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3、旧情难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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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风花飞的神态、还是他那老态龙钟的语气，都让当康陡然觉得，这个男子并不简单；或许与如今他们认识的花飞并不相同，尽管是花飞在另外平行空间的分身，可是两个人比较起来，却像是天与地一般永远都无法逾越、无法相接。同样不解的表情也出现在方泠芷的面庞上，在她看来，花飞是个特别开朗的男孩子，还有些喜欢恶作剧，虽然是花墨与雪璃的儿子，却总是喜欢和云宿、风瞿混在一起，沾染上了一身他们两个风流不羁的习气。每每看到他天真的脸庞上故意荡漾着的不羁笑意，方泠芷还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自怪责都是云宿和风瞿带坏了花飞。
毕竟，花飞可是花墨的儿子，而花墨……是自己最心爱的男子。念及此，方泠芷嘴边的笑意完全泯灭，眼角溢过一丝死灰——只可惜，这段感情永远只能压抑在心里了。
花墨与自己，再也不能像那日一般，有着自己的秘密，谈着自己的心事了。
***
“那时候我还很小，大概比你当初进逍遥派的时候还要小一些。”花墨似是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眉眼中清波流盼。
方泠芷终于敢抬起头望着花墨，第一次发现这平时冷若冰霜的男子竟是别样好看。他不似风瞿般留着帅气的碎刘海，而是有着光洁的额头，一双坚毅的剑眉下，狭长的凤眼似潺潺春水般，轻易的就让人陷落；他的皮肤很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分外鲜明，即使是在古板的道袍下，也可轻易看出绝对是人中之龙。方泠芷盘起双腿，单手支着下巴，静静的听着花墨的回忆，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似的。
“我与雪璃本在同一个村落里，两家是邻居。从小便在一起。”
不知为何，花墨却谈起了雪璃，望着他脸上的淡淡笑意，方泠芷第一次觉得心里酸酸的。
“那一年。妖族侵略了我们的村落，对我们赖以为生的亲人们痛下杀手，现在，我的耳边还回想着亲人们的哀号和求饶声，”花墨渐收了微笑。继而眉头紧锁，好像回到了当年，“我与雪璃被娘藏在地窖里，吓得只敢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以为那样便安全了。谁知，一群小妖闻到了我们的味道，用魔爪劈开了地窖盖子，愣是将我们抓了出去。当时我们除了哭，已经什么都不会了。眼见着那群小妖冲着我们张牙舞爪的奔过来的时候，一阵劈天盖地的雷声便响了起来。奇怪的是那一道道电光似乎只认准小妖劈过去。不过我与雪璃还是吓得堵住耳朵，半天蜷成一圈没敢动，直到听见一个声音。”
花墨忽的转过头，眼神正对上痴痴望着他的方泠芷，微微一扬嘴角，“你知道吗？那是我这一生，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她流着泪把我拥在怀里，对我说，‘好孩子，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花墨的笑容又让方泠芷一怔，她立即转过头，望着前方，猛点头来应承花墨的话。
“后来我和雪璃知道。她原本是花溪宫的弟子，但是私逃出宫，与一个妖类相爱。当时我们并不懂，只觉得她和妖在一起，肯定是被妖类迷惑了。之后我们曾跟了他们二夫妻一阵子，才发现原来妖族内部已然分成两派。一派是主战派。妄图征战四方，将神州大地收于囊下；而另一派则淡出妖族，只在周边地区自我修炼，与修仙三大派一般，想要飞升成仙。而救我的花溪宫弟子与她的妖夫，便是想要双修，同时得道成仙的人。”
“这样也不错啊。”方泠芷颔首，她不知不觉被花墨的故事所吸引，这会儿全然忘了害羞，直视着花墨那对好看的眸子，说道，“虽然妖类当诛，但他既然救过花师兄和雪师姐，就证明他还没有穷凶极恶。”
花墨突然觉得方泠芷的身上有一种他熟悉的感觉，可是又想不起什么，只得扯扯嘴角，继续说道，“只可惜了，花溪宫的羽仙宫主不满弟子私逃出宫还与妖夫暗结珠胎，联合掌门师伯和赤炼宫的龙阳阁主，三派攻入妖族，愣是生擒了救下我们的花溪宫弟子和她的妖夫。我……眼见着平日里一直逗弄着的小伏伶被羽仙宫主亲手溺死水中，救命恩人自绝于面前，之后妖夫则被掌门师伯带回了逍遥派，被囚禁于峨眉山后山，日日遭受天谴之苦。”
“唉，”方泠芷叹了口气，有些不该说的话也脱口而出，“掌门师伯也太过不近人情。”话出口之后，方泠芷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又说了句，“那花师兄和雪师姐也是那时候入的逍遥派吗？”
花墨显然没有注意到方泠芷那句，只轻轻点头，继续说道，“自那之后，我便不爱说话。本来之前没本事来见他，但自打悟到元婴下层，可以御剑飞行，我便每日抽空便寻路，终于被我发现了他。可那时的他，眸子里只有万念俱灰，再不复当年那个开朗的逗着我与雪璃的伏叔叔……”
“伏叔叔……他叫什么名字？”方泠芷忽然开口问道，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问，只是莫名的想知道他的名字。
“伏晖。”花墨的眼神跃过死海，望着半空中吊着的伏晖，哀叹一声，“伏叔叔每日都要经受万雷贯身的痛苦，而捆绑他的丝线，便是锁妖绳。那锁妖绳虽结实无比，但这么个折腾法，也终有一日会断落。”
“断落了，伏叔叔不就自由了么？”方泠芷看起来还有些开心的样子。
花墨却遗憾的摇摇头，“这死海，只有身带仙气的人才能浮起，而伏叔叔是妖，一碰到这海水，便会犹如深陷沼泽一般，再也无法浮出来。这便是掌门师伯对伏叔叔的惩罚，就算是死，也不要他轻易死去。”
方泠芷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听说连死都是一种奢求，登时心中的苦涩和酸楚一起涌了上来，望向伏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花师兄。可以带我去看看伏叔叔吗？”
花墨却吃惊的望着方泠芷，在他看来，逍遥派弟子肯接纳妖族已经是不可能的，如今这方泠芷不但这么轻易的接纳了。还同情一个妖族？
“你……当真想去？”
方泠芷使劲的点点头。
“好。”花墨拉起方泠芷，让她在身后站好，之后便口念剑诀，九阳剑向着伏晖所在的天海交界处飞了去。
就算是对着雪璃，花墨也不曾如此坦白。所以雪璃虽然想见伏晖，却也碍于逍遥派弟子的情面，不敢表现在明面儿上。但如今，方泠芷的出现，却让花墨死灰般的心复燃起来，他拉着方泠芷的手甚至出了细细的汗，也不知究竟在紧张什么。
离伏晖越近，方泠芷心里那片悸动就愈发控制不住，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无来由的抖着。花墨感觉到方泠芷的颤抖，以为她在怕。便温言安慰道，“没事的，伏叔叔绝不会伤害你。”
“嗯。”方泠芷又使劲儿的点点头。
终于，两人总算是到了伏晖面前，而伏晖这时候也半眯着眼，呆呆的望着下方，等着盼着哪日这锁妖绳断掉，结束他这一生，当秦可馨自尽之时，他便没想独活。只不过。那三大门派的人始终不让他如愿。
方泠芷咬紧下唇望着面前的伏晖，诚然，十几年的天谴已然让他整个人焦炭一般，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花墨本也担心方泠芷会吓一跳。但回望她时，却只见她满眼的心疼，这会儿心头又是一惊。这个方泠芷，这一日已经不知带给他多少“惊”。
“伏叔叔，我是逍遥派七星楼第十三代弟子方泠芷。”方泠芷先恭敬的对伏晖拱拱手，可是半天。伏晖还是老样子，呆呆的望着脚下，不抬头也不吭声。
花墨在一旁哀叹道，“伏叔叔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往日我来，也只是静静的说与他听。”
天空再次响起了闷闷的雷声，黑压压的乌云中，似乎有一两道电光闪现。花墨见状，忙一把抓住方泠芷，急急说道，“我们快些离去，伏叔叔好歹是狼妖体，能扛得住天谴，但你我二人**凡胎，一个闪电就顶不住了！”
“天谴……”方泠芷的心头忽然闪过什么，还没等反应，就已经被硬拉上九阳剑，两人逃也似的向着半空中飞去。可飞着飞着，花墨的速度又突然慢了下来，他才想起来，方泠芷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他还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如果这么把方泠芷带回七星楼，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方泠芷也机灵，看出了花墨的踟蹰，便直接对他说道，“花师兄，你跟我来。”说着，便指了指自己出来的那个小山洞。还别说，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那里还有个洞口。过了死海，两人跳下九阳剑，方泠芷抱起渣渣在前面带路，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那洞口。
“咔嚓！”一个巨大的闪电劈下，刚刚好劈在了伏晖身上。伏晖哀嚎一声，之后又没了音。那股剧烈的疼痛再次缠绕了方泠芷，她抱住头痛苦的蹲了下来，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花墨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又几道白花花的闪电落下，伏晖的痛呼一声接一声，而方泠芷则头痛欲裂，全身缩成一团不停在地上打滚。这里都是些稀松的黄土，没有任何硬物可以让她撞到晕倒，所以她的痛苦也就无法减轻。
“还愣着干什么！”渣渣也不顾刚刚被方泠芷抛下到底有没有摔痛，直接对花墨吼道，“快抱起她，我们去禁闭地！”
花墨这会儿也没时间思考，只得听话的抱起身子不停抖动的方泠芷，一低身便进了山洞。面对那一片漆黑，花墨有些不知所措，又听渣渣在一旁道，“闭上眼睛，只向前跑，路就不会错！”
花墨立即紧闭双眼，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奔去，渣渣在身后紧紧相随。而方泠芷还在不停的哀叫着，和外面的伏晖一般。
终于到了禁闭地，花墨也顾不上观察四周，见有一张石床，忙奔了过去，将仍旧不老实挣扎的方泠芷生生按在床上。可是只要听到伏晖痛苦的声音，方泠芷就浑身不舒服，体内好像有什么想要钻出来似的，生生的疼。
“捂住她的耳朵，别让她听到任何声音！”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渣渣虽然不明白原因是什么，但知道一定与外面那只妖类有关。
花墨此时毫无办法，只得听着渣渣的话，双手运气，用自身灵力在方泠芷的耳边形成一个小小透明的保护膜，这样，她便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这方法还真是管用的紧，方泠芷很快便不再那么挣扎，只是小脸苍白，一头虚汗，不停的喘着粗气，眼睛也紧闭着，看样子，倒是比刚才弱了不少。
花墨敏感的发现，方泠芷脸上那片红色胎记似乎是淡了一些。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方泠芷的时候，那片触目惊心的红曾经让他心头一凛，但如今，方泠芷侧脸上这一片倒是更接近于蒙蒙的浅红色，比之当初，的确褪下许多颜色。
渣渣正拖着湿哒哒的被子往床上甩，花墨见状，先让方泠芷躺好，之后自己起身，微闭双眼，单手一指渣渣口中湿哒哒的被子，那被子居然听话的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升于半空，之后便迅速甩动起来。四面洞壁满是水点子，而除了正下方的花墨之外，石床上的方泠芷，地上目瞪口呆的渣渣，都免费淋了一回小雨。
花墨已经修炼至出窍三层，拥有了简单操控物体的能力。但再甩水，那被子本身也是潮呼呼的，盖不得。渣渣甩了甩身上的棕毛，给了花墨一个大白眼之后，转身过去，又一阵呕吐声过后，一个半人多长的毯子便出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