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背叛与公平
博雷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本站新域名()的字母,最大的免費中文網站,趕緊來吧。
是他让贡纳出去把法尔博找回来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安,让一个气冲冲的少年在外面乱晃似乎不太好……
然后他隐隐听见了那声呼救,冲出帐篷时又被门外的骑士拦住。
“……你知道他们有可能碰上什么!”博雷纳脱口而出,恳求道:“你得去帮帮他们!”
骑士叹了口气,没有反对。
“跟着我!”他说。
博雷纳乖乖地跟着。即使一身盔甲哐当作响,骑士跑得一点也不比他慢。看见水面上扑腾一下又沉下去的兄弟俩时,博雷纳毫不犹豫地跟其他几个赶到河边的人一起跳了下去,而全副武装的骑士只能喃喃地咒骂着在河边徘徊——他没能拉住博雷纳,而等他脱掉那身沉重的盔甲跳下去,想干什么都晚了。
博雷纳明明记得他抓住了法尔博飘在水中的一只手——然后背心被什么猛击了一下,眼前一阵昏黑,感觉简直跟上次被野蛮人一锤子砸在背上时一样,胸口一窒,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剧痛之中,他大概就此失去了意识。醒来时背后的钝痛依然让他呲牙咧嘴,那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没死……但是显然又倒霉了。
他简直想向水神祈祷点什么——但他这辈子的运气大概都在死而复生的时候用光了,即便是伊森周密的安排。显然也没能保护得了他。
他只希望贡纳和法尔博兄弟俩没事……他们显然是被当做了诱饵。
湿透的衣服硬邦邦地裹在身上,让他连打了好几个哆嗦。所处之地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些奇怪的浅绿色荧光,什么也无法照亮,感觉极其阴冷而潮湿。他能听见潺潺的水流和滴水声,这大概是个水边的洞穴……或水底。
想到奔腾的黑河很可能在他头顶,博雷纳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摸索着站了起来,还没能站直就撞到了头顶的石头。痛得大叫一声。
那声音似乎惊动了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博雷纳警惕地向后缩去,耳边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慢而沉闷。熟悉的腐臭气息飘了过来,博雷纳头皮麻,无声地摸出了腰间的匕。跳下水时他没来得及解开腰带。但长剑不知是掉在了水里还是被拿走了,他唯一的武器只有这柄切肉的匕……
虽然他也不确定一把小匕对“那东西”有多少用处。
拉住法尔博的手时,他曾经无意中向下瞥了一眼……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水中挂在法尔博脚下的惨白的东西,有着模糊的人形。
而他知道那可能是什么。
想到“那东西”也在这里,博雷纳连眼睛都不敢眨了,尽管他事实上也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屏息倾听着不远处的声响。
但那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又啪嗒啪嗒地移向一边。似乎离他更远了一点。
博雷纳一点没觉得放松,反而心中一紧。
苍白的冷光突然在黑暗中亮了起来,一个又一个飘忽不定的白色光球从不远处一路亮起。像沿路开放的白色花朵一般直通到博雷纳面前,逼得博雷纳缩着身体紧贴在了背后湿滑的石壁上。
洞穴中犬牙交错的石笋居然也是白色,被水流侵蚀过的岩石如积雪般堆积在清透的绿色水池边,这景象不可谓不美……却美得让他起了一身鸡皮。
尤其是看清那个同样是白色的“东西”的时候……那个腐烂得像是随时会融化成一团的东西,他简直不想承认那曾经是个人类,只能竭力移开目光。注视着白色光芒亮起的地方,忐忑之中。却又有一丝奇怪的期待。
——至少那是个活人。
那是他曾经的朋友。
看着那个男人迈着悠闲的步子一点点接近时,博雷纳深吸一口气,从他待的那个低矮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匕插回腰间,站直了身体。
脸上的笑容里有真实的怀念和无尽的遗憾,博雷纳平静地开口:
“好久不见……伊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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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夫勒家的两兄弟其实长得很像,有着同样纯正的金和带一点灰的钢蓝色眼睛,继承了父亲坚毅的下颚和母亲偏薄的嘴唇。不同的是伊莱的嘴角总是向上挑起,带着各种意味的笑容,从小羸弱多病的伊森,嘴角却总是下沉着,显得阴沉而冷漠。
十几年前,伊莱甚至半开玩笑地跟博雷纳讨论过他的弟弟最终成为一个不近人,脾气古怪的法师的可能性,如今……成为最令人恐惧和不齿的死灵法师的,却是他自己。
他在离博雷纳不远的地方站定,微微歪着头,唇边细细的笑纹让他无论何时都带着笑意,仿佛画在了面具上,再也不会消失,却让人看着心里冷。
“你在抖。”他的声音比博雷纳记忆中要轻柔了许多,听起来几乎是带着一丝关切,“抱歉,这地方是冷了一点……但它很美不是吗?”
他环顾四周。一片雪白,石柱林立的洞穴,甚至隐约有几分像黑堡中的列王厅。
博雷纳点头承认:“我从不知道黑河附近还有这么美的溶洞,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拖延时间不知道有没有用……
伊莱低声笑着:“当你换了一份不那么受欢迎的职业时,总得学会给自己寻找几个够隐秘的藏身之地。没人会知道你在这儿的,博雷纳,你的朋友们正在黑河里寻找你的尸体……他们会找到的,但不是现在。”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博雷纳还是不禁因为男人声音中无法忽视的怨毒而有些难受。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大概在劫难逃……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伊莱也不会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至少也得死个明白。
“你真的变成了……”他犹豫着,那个称呼意外地难以出口。
“死灵法师?”伊莱冷笑着代他说了出来,“你觉得一个被父亲赶出家门。再也无法用剑的骑士能有多少选择?”
有很多——博雷纳很想这么说,那当然不会是伊莱喜欢的答案,他也并不清楚伊莱离开巴拉赫之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原谅伊莱所做的一切。
“那都是你干的吗?”他低声问道,“灰须切姆,那个野蛮人……”
“被朋友背叛的滋味如何?”伊莱毫不否认,眼中带着怨恨与嘲弄的光芒愈炽热。“如果那个住在坟墓里的老家伙肯多教我几招,我会让那场戏更精彩热闹……也绝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脱!”
“我得告诉你多少次。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压在心中的愤懑与无奈太过沉重,即使明知无用……也已经没有意义,博雷纳依旧忍不住分辩,“你知道当时有多乱!我甚至根本看不清你在哪儿!……”
“那又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你去告诉我父亲说我想杀了你!!”伊莱怒吼着打断了他。终于失去了风度。
博雷纳微微一愣。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伊莱趁他不备给了他重重的一击,醒来时他现自己被牢牢地锁在一架水车上,缓缓转动的水车带着他一次又一次沉入冰冷的河水,最后在他被压入水中时干脆停了下来,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浮出水面……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水车再次开始转动,伊森从黑暗中出现,把他从水车上解了下来。却始终一未。
想到伊莱居然想要用这种方式要他的命,博雷纳那时只觉得不寒而栗。他几乎立刻就决定偷偷离开,却从未想过要去告诉费什。
“那不是我……”他有些无力地分辨。“再说你难道不是想杀我吗?”
他花了不短的时间才摆脱对河水的恐惧——或许他该保留着那份恐惧的。
“如果真想杀你,我不会看着伊森救你,就算只有一只手可用,阻止他也还绰绰有余。”伊莱目光阴冷,语气却再次平静下来。
博雷纳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想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但你不该杀了我父亲!”
“那只能怪你自己。”伊莱冷笑。“如果你乖乖地待在库兹河口等死,乔金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你该感谢我至少放过了你的妻子——你真觉得自己把她藏得够好了吗?”
恐惧和愤怒袭过全身。博雷纳猛地向前冲出了一步:“别碰她!!”
那具呆呆站在一边的腐尸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过来,挡在了他与伊莱之间,又被伊莱不耐烦地用一句短短的咒语遣回原处。
“放心,我不杀女人。”伊莱把缺乏温度的目光转回博雷纳身上,“虽然我的确想过让你死在她手里也不错……但那个女人倒是意外地难以控制。”
博雷纳瞬间冒出一身冷汗。他完全不知道伊莱居然曾经接近过克里琴斯。
“跟老朋友叙叙旧感觉真不错……但你外面的朋友们大概已经开始着急了。”伊莱似乎失去了耐心,“被水神的力量所救的人再次死于水中,苍白的尸体浮于黑色的河面……听说你喜欢编故事写剧本,这个结局听起来如何?”
博雷纳只能无地把手伸向腰间的匕,看向那个惨白浮肿的亡灵。
“用不着看它。”伊莱冷笑着扔给他一柄长剑,“你的对手是我……‘如果想要杀他,用你自己的手’——那个救了你的小牧师不是这么说的吗?”
博雷纳愕然看着他,几乎没能接住长剑,
“但我只有一只手,所以……”伊莱咧开嘴,带着恶毒的微笑做了一个手势,“也许这样才算公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