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是功成藏剑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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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了,又是将及年终,也到了对这一场战争做个总结的时候
平夏之役,大宋的付出很多,损失也很多收获不少,但让人捡了便宜的地方,同样不少想到给辽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一半的好处去,从天子到百姓,都是觉得憋闷不已不过不论心情如何,该做的事还是必须要做
朝廷对于战争的功赏,在赵顼的催促下匆匆忙忙的决定了下来,又赶在过年前发了下去对于参战的士兵和底层军官们的功赏,朝廷没有太过计较,罪疑惟轻功疑惟重的道理人人明白甚至对河东军的两万斩首,最后也没有进行太过严格的查验,而是全盘承认下来但对高阶的将帅,他们得到的赏赐,完全是由需虚衔和财帛组成,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东西将将领和士兵割裂开,可以有效的避免有心人引发兵乱
其中最为惹人关注的韩冈,他得到的封赏,基本上就是虚名一如御史台一轮弹劾之后世人所预料的,被拒绝在西府之外而且顺便还连累了种谔原本同入西府呼声甚高的种子正,也只能饮恨回归三衙,做个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就连本官官阶也止步于观察使,不但没能拿到节度使的名号,甚至连节度使留后都没有得到授予王中正是只有一个防御使
实在的也有,韩冈六子,眼下全都得了荫补其中他长子和次子的本官已经比照宰执家的长子,跳升到了京官序列的太常寺太祝一般的情况下,臣子都会先拒绝一次两次,但韩冈直接就上了谢表
“想不到韩冈都没有拒绝?”
“御史台还等着说他是心怀怨望呢,他怎么敢辞?”
“难道能不怀怨望?眼下的那些官职全都是虚的”
“除了宗室、皇亲,没有任职过宰辅的臣僚中,眼下又有几人在勋位上能与韩冈相提并论?”
“也到顶了等河东平靖之后,明年多半会调回京中任个闲差”
韩冈不知道京中的议论,但他对自己得到的封赏并没有太多计较
通奉大夫、检校工部尚,上护军,东莱郡开国公,食邑四千户,食实封一千两百户除了最后的食实封,可以让韩冈每个月多得到三十足贯的额外俸禄,其余得以升迁的散官、检校官、勋、爵、食邑全都是虚头,官、职、差遣都没有动,依然是右谏议大夫、龙图阁学士、河东路经略使兼太原知府而且在河东经略使这边的便宜行事的权力,也因为战事的结束,而一并给去除了
赵顼摆明了就是要用抬高虚衔来抵换将韩冈拒之于西府门外的不公韩冈对此根本没有放在心尽管他本以为还能援引王韶的旧例,从龙图阁学士晋升为资政殿学士,不过即便没有如愿,也不是很在意他眼下关心自己在民间和士林中的声望
王安石负天下重望三十年,但在他入朝主持变法前,民间知道有个王安石的可不多但韩冈的名声,可是远布四方,随着厚生司推广种痘法的脚步,越来越响亮而这一次受到的不公待遇,也让百姓们为之惋惜朝堂上人事变化的因果,世人无从知晓,相对于没怎么听说过的宰辅,一个有着响亮名声的能臣,自然为受到期待
名望是个好东西任职地方,可以顺利的掌握政务,号令也能得到遵循重要的是,韩冈主张的学术观点,得到的认同和学习,也随之变得多
韩版的三字经如今已经在陕西的蒙学中流传开来,就是因为有韩冈大力推介的缘故,比起正常的传播度,要远远快出百倍这就是名声带来的好处而研习气学、格物的士子,越来越多秉承牛痘的原理,以及由显微镜证明病毒之说,对免疫学的研究,也成了医学中最时兴的课题
过了腊八,接连两场大雪如愿而至,让河东一路诸多军州的官民都放下心来有了年末的瑞雪,明年的收成也就有了保障府衙之外,已经可零星的听到了鞭炮的声音,过年的气氛,也渐渐的浓烈了起来
后花园中的积雪,已经家里的几个孩子兴奋了好些天而在银装素裹的庭院中,衙中听命的胥吏们,正忙着清理地面上的积雪,很快就在庭院的角落里,堆积起了一人多高的雪堆
不过大雪带来的并不都是好消息处理公务的西厅中,韩冈正听取帐下幕职官司户参军的汇报
“城中因积雪垮塌的大小房屋共计二十六间,除了七人有些皮肉伤以外,尚幸没有多的人员伤亡”
韩冈一边听着报告,一边翻了一下手上的官文,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昨天有人冻死?没有收容到通慧庵旧庙里面”
“这两人是喝酒后在路旁醉倒,以至于被冻死已经从酒家那里确认家人也已经将尸首领走了”
“官文上没有写啊”韩冈说了一句,无奈的摇摇头,酗酒的情况在烈酒出现之后变得严重起来,尤其是北方的州县,每年冬天的夜晚,因为醉酒而被冻死在路边的酒徒人数,已经快赶上乞丐等无家可归之人了:“这就没有办法了让夜里的巡城和夫,经过酒馆的路上多照看点”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韩冈放下报告,又问道太原城中是由府衙直接管理,城外的乡村,才是阳曲县的管辖范围,正如开封府之于东京城一般
“明天阳曲县应该能将雪后的灾情报上来,再过个三五天,榆次、交城几个县也都能将情况传回来了盂县离得最远,不过龙图之前已经下令让各县随时汇报,最多七天,雪后的伤亡情况也该到了”
太原府的司户参军是积年老宦,对政务处理得心应手,让韩冈很是满意
西厅内的对话传到外间,正在整理公文的黄裳和折可适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有雪灾”折可适低声细语,“这一年可就要过去了,比起往年,路倒的饿殍可是少了九成以上”
“想想这一年,事情还真多,不过总算是有个了结”黄裳望着窗外的雪景:“明年当会有个好年景”
“外面都在赞着龙图的治理之功呢”
“这当然是龙图的功劳”
因为种痘法的普及,开创者韩冈在民间的声望极高他临危受命,经略河东,心思多放在战阵上,太原府的政务其实在许多地方都有所疏漏不过崇高的声望让他在战事之余,处理州中之事时,节省了许多口舌上的纠缠
而且韩冈利用大批黑山党项作为劳动力,将路中数以万计的可能被动用的民力给节省了下来今年夏秋的战事,也因韩冈的举措,没有太过干扰到河东百姓的生产和生活
百姓是淳朴的,但又是精明的,战争的意义在他们之中没多少人会了解,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不需要太多见识都会明白韩冈的作为,在秋冬之季,让多少百姓将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名声和人望都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嗯?”正在检视文牍的黄裳突然出声
“划界使”黄裳举起从京城收到的政事堂省札,“朝廷要派划界使来了”
“韩玉汝”
“韩缜?怎么又是他”折可适失声叫了起来
“可不就是他”黄裳将手上的公函递给折可适,“从之前河东划界的先例来看,至少还要一年两年的时间”
折可适看了两眼之后,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这是今年的第三批国信使宋辽两国分割吞并西夏后,亟需将西北的国界彻底划定下来前一批使臣在耶律乙辛那里谈崩了,主要还是胜州之战的结果传到了南京道的缘故不得已,朝廷换上了的一批使臣正如省札中所说,是由翰林学士韩缜领衔
“当年韩内翰主持河东划界,可是一让再让,从山下退到分水岭上,十几间巡铺都给让掉了还有上万百姓,也不得不内迁当真对得起那份俸禄”折可适撇嘴冷笑着
“这件事不是韩玉汝的错”从内间的大门处传来韩冈的声音
“龙图”黄裳和折可适忙站了起来,回头就看见韩冈从内厅走出来
看着两名幕僚一眼,韩冈摇摇头,为韩缜辩解了一句后,却不再多说,将司户参军送到厅门前
熙宁八年的时候,韩冈当时就在东京城被辽国使节萧禧逼着割地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可比折可适要清楚得多赵顼三番几次下诏,这完全不是韩缜的责任
但也没有必要再纠缠过去的事,毕竟时至今日,即便是赵顼,也不会再对辽人的讹诈感到心惊胆战,而不敢应对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