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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竟然要熬鞭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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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秉生一边用枪口狠狠戳进对方一股汗臭的头发,一边抬起头看着几步外的那些车夫,那里刚刚还有一堆群雕,现在只剩三个最靠前的傻帽还在凝固着,他们后面的兄弟早都不见人影了。

果然,即便混帮会,喜欢冲前的也是傻货。

“抬起头来!”方秉生说道,只见地上的大汉浑身一颤,然后慢慢的两手离开地面,等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已经眼泪汪汪的。

“你还凶吗?”山鸡羞辱式的拿刀鞘左右抽着那家伙的脸。

“大哥们,我错了!有眼不识泰山!”那大汉嚎叫了一下,接着两手绕到脖子后慢慢的接下那巨大的金链子,小心的用两只指头捏着,宛如捏着一条死蛇那般,还翘了兰花指,把它慢慢放在方秉生的皮鞋前面。

他说道:“小弟我刚刚在茶馆喝茶,出门比较急,没有带钱包,这点玩意不成敬意,希望各位大哥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你到底是干嘛的?”方秉生看着这家伙的眼泪鼻涕一起要喷出来的模样,突然笑了。

“我…我…我是龙川车夫行会的啊!我原来就是拉皇帝车……”那壮汉一脸真诚的说道。

山鸡擦的一下拉出精光四射的砍刀,把刀刃瞄准那人胸口纹身罗汉的脖子抹了几下,冷笑道:“就你这鸟样还拉皇帝车?你是在床上玩老汉推车吧?还尼玛敢不老实?!”

“大哥!都是江湖弟兄,不要这样……”那壮汉低头瞄了一眼在自己胸腹之间来回推拉的刀刃,惨叫起来,叫道:“我是龙川堂的…...”

“龙川堂的?”山鸡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方秉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鼻子里笑了一声,然后扭回头看看那跪地的壮汉,好像想忍住笑,但胸口里难以抑制的哈哈两声还是出来了,彷佛两条焰火从胸口一路钻出鼻孔。

“龙川堂的……你就敢拦路抢劫吗?”方秉生把手枪抽离了对方脑壳,双手抱臂,跪地的壮汉抬头偷眼去看,只见面前的这个矮子显得无比高大,那手枪宛如鹰翼尖一般在斑驳的树影里闪烁着,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杀气。

“我没有拦路抢劫啊!我就是……”那壮汉鼓起勇气,终于甩了手里的茶壶,指着滑竿嗫嚅着,好一会才抬头叫道:“大哥,不关我事啊!是我上边猪哥交代的,不能让滑竿随便上街,我也是没办法啊。”

旁边蹲在他身边的山鸡先捂嘴奸笑了一声,然后拿刀柄重重的顿在那汉子的天灵盖上,骂道:“好你妈的反骨仔!竟然现在就出卖大哥了!”

这一下贼重,那壮汉啊的一声,一手抱住了脑壳,额头朝下磕头在了方秉生脚下泥里。

蹲在他身边的山鸡宛如小孩看地上一条蚯蚓的表情看着在地上装模作样呻吟的壮汉,笑道:“虎眼八爷就教出你这种反骨仔手下啊?哈哈!”

那壮汉本来头拱着地、浑身做出各种奄奄一息的蠕动动作,一听对方说出“虎眼八爷”四个字,立刻头不疼了、腰不酸了、连多年的风湿病都没了,矫健的从磕变成了半跪,扭头看着山鸡,满眼都在闪光的发问:

“大哥!你认识我们八爷?你也是咱们帮会的?”

“去你妈的,龙川堂的垃圾!”山鸡嘲弄式的抽了抽对方的脸,这次手下留情了,没有用刀柄更没有用刀刃,而是用枪管。

就在这时,巷子口一阵喧哗传来,脚步咄咄,挡路的几个傻帽被人连拉带踹的挪开了,一支枪管露出了墙边,有个声音大吼:“兄弟从哪里来?”

方秉生和山鸡知道对方的援兵到了,方秉生一个眼色,立刻几个铁路公司的人都退到了墙边,背贴住了墙。

山鸡最猛,扔了手里的刀,一手揪住地下那汉子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把他嗷嗷叫的拽了起来,然后胳膊勒住那家伙的脖子,自己身体躲在他身后,一手拿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把他用做盾牌挡在了方秉生他们的身前。

“我们是从桥下来!”山鸡大吼道。

这句切口很明白:

对方问“兄弟从哪里来?”是一句江湖切口,用来询问对方的身份,若非天地会的成员,往往会说:“从上海来”、“从京城来”、“从佛山来”、“从龙川来”;

而山鸡所答的“桥下来”,则是指经过入会时候的刀阵,是正确回答。

对方确认了山鸡也是帮会中人,一时间只听巷子口外边唧唧喳喳的,好像在讨论什么。

而被山鸡当做人质的壮汉,看到援兵来了,已经泪流满面,谁被一群亡命之徒用枪口指着,这种性命之忧非经历者无法言传,他冲着巷子口大吼:“猪哥,他们有枪!别随便开枪啊!我在他们手里……啊!”

看他竟然敢通风报信,山鸡回过手,一枪托砸在他嘴上,顿时大叫变作了惨叫。

巷子外的那人立刻大叫:“朋友,别冲动!我们也有七八条枪,而且治安官马上就到!你们识相的就放了人赶紧走人!龙川不是你们乱来的地方!我们可是龙川堂的人!”

听到“龙川堂”三个字,山鸡又笑了起来,他对着那人大吼:“山猪,是你吗?就是左眼以前在孔庙前被劈、有条疤瘌的那个混蛋!”

“你认识我?你是哪位?”端着枪躲在巷子口外的那人惊异的问道。

山鸡哈哈大笑起来,还不忘扭头对旁边的方秉生说道:“这个傻帽,就是我劈的!哈哈!”

“让治安官来吧,我还赶时间。”方秉生一手持枪,一手又掏出怀表看着。

这时候远处遥遥传来四声钟鸣,那是中心教堂上面的大钟,下午四点了。

听着钟声,巷子口外那“你到底是谁”的话还在不停传来,方秉生抬起手枪,对着自己头顶的天空:“呯、呯、呯!”慢慢的有节奏的放了三枪。

山鸡哈哈笑着,也把枪口离开前面人质的太阳穴,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立刻前面巷子里一片人仰马翻之声,不是想进攻,而是惊慌失措。

这巷子看起来很幽静,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这里修理敢于做滑竿生意的苦力,但其实这个地方是在三一中心和火车站中间,乃是闹市区,在闹市区放枪,真是疯子!

黑/道就怕两种人:不要命的和疯子。

就算他们也疯了,和敢于拿那么多枪上街的亡命之徒火拼,他们手里现在只有两条手枪,对方手里可能有六七条枪,还有步枪呢!怎么打得过?

最最关键的是:他们已经报警了。

让治安官为民做主,修理这群扰乱龙川的疯子好了!

一会功夫,警笛大作,龙川城治安官一边吹着自己嘴里的警笛一边飞奔着蜂拥而至。

治安官挤过那些死鱼般的皇帝车,在黑/帮成员“冒死”用手指指引下,冲进巷子,山鸡立刻就推开手里的人质,大吼起来:“我们是铁路公司的!和你们刘国建市长是好哥们!”

方秉生厉声喝道:“我们是朝廷的人!我们被持刀抢劫!”

那纹身大汉已经被山鸡那一枪托砸得满嘴血,被推出去之后,也不敢动作,要知道身后多少枪口指着他呢,为了安全,顺势跪地,膝盖还砸实地面就听到背后那个头目大吼:“朝廷的人”,这个词顿时让他如坠冰窟。

接着更骇人听闻的就来了:“被持刀抢劫!”

他猛地站起来,转过身,指着方秉生结结巴巴的叫道:“我…我…哪里……”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冲来的治安官一棍子砸倒在地,这次是真的在地上蠕动了。

这还是轻的,因为方秉生他们已经把枪收起来了,还大叫“朝廷”和“刘国建”,看起来没有持枪拘捕的表现。

否则治安官难道不怕疯子和不要命的吗?定然也缩在巷子口外乱枪齐发,不管打死的是人质还是劫匪,在这持枪合法的海宋里,最好是子弹说话,警棍都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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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秉生一行的身份几乎瞬间被确定了。

因为龙川堂报案是“有人持枪绑架”,所以两个背着步枪的高级探长都出动了。

其中年纪老点的一个留着一嘴一字胡,他看到方秉生就叫道:“这不是方秘书吗?”

方秉生笑道:“你认识我?”

那高级探长“切”了一声,低了头说道:“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三年前,在你那些苦力和打手失败之后,是谁在我们龙川治安官面前大叫:给我开枪,打死一个我给十元的。”

方秉生嘿嘿一声:“你?我想不起来了。但我可是一直论功行赏啊,您的名字当年肯定出现在我给朝廷的报功名单上,否则我想你当个高级探长也不容易吧?”

“那是。”那高级探长点头说了句,手下已经把情况大体说了,这探长蹲下去,揪着头发,把那头破血流的纹身壮汉脑袋拉起来,看了看脸,说道:“这不是老三吗?小子,你可倒大霉了,你惹了比你们更狠更黑的了。”

这时墙角里的一堆龙川堂的人都涌了过来,左脸上有条刀疤蜈蚣一般爬过眼睛的高个汉子满脸惊异的看着靠墙而立一脸无所谓的方秉生他们,拉住一个治安官小声说着什么。

随后继续满脸惊异的抬起头来,有点难以置信的叫道:“山鸡?是你吗?”

那边山鸡正接过方秉生递过来的一根雪茄,斜斜的叼在嘴里,正用手捂着点火柴,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在烟雾里眯着眼睛抬起头眯着眼寻找谁在喊他。

接着他看到了那男子,因为眼上下好像趴着一条蜈蚣的人实在很显眼,山鸡笑了,叫道:“这不是山猪吗?怎么?不在码头混了?也进城了?”

看着山鸡和他们一伙全都是一身钢钢硬的西装革履,山猪气势已经弱了三分,他们再牛比再狠,也只是在龙川这个小县城里凶,毕竟是土鳖。

最关键的是:山猪知道面前的这伙人是何等来历。

面前的山鸡早已不是和他二十年前在孔庙大街上雨夜互砍的流氓了,那时候他们是平等的,用砍刀和鸟铳互相厮杀,就算肚破肠流,就算血染长街,也不过是用龙川土话互骂,然而现在?

当年被他们砍走的惠川堂现在已经不得了,那真是化鱼为龙了!

“山猪,你手下小弟脖子里那么粗的金链子要送给我们呢,真是有钱了,哈!”山鸡嬉皮笑脸的叫着。

明知对方是羞辱,其实不管他说什么话,就算山鸡大叫:“兄弟你我桃园结义!”山猪也肯定认为是羞辱,但没有丝毫办法,谁叫对方势力太可怕了,已经大到脱离黑/道了,变为朝廷势力了。

所以面对山鸡叼着雪茄的喊话,山猪只是咬着牙、低了头、不吭声,这次认栽了。

那边方秉生再次抽出怀表看时间,四点半了,他走过去,叫过认识他的高级探长说道:“我赶时间,你把这事替我了了,我会感谢你的。”

“好。”对方回答的干净利落,接着抬起头看着方秉生慢慢说道:“我叫欧杏孙”。

方秉生一愣,接着明白过来,这是对方在表功或者等着可能的赏赐,他笑道:“欧杏孙?我记住你了!不会亏待你的!”

那叫欧杏孙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山猪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往僻静地方走了几步,说道:“这事,你不想弄大吧?你的人搞的是铁路的人,明白你惹了什么麻烦吗?”

“我明白。”山猪使劲咬着牙说,彷佛若不咬着牙,脸上的肉就会掉下来一样。

“这事,我不算你们持刀抢劫,我知道你们只是要垄断皇帝车市场。这事就算闹市肆意放枪小罪,没收枪械、关三天或者罚点钱,但是这个罪名得有人顶了,你给我找个人?”探长说道。

山猪长出了一口气,宛如武大郎推门回家发现西门庆正和自己娘子研究工作那般,咬牙又咬牙,然后伸手一指旁边的一个车夫模样的年轻人。

“嗯。”探长点了点头,接着手一伸:“犯事的枪呢?”

“唉。”山猪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黑不溜秋的左轮给探长看。

“好,事情就这么了了。你知道该如何谢我吧?这次是铁路黑/帮,我要五十。”探长突然笑了。

“知道。明天就给您送去。”山猪再次咬牙切齿,一副隔天推门又发现西门庆和自己娘子在研究工作,而且加班研究工作的表情,而自己竟然要熬鞭汤给他们!

——被无情践踏了、弟兄被羞辱了、而且还得自己背这黑锅、五十块大洋没了。

探长笑了,使劲拍了拍山猪的后背,然后走到巷子中间,脸上表情已经十分严肃,叫道:“案件已经查明!是某人竟然在非靶场区肆意放枪取乐,有人证有物证。收队。”

那边山猪已经和一个年轻人耳语了一会,那年轻人从赤/裸的肩膀上抽下毛巾,扔在自己皇帝车的车座位上,一手举着一把劣质黑色左轮枪,朝着治安官走去,叫道:“没错,我在路边捡了条枪,心痒难忍,就朝天开了四枪。”

探长得意的笑了笑,抬了抬下巴,让人过去把他带走。

他身后的方秉生嘴角冷笑着,大摇大摆的坐上滑竿,大声叫着“起!走!”,下面紧跟的保镖甚至肆无忌惮的把长枪靠在肩膀大摇大摆的推开治安官,紧跟滑竿前的山鸡嘴里叼着雪茄,眯着眼一脸嘲讽的不屑笑容。

山猪正扶着自己头破血流的那纹身徒弟,转过了头不去看他们,他紧紧咬着牙,好像肚里的五脏全化作了液体,若不紧咬着牙关,眨眼就会喷流而出,让自己化作地上的一堆烂泥。

就在方秉生要大摇大摆的离开巷子的时候,一只手伸出来,猛地握住了滑竿的一边,叫道:“谁让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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