才齐玉湮说的,先毒哑自己,再剜双眼,最后砍去手脚,她便忍不住浑身发抖。
也只有齐玉湮这么狠毒的女人,才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招吧?可是,自己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
当夜,便有消息传来,贵仪潘莠君在云台宫里上吊身亡。
齐玉湮听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心里还是禁不住轻叹一声。自己还是不够狠,给她留了一个全尸!
次日一早,坤阳宫里便来了人,请齐玉湮过去一趟。
郑妁被李璟收走玺绶之后,在这宫中,其实已无皇后的实权了,自然,齐玉湮也不用再去坤阳宫里向她请安。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她仍然是皇后。郑妁传她过去,她自然还得走这一趟。
进了坤阳宫,并不像往常一般去的正殿,引路的宫女,直接将齐玉湮领到了郑妁的寝殿。
齐玉湮走进殿去,便看见郑妁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扎了一条祛病抹额,看起来精神极差。
齐玉湮走上前去,对着郑妁施了一礼:“臣妾见过皇后。”
“齐贵妃,坐吧。”郑妁气息微喘,似乎说话都有些费力。
齐玉湮站起身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郑妁微微笑道:“不知皇后娘娘叫臣妾来,有何吩咐?”
“吩咐?”郑妁冷冷瞥了齐玉湮一眼,笑道,“如今,我还敢吩咐你吗?现在,只怕你才是这大轩皇宫最尊贵的女人了吧?”
“臣妾惶恐!”齐玉湮一脸的惊慌,“有太后与皇后娘娘在,臣妾不敢妄自尊大!”
郑妁冷哼一声,然后转过脸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与齐贵妃说。”
“是。”宫女们行礼后,便陆续出了殿。
看着竹韵站在齐玉湮身后,动也不动,郑妁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出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竹韵看了齐玉湮一眼,叫道:“娘娘……”
见竹韵不理自己,反倒去看齐玉湮的脸色,郑妁心中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怎么,我这个皇后,连个侍女都叫不动了吗?”
看着郑妁因为气愤,面上呈现着异样的红晕,齐玉湮浅浅一笑,转过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听皇后娘娘的,你先退下去吧!”
“娘娘……”竹韵担忧地看着齐玉湮,似乎不太放心。
“我没事的。”齐玉湮微笑道。
“是。”竹韵屈膝一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听竹韵出了殿外,齐玉湮抬起头,看见郑妁胸口仍然剧烈地起伏着,知道她心中那口气还没顺,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喝杯茶吧。”
郑妁抬起眼,紧紧盯着齐玉湮,见齐玉湮微屈着身体,面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郑妁这才伸出手接过茶杯。
郑妁饮了一口茶,面色舒缓了些。
齐玉湮忙伸手接过茶杯,笑道:“皇后娘娘,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齐玉湮,你跟本宫老实说,潘贵仪,是不是你害死的?”郑妁突然问道。
齐玉湮端着茶杯,听到郑妁说的话,她手下微微一顿,抬起头,望着郑妁,淡笑道:“皇后娘娘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潘贵仪是自尽而亡的,没有谁害她的!”说完,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郑妁冷冷说道:“可本宫听说,潘贵仪死的那天下午,到重华宫来见过你。”
“那日潘贵仪确实来见过臣妾。”齐玉湮淡然说道,“可她从重华宫离开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何来臣妾害死她一事?”
“哼!”郑妁冷哼一声,“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死她,但她却是因你而死。本宫听说,潘贵仪离开重华宫时,神情木然,目光呆滞,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而且她去见你的当晚便寻了短见,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齐玉湮笑了笑,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认定了是臣妾逼死潘贵仪,臣妾再多说也无益。”
“你终于肯承认了。”郑妁冷笑道。
齐玉湮看着郑妁,却未说话。
“梁紫云、罗巧儿、潘莠君,她们一个一个都被你害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本宫了?”郑妁冷冷盯着齐玉湮。
“臣妾不敢。”齐玉湮低头说道。
“你这般狠毒,还有何不敢的?”郑妁问道。
齐玉湮抬起头来,迎着郑妁的目光,却未说话。
“齐玉湮,如果今日你从本宫离开,之后本宫也死了。”说到这里,郑妁抬起头,望着齐玉湮,诡异地一笑,“你说,这皇宫内外的人会怎么说你?宠妃逼死皇后这罪名给你安上了,你觉得,你还能当皇后吗?”
齐玉湮默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就像皇后娘娘先前所说的那样,现在皇宫里只剩下臣妾与皇后娘娘两人了。如果皇后娘娘也不在了,那皇上身边的女人,便只剩下臣妾一人。那当不当皇后,对臣妾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齐玉湮的话,郑妁面色一白。
齐玉湮望着郑妁,微笑着说道:“其实最在乎一个人生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家人。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您说说,到时最伤心的会是谁?”
郑妁身体一颤,呆呆地望着齐玉湮,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皇后娘娘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说着齐玉湮站起身来,对着郑妁施了一礼,“皇后娘娘若没有其他的事,臣妾便先告辞了。”然后站起身,便准备向殿外走去。
“你既然不想我死,为何要让你父亲查我的家人?害我的家人被流放那蛮荒之地?”郑妁哑声问道。
齐玉湮脚下一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郑妁,说道:“如果国丈正正直直为官,清清白白为人,没有做从灾民身上抠钱,害灾民饿死,害灾民流离失所之事,我爹爹如何能陷害他?说到底,害了郑家的,其实不是臣妾的爹爹,而是国丈他自己!”
说完齐玉湮也不再看郑妁,便向外走去。
郑妁呆呆地看着齐玉湮挺直着腰,走出了屋子,她感觉自己竟然是如此渺小无助。
她第一次觉得,也许齐玉湮,才是这个皇宫里真正的女主人,而自己,从来都不应该属于这里。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大哭起来。多年来压来心里的抑郁之情,一下便爆发出来。
当日下午,郑妁去趟仁寿宫,跟太后说自己要主动请废皇后之位。
萧太后听了大吃一惊,安慰道:“阿妁,你别急!过几日,等璟儿气消了,母后便让他将玺绶交还给你。”
郑妁摇了摇头,说道:“我爹爹犯了那么大错,皇上留他一命,阿妁已经很感激了,如何还敢有多的想法。而且……皇上的心一直不在阿妁这里,留着这虚名还有何意义?以前还想着能光宗耀祖,现在再说这些,只会让人看笑话。”
“阿妁……”听郑妁这么说,萧太后心中一阵黯然。
“母后,阿妁已经想清楚了。”郑妁抬起头,拭了拭眼角的眼泪,对着萧太后微笑道,“阿妁此生,再无所求,只愿在佛前伴青灯一盏,每日念经诵佛,为父亲赎罪,替太后与皇上求福!”
“可是阿妁,母后舍不得你呀!”萧太后说着一把将郑妁搂在怀里,大哭道,“说到底,是母后害了你。母后不该如此自私,明知你与璟儿不合,还硬将你留在宫里。是母后害了你一生啊!”
“不怪母后!”郑妁摇了摇头,流着泪说道,“是阿妁喜欢皇上,是阿妁自己想要留在宫里的。只是阿妁福薄,无法讨得皇上喜欢,反而惹得皇上厌恶……”
“我苦命的阿妁啊!”听到这里,萧太后又是一阵恸哭。
“母后,事到如今,你就放阿妁离开吧!”郑妁哭着说道,“只有这样,对阿妁来说,才是解脱!”
萧太后只顾着哭,却没说话。
“母后,算阿妁求你了。”郑妁流着眼泪,哀求道,“这么多年,阿妁累了,阿妁真的想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休息了。”
萧太后抬起头来,看了看郑妁,终于点了点头:“你若真的想这般,母后,便由着你。”话一说完,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阿妁会求菩萨保佑母后早命百岁的!”阿妁心一酸,便扑倒在萧太后的怀里。
“阿妁,你即便不再是哀家的儿媳。”萧太后将郑妁搂得紧紧的,“在母后心里,你也是母后的女儿。”
“母后……”郑妁大叫一声,“永远都是阿妁的母后。”
两人相拥着而泣。
外边站着的宫人,看见这一幕,无不垂泪。
次日,郑妁上表,以罪臣之女不能母仪天下为由,主动要求皇帝废除自己皇后之位,并求皇帝同意让自己去慈月庵清修理佛。
李璟便顺水推舟,废除了郑妁的皇后之位,同意她迁出皇宫前往慈月庵。
当晚,他便去了重华宫,告诉齐玉湮,打算过两个月,便册封她为皇后。
郑妁之前与萧太后此前在仁寿宫里抱头痛哭之事,齐玉湮也听说了。她知道萧太后对郑妁的感情匪浅,如果郑妁前脚一走,李璟后脚便立自己为后,无疑在萧太后的伤口上洒盐。这样,只会让她更厌恶自己。
于是,她对李璟分析了此中的利害关系,让他在自己得到萧太后的认可之前,暂时不立自己为后。
李璟一听,不以为然道:“玉湮,你太瞻前顾后了吧?若是母后一直不认可你呢?”
“那臣妾不当这皇后便是。”齐玉湮淡笑道。
李璟闻言,呆了呆:“那怎么行?这样太委屈你了!”
“有何委屈的?”齐玉湮笑着说道,“只要皇上心中只有臣妾一人,做贵妃,还是做皇后,对臣妾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我想你当我堂堂正正的皇后!”李璟说道。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让太后早日认可臣妾再说吧!”齐玉湮说道。
见齐玉湮如此坚持,李璟无奈,只好暂时先放下。很快便发生了辕国不满李璟斩杀了与潘豹联络的使臣一事,与大轩交恶,并大举侵犯边境。李璟忙于对付辕国,也只好把立后之事暂时放下。
这一世,李璟还是命齐致辉与齐恕领兵对抗辕国。
齐致辉父子这一臣没有给别人以任何陷害的机会,与钟毓一起在边境奋战,合力击败了辕国。最后经谈判,辕国割城三座,赔币五千万两白银,两国方才休战。
等仗打完了,阿萤也满了两岁。
而这时,齐玉湮又怀孕了。
这对皇帝来说,简直是三喜临门,便好好封赏了齐家父子与钟毓。
因为萧太后极其喜欢暄儿和阿萤,齐玉湮怕她寂寞,每日带着两个子女到仁寿宫去陪伴她。
太后因郑妁之事,一开始对齐玉湮或多或少有些抵触。但看着齐玉湮对自己非常孝顺,孙子孙女又如此可爱,再加上这些年来,她看到儿子身边一直只有齐玉湮一人,她心里慢慢便松动了些。
她也听说是齐玉湮主动劝说皇帝不立自己为后的,觉得此女并不好权术,渐渐也对齐玉湮有所改观。
如今,齐玉湮又怀孕了,她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欢喜。又想到齐玉湮虽然是贵妃,但毕竟不是皇后,她生的子女也都不是嫡子嫡女。想到自己可爱的孙子孙女,居然只是庶出,她心里便是一梗。
如果李璟再不纳其他女子,堂堂大轩国居然没有嫡出的皇子皇女,似乎也说不过去。
此时,她倒希望齐玉湮能当皇后,给自己的孙子女一个嫡出的名分。她心里暗道,只要齐玉湮开口求她,她便应了他们。
可齐玉湮虽然每日来请安陪自己说话,却从来未提过想为后之事,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到最后,看着齐玉湮日益隆起的腹部,她倒慢慢着急起来了。
这日,许是夜间出门散步着了凉,萧太后刚躺下不久,便感觉身子不适。
李璟听说后,与齐玉湮带着史院政一起,急忙赶到仁寿宫来探望。
史院政来请过脉后,表示太后只是有些着凉,并无大碍。
齐玉湮听了之后,原本紧绷的面,瞬间便放松下来。
这一切,萧太后都看在眼里。她知道,齐玉湮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宫人带着史院政出门写方子,屋里便只剩下齐玉湮与李璟陪伴着萧太后。
齐玉湮看萧太后似乎睡得不太舒服,便上前扶着她起身,让她靠坐在床上。
萧太后看了齐玉湮一眼,埋怨道:“自己有着身子,还过来做甚?也不怕过了病气!”
“臣妾无妨!”齐玉湮浅笑道,“暄儿和阿萤听说太后病了,吵着要来看您。臣妾看太晚了,就没让他们过来,可是臣妾答应了要替他们来看太后的,臣妾不能食言的。”
听齐玉湮这么一说,想到暄儿与阿萤那可爱的面容,萧太后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两个孩子,就是惹人爱。我只要看到他们,病便好了。”
“那明日一早,臣妾便让他们来看太后。”齐玉湮又说道。
“嗯。”萧太后点了点头,接着又用手轻轻在齐玉湮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叹了一口气,说道:“哀家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臣妾惶恐!”齐玉湮赶紧说道,“臣妾有太后可以爱敬,有皇上可以爱重,有子女可以爱护,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了。”
“可是,委屈我的孙子孙女了。”萧太后又是一声叹息。
齐玉湮一愣,笑道:“太后说笑了,暄儿和阿萤是大轩的皇子公主,没有人敢委屈他们的。”
萧太后瞥了齐玉湮的肚子一眼,对着李璟说道:“皇帝,你难道还想哀家第二个孙子或第二个孙女也是庶子女吗?”
李璟一怔,忙问道:“母后的意思是?”
“你没过想给暄儿、阿萤,还有这个即将要出生的孩子,一个嫡子的名分?”萧太后说道。
听到萧太后的话,齐玉湮一下愣在当场。她的意思是,她终于接纳自己了?
“儿臣知道怎么做了。”李璟明白母亲的意思,面上一派喜色。
“嗯。”萧太后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好啦,哀家累了,想歇息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那臣妾服侍太后歇息吧!”齐玉湮赶紧走上前来。
“不用了。”萧太后摆了摆手。
齐玉湮面色一僵。难道太后心里还是对自己有芥蒂?
“你以后便是主子了,这是粗事,你叫阿芝来便是。”萧太后又说道。
听到萧太后的话,张嬷嬷忙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道:“是啊,还是让奴婢来服侍太后歇息吧。”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李璟和齐玉湮站着没动,又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
“是!”李璟与齐玉湮相视一眼,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走出仁寿宫,李璟抬头一望,只见今夜月朗星明,风清气顺。
他转过头来,看着齐玉湮,嘴角含笑道:“今晚月色如此美妙,我们便走回重华宫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道:“如何?我的皇后!”
闻言,齐玉湮先是一愣,接着仰起脸,对着他灿然一笑,轻声说道:“好。”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来,牵起她的手,两人便一前一后,隐入夜色中。
轻风吹起衣袂,月光下,是一对如玉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