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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流言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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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秦凤仪往家里送了两次信, 收了两回信, 在行宫过了景安帝的寿辰,便到了移驾回宫的日子。秦凤仪早已归心似箭, 每天必要往他岳父跟前晃两遭, 主要是他媳妇长得像岳父, 秦凤仪这也算赌岳父思媳妇了。只是, 一些不明就理的人见秦凤仪往岳家去的殷勤,难免说景川侯这女婿招得好,这哪里是女婿啊,景川侯随驾,儿子不在身边, 这女婿简直是比儿子还要殷勤百倍好不好。

当然,也有人说秦凤仪会巴结, 岳家位高权重, 他就这么一天三两趟的跑,要是岳家无权无势,就不晓得秦探花是否有如此殷勤备至了。

这样的怪话虽则不是没有,只是秦凤仪何尝怕过别人的闲话。景川侯更是不会在意这些, 原本秦凤仪一个四等纨绔能有今日出息, 就多赖景川侯教导督促之功, 景川侯在这个女婿身上用的心力, 半点儿不比在儿子身上的少。反是几个儿子皆是乖巧性子,不似秦凤仪,简直是问题儿童, 故而,景川侯待秦凤仪也自有一番不同。再者,岳家看女婿,只盼女婿亲热着些才好哪,哪里还有的盼女婿与自家生疏的。便是一向不大喜欢秦凤仪的景川侯夫人,因着闺女嫁人之期将近,心下亦是盼着女婿待闺女也如秦凤仪待李镜这般才好哪。

景川侯夫人还有个想头儿,私下跟婆婆商量,景川侯夫人道,“我总觉着,阿衡不似大姑爷这般热络。要不,让大姑爷多跟阿衡说说话儿,那孩子,就是太腼腆了。”柏衡身为御前侍卫,也在随驾名单之内,都是侯府的女婿,柏衡就没有秦凤仪这一天恨不能来八趟的殷勤了。

李老夫人笑道,“你也知道衡哥儿腼腆哪,这一回京就要成亲了,孩子约摸是脸皮薄,心思都是一样的。头一天打的猎物,不就巴巴的给你这丈母娘送来了。”

景川侯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不禁一笑,“就是太腼腆了,咱们两家的亲事,原早就说定的,这眼瞅要成亲,也不必羞窘。当初阿镜大婚前,唉哟,大姑爷还见到往咱家跑哪。”

“那会儿阿凤往咱家跑是去找阿镜,现在阿洁又没在你身边儿,衡哥儿想也是想阿洁,还能想咱们这两个老货。”李老夫人一句话,逗的景川侯夫人直笑,奉茶给婆婆道,“母亲哪里老了,出门儿人家都说咱们像姐妹。”

李老夫人笑接了茶,“这回去就是阿洁的亲事了,阿钦这一科后,也得开始议亲了。”原本二姑娘的亲事定在八月,因着两家都要随驾秋狩,便换了九月的吉日,这一回京就要办喜事的。

“是啊。也不知阿钦这次秋闱如何。我是想他下科再考,大姑爷非说让他下场长个经验,这要是中不了,怕要灰心的。”

李老夫人听着儿媳妇这话,对这儿媳也是无语了,二孙子上科的秀才,今年秋闱之年,二孙子就有些犹豫要不要下场,长孙看过二孙子的文章,说在两可之间。秦凤仪一向是个热心肠的,知道李钦犹豫下场之事,立刻就给他拍板定了。原本景川侯夫人还说不跟着丈夫秋狩了,今年亲闺女出嫁,亲儿子下场,景川侯夫人不放心,想留在京城。秦凤仪干脆说,“你就跟着岳父走吧,你在家管什么用?二小姨子嫁妆也备好了,二小舅子读书你也帮不上忙,你在家反是啰嗦,二小舅子没你盯着,兴许能中,你在家啰嗦个没完,他反是心里压力大,兴许中不了呢。”秦凤仪一通说,景川侯夫人与秦凤仪关系十分微妙,俩人确定,谁也不喜欢谁,但秦凤仪有事,譬如被太后训斥,景川侯夫人还很为他操心,宫里请安都会在平皇后那里为这个后女婿说好话,把平皇后烦的不轻。像秦凤仪,他也不咋喜欢这个后丈母娘,后丈母娘是个势利眼,当初就不愿意他与媳妇的亲事,经常性的说他坏话。可秦凤仪对俩小舅子俩小姨子一向不错,而且,甭看他与后丈母娘不对眼,他说的话,后丈母娘还是会听的。

于是,景川侯夫人就随丈夫一道出来秋狩,这一出来,看看山水,倒也不挂念儿女了,只是,如今就要回京了,难免又絮叨起来。这絮叨中,就有些对秦凤仪这后女婿的一些埋怨了。

李老夫人素知这儿媳的性子,听过则罢了。

其实,景川侯夫人也怪,这位夫人是跟婆婆絮叨了跟丈夫絮叨,话里话外的抱怨后女婿,就是不跟后女婿秦凤仪絮叨,很有些欺软怕硬。主要是,她跟丈夫与婆婆絮叨,丈夫婆婆都当寻常,秦凤仪不一样,秦凤仪若是听到,必要跟她拌嘴的。说来,这京城能与丈母娘拌嘴的女婿,秦凤仪也是头一份儿啦。

秦凤仪并不晓得后丈母娘在絮叨他,不过,京城桂榜一出,必然八百里加急送至御前的。秦凤仪每天在御前服侍,见着这榜单,一时便寻个空当打发小厮去给老太太和后丈母娘报喜了,他家二小舅子,得了个一百四十七名,今科京城秋闱,拢共录了一百五十名,二小舅子倒数第四,也算正经举人了。

揽月跑去报喜,得了李老夫人与景川侯夫人双重打赏不提,就是李家婆媳二人亦是喜之不尽啊。秦凤仪也是一幅喜滋滋的模样,景安帝自然也看过桂榜,那榜单上非但有各举子姓名,其后籍贯自然也有的。景安帝笑道,“唉哟,二小舅子中举,这么高兴啊。”

“那是自然了。”秦凤仪道,“陛下不晓得,我这二小舅子比较笨一点,考秀才就考了好几年,去岁才中的秀才,今年头一回下场,他心思重,要是中不了,难免郁闷。哎,看他念书还挺用功,如今中了,也好去说房媳妇啦。”

景安帝看他说得有模有样,一幅大姐夫的口吻,不禁一乐。

李钦秋闱得中的消息,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与景川侯府交好的各路亲友都过去贺了一回。李老夫人与景川侯夫人皆是一脸喜色,寒暄不断。景川侯夫人现在也改了口,看秦凤仪也顺眼了,笑道,“别说,阿凤的话还是准的。”

秦凤仪笑嘻嘻地,“您老别抱怨我就行啦。”

景川侯夫人再不认的,景川侯夫人道,“我何曾抱怨过你,我知道你都是为阿钦好的。”

“那是!”秦凤仪道,“你这丈母娘虽是后的,我二小舅子可是亲的。”

这叫人说的话么!景川侯夫人听得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也不用对我好,对你小舅子他们好就行了。”

“我对小姨子也很好啊,二小姨子这成亲,我跟媳妇说了,要多给二小姨子添妆。”

一想到闺女喜事将近,而且,听到秦凤仪这话,景川侯夫人如何又不欢喜呢,遂转气为喜,笑道,“添妆多少,都是你们做大姐姐、大姐夫的心意。咱家可有谁,不就你们兄弟姐妹么。”拉过秦凤仪,絮絮的说了不少话,还叫厨下做秦凤仪喜欢的菜给他吃,秦凤仪颇是受宠若惊,心说后丈母娘可真是个实在人,一听我要多给二小姨子添妆,就对我这么好啦~

他却不知,后丈母娘完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而且,自从秦凤仪得了祥瑞之后,后丈母娘对于这后女婿的看法就颇有些与众不同了。譬如这回儿子中举,后丈母娘的想想就是,这后女婿果然是个有福的,他说是能中,果然我儿就中了。

于是,身为“有福”的后女婿,景川侯夫人想着,以后要让儿子更加与这“有福”的后女婿多亲近才是。

尽管景川侯夫人这想法有些势利眼,却也代表了一部分人对于秦凤仪的看法。非但是这次献祥瑞之事,人们觉着秦凤仪运道好。就看秦凤仪自身的经历,由一介盐商子弟,考取探花,迎娶贵女,得陛下青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谁也不能说秦凤仪“无福”啊。

因着秦凤仪这“福分”不一般,而且,现在是扛过祥瑞的福分了,就是景川侯夫人都寻思着,待闺女出嫁时让秦凤仪帮着做送亲使,以加持闺女的福气。

秦凤仪就这么一路“福分”的回了京城,先是众臣送御驾回宫,之后便各回各家了。秦凤仪骑马,一路快马的赶回家去,门房小厮远远见着自家大爷骑马归来,纷纷跑出来牵马的牵马,请安的请安,还有跑去接了揽月一干人的车马的,秦凤仪已是跑内院去了,他比报信儿的小厮腿脚都俐落三分。

秦老爷不在家,秦太太与李镜正在看衣料子,一见秦凤仪回来,当下喜的手里正看的衣料子也不顾了,秦太太跑过去拉着儿子看了又看,直道,“我儿,可是回来了!”

李镜的身子已是有些显怀,却也并不算明显,她自有身孕,行动间处处小心,起身笑道,“可算回来了。母亲每天念你百十回。”

秦太太拉着儿子到榻上坐下,笑对媳妇道,“你也不比我念得少。”

李镜一笑,摸摸丈夫的脸有些凉,就知道是骑马回来的,又问他冷不冷、饿不饿,秦凤仪道,“不冷,骑马还热哪。赶紧打水来,我洗一洗,再跟咱大阳说话。”两眼盯着媳妇已是显怀的肚子瞧了一回,又夸媳妇,“这俩月不见,长大许多啊。”

李镜哭笑不得,“真是傻话。”

一时待丫环端来温水,秦凤仪洗过手脸,这才坐着吃茶与母亲、媳妇说话,秦太太别个都不好奇,就好奇那祥瑞的事。秦凤仪简单说了,“就是一头白鹿,咣当撞我跟前的树上,给撞晕了,我给陛下扛了去。”

虽则秦凤仪说的简单,秦太太却是双手合什,一脸欣慰,直道,“我儿,这是你的福啊。你想想,那天我看跟着皇帝老爷出去打猎的队伍直排出十里地去,那么些个人,怎么就我儿能遇着祥瑞!那祥瑞怎么不往别人处撞晕,专往我儿跟前撞晕,这就是我儿的福啊!”

秦凤仪拿块栗子酥搁嘴里,道,“兴许是那鹿看我生得好。”

秦太太笑,“那更是我儿的福啦,满天下人看看,哪里还有比我儿生得更好的。”在儿子相貌这方面,秦太太比秦凤仪还自信哪。

李镜听这母子二人的话当真无语,不过,想想这事也稀奇,这鹿不知是哪方人马预备的,结果却是叫自家相公捡个便宜,想想倒也有趣。

秦凤仪归家,一时,秦老爷也回来了,秦太太还说呢,“见着孙管事了?”

“没,我看街上皇帝老爷的仪驾,连忙赶回来了。”见到儿子自然一番问询,看儿子神采弈弈,秦老爷也是高兴,笑道,“你送回的野味儿我们都吃了,香!”

秦凤仪更是挺着胸脯,扬着脑袋,一脸得意地表示,“都是我亲自猎到的!刚开始放了好几天的空箭,一个都猎不到,还有好些人笑我,后来慢慢熟了,就能猎到了!原本我想猎头老虎或是大熊的,哎,都叫陛下抢了先儿,后来陛下歇着不去猎了,我去猎时,就见不着老虎大熊了。”秦凤仪说来很是遗憾。

李镜听着,但笑不语。秦老爷笑道,“这些就很好了,打了四五车的猎物,还少啦。我儿文武双全啊!”秦老爷对于自家儿子向来不吝赞美。

秦太太很是认同儿子这话,道,“我让你爹送了一车给方阁老,方阁老听说是你猎的,都夸你弓箭使得好。”

“那是!文官里就我一个能上场打猎的!”想到自己的战果,秦凤仪也很高兴,道,“下午我去师父那里走一遭。”

李镜笑,“这急什么,先换衣裳,你今儿个回来,咱们正好中午先吃顿团圆饭。”

秦太太笑,“你媳妇这话是。”

秦凤仪头一回去秋狩,猎场多少新奇的事,秦凤仪又是个爱显摆的性子,简直说之不尽。这一说,就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待一家子吃过团圆饭,秦凤仪就与媳妇去自己院里歇着了。小夫妻俩月不见,自是少不了思念,不过,其中秦凤仪往家送了两回信,李镜也并不是娇弱的性子,看丈夫一切都好,也便放心了。

秦凤仪摸了摸媳妇的肚子,问,“咱大阳有没有想我?”未待李镜说话,秦凤仪便大惊小怪起来,“动,动啦!”

李镜笑道,“都五个月了,自然会动了。”

秦凤仪又去摸了摸,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直道,“怎么又不动了?”

“刚那是跟你打招呼,这是歇了。”

秦凤仪感慨,“果然是咱儿子啊,在娘胎就知道跟他老子打招呼了。”直将李镜逗的不成,连丫环都是忍俊不禁。

秦凤仪连忙与媳妇道,“岳父打了一头老虎,把虎皮送给咱们大阳了。”

“虎皮虽不是极难得的物什,也是稀罕的了,给儿子好生留着。”李镜道。

秦凤仪难免问起些家中事,其实,不过是些琐碎事,倒是李镜细问了秦凤仪得祥瑞的事,秦凤仪该说的已是在信中说了,如今夫妻二人私下说话,李镜道,“应该是大皇子那里的故事。”

秦凤仪皱眉,“我原想着也该是大皇子那里,只是,他如何就把个祥瑞追丢了呢。”

李镜唇角一翘,“他与祥瑞无缘呗。”

秦凤仪亦是不喜大皇子,只是,如今他当官有些日子了,深知一些官场忌讳,悄声道,“这话咱们自家说说便罢了,我与他早便不对盘,如今这祥瑞也是个眼神儿不好的,偏叫我得了,他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

“这还能怨别人?”李镜摇头,“瞧瞧他手底下都是些个什么人,就是想着献祥瑞,里里外外便要安排妥当,倒叫祥瑞跑了,这叫什么事?”

秦凤仪想想也好笑,不由一乐,道,“这平郡王府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啊?”

李镜道,“不一定是平郡王府操持的,要是平郡王府操持,这事当不会如此。”

秦凤仪一向与大皇子关系冷淡,并不关心这乌龙事是谁帮大皇子操持的,秦凤仪笑,“你不知道,还有内务府撺掇着要办祥瑞大典哪。”

“你没撺掇吧?”李镜知道丈夫这性子一向有些个爱热闹,连忙问他。

“我怎么会搀和这事,陛下问我的意思,我都跟陛下说了,我说我瞧着这祥瑞似是别人养的。你是没见,那鹿肥的很,流光水滑的,屁股又大又圆。”

李镜根本不管鹿是肥是瘦,她摇头道,“真是笨,陛下那不只是问你的意思,陛下是试你,看这祥瑞之事,你有没有参与其间。”

秦凤仪挑眉,“不会吧?我都跟陛下说这祥瑞像是家养的,叫陛下不要当真了。”

“你这是实在人有实在运。”李镜细与丈夫分析此事,说道,“你想想,那祥瑞怎么就那么恰巧的撞晕到你跟前儿的?献祥瑞的事,素来猫腻极多。陛下并非昏馈之主,你又是御前近臣,他自然难免多心。幸而你是个实在人,不然,倘遇着个肤浅谄媚的,还不得趁机撺掇着陛下大作排场。若是那般,便是祥瑞之事与你无干,陛下也要疑你一疑了。”

秦凤仪此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李镜笑,“所以说你实在人有实在运,你说了实话,反是正对陛下心思。”

“我当然会说实话啦,我跟陛下那么好,干嘛要骗陛下啊。再说了,陛下不比我聪明啊,我都能看出那是家养的,陛下肯定比我更早就看出来了。”秦凤仪道。干嘛要说谎啊,在比自己聪明的人跟前说谎,这不是犯傻么。

李镜一笑,“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秦凤仪与媳妇歇了个晌,下午往师父家去的时候,方阁老见到小弟子自然高兴,师徒俩说起话来,方阁老也问起了祥瑞一事,秦凤仪细细的同师父说了。方阁老并未多言,只是道,“这事虽则是桩喜事,但也不要再多提了。你是清流出身,当以做实事为陛下分忧。”

秦凤仪应了,还说,“哎,要不是师父你问起,我已是忘了的。”

方阁老笑,“真个刁嘴,晚上就在家里吃饭,也与我说一说猎场上有趣的事。”

这可就热闹了,秦凤仪这嘴,比说书先生还俐落哪。方家大太太都说,“只要小师弟一来,家里像多了二十口子人一般。”如方悦方大老爷方四老爷,自然也有些男人们的话要说,秦凤仪在方家用过晚饭方回家不提。

接下来便是继续回宗人府当差之事,秦凤仪已是熟门熟路,二皇子还谢了秦凤仪送他野味儿的事,秦凤仪笑,“殿下那里肯定少不了这个,不过,这是我亲自猎的,是我的心意。”

二皇子笑,“我与王妃都尝了,母妃也吃了,说味儿好。”

秦凤仪十分高兴。

倒是有一事令秦凤仪十分意外,裴贵妃还打发人赏了他一份皮子,那过来行赏的小公公说的十分明白,说是谢秦探花对六皇子教导功课之事。

李镜打赏了内侍,内侍客客气气的谢赏,告辞而去。

李镜自然要问个究竟,秦凤仪就说了,“就是路上,我常跟六皇子一道玩儿,他这回出来,并没有先生跟着,陛下让我给六皇子讲功课,我就给他讲了几日。贵妃娘娘怪客气的。”

李镜笑道,“既是贵妃有赏,咱们收着就是。”

裴太太细看,还都是些上好的皮子,这份赏赐可着实不轻了。

裴贵妃这份赏赐,虽有拉拢秦凤仪之意,却也着实是再了五分感谢。

景安帝要做明君,对儿子们要求一向严格,如几位随驾皇子,虽则是一并跟着秋狩,功课却也没有谁会落下。当然,大皇子现在有了实缺不必念书了,但四皇子五皇子这一路也是勤学不辍。裴贵妃不是那等太拘了孩子的母亲,不过,也担心儿子这两个月落下功课来,不想,景安帝闲了检查几个儿子的功课,还赞了六皇子几句。

裴贵妃颇有些喜出望外,笑道,“我还说,这俩月松散了,功课怕是落下不少。看来,六郎这课业还行。”

景安帝笑道,“不错。”

六皇子道,“我每天都有跟秦探花念书的,一天都没落过。”

景安帝笑道,“就是大字没什么长进。”

“秦探花说了,字是用来承载学识的,有了学识,不论什么样的字,写出来都是好的。倘只是字好,腹中空空,那样的字,写出来也没□□,叫我不必舍本逐末,我又不用考科举,字慢慢写就是,写上三五十年,自然会好的。”六皇子道。

景安帝笑,“你倒是肯听他的话。”

“我觉着秦探花说的有道理。”六皇子道,“父皇,我觉着我骑术现在大有长进,您送我一匹大些的马吧,别总叫我骑那些矮脚小母马了。”

景安帝笑道,“等你再长高两寸,就给你换大马。”

六皇子颇是郁闷。

倒是裴贵妃见儿子学问有长进,收拾了些秋狩后得了皮子赏赐了秦凤仪一回。这事也是经了景安帝的,秦凤仪得了皮子,见都是些不错的皮子,便让家里人分着做些皮裘来穿,冬天好御寒。

之后便是岳家摆酒,贺二小舅子中举之事。李钦还敬了大姐夫一杯,想着当初要不是大姐夫一意让他下场一试,也不能运道这么好中了举。虽则是倒数第四,也是正经举人哪。就是景川侯夫人说起来,也颇知秦凤仪的好,当时就与李镜说了,“待你二妹妹出阁,让大姑爷过来一并帮着送亲。”

李镜笑道,“那可好。相公最爱做这交差了。”又问娘家何时晒嫁妆,何时添妆。

景川侯夫人自是早预备好的,与李镜说了日子。

这是侯府喜事,李镜有身孕,不敢让她帮着操持,不过,秦凤仪现下差使不忙,时常到岳家来看有甚要跑腿帮忙之处。侯府自有能干的下人管事,何况,景川侯夫人准备闺女嫁妆好几年,自然是处处周到的,但秦凤仪这份热心肠,便是景川侯夫人也得知情,景川侯夫人还跟二儿子说呢,“你大姐夫这人,就是嘴坏,心肠倒是不错。”

要别人说这话,李钦定得附和一二,偏生是他娘说,李钦道,“娘你就别说大姐夫了,你就这点儿,跟大姐夫真是有的一比。”

景川侯夫人气的,笑骂儿子,“混账小子,你也来说老娘的不是!”

李钦赔笑,忙跟他娘说两句好话哄了他娘去。景川侯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不会与儿子计较。但见秦凤仪这样的热心,景川侯夫人也早早的寻了匣子上等宝石,让人出去打了项圈、手脚镯来,准备明年给后外孙子大阳做洗三礼。

李二姑娘出嫁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忙完这宗事,便是京城宗室书院建成大典。宗人府与礼部准备各项典礼所用之物,还有,大典当天的各项规矩礼仪,因为介时有陛下亲临,总之是各种繁琐。宗室书院建成,还要招收宗室子弟入学,同时,各藩王俱上表陛下,言说来京日久,不放心藩地事务,这就要回藩地去了。

景安帝挽留再三,做出个情深意重样儿,藩王再三上表,景安帝便允了他们回藩镇的折子。藩王们要走,有几位国公则是想留下来,他们各人皆有子弟入学念书,何况,到国公一爵,也就没有藩镇重任了。既是想留下,景安帝便让他们留下了。

如此,景安帝又设宴,与藩王共饮,之后,令大皇子代为相送,各路藩王留下在京学习的子弟,便各回各藩镇去了。

当然,藩王们走前,依旧先时宗室大比的成绩,该给实缺的,景安帝都给了实缺,有些成绩好的,还是给的不错的实缺。另则,藩王们先时上表为子弟求爵位之事,亦是按照宗室大比的成绩来的,成绩好的,爵位给的便痛快,有些个实在不堪入目的,景安帝直接就说明白了,待三年后宗室大比,若考得好,再赐爵不迟。至于宗室改制之事,虽则是要削普通宗室的银米,但并没有一步到位,而是逐年递减,而且,以前给宗室的诸多限制,如今也解除了,只要不去做下九流之事,普通宗室与寻常庶民无异,士农工商,无所限制。当然,便是普通宗室也是有一些优待的,譬如,年未满二十岁的宗室子弟与年满六十的宗室老人,朝廷依旧每月会有粮米供应,只是没有先时的六石之多了,改为了一石。还有,宗室子弟可就近入学,官学减免学费。同时,宗室子弟也可考取京城宗室书院,每年有考试名额供应,参加宗室大比。另则,宗室子弟亦可科举,这上头,就与平民没什么差别了。

总之,藩王们来之前,没有料到这半年时间竟是会有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宗室改制,待他们离去时,这座天子之城,依旧繁华热闹,但,看着来来往往来京城读书的宗室子弟们,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顺王走前还与秦凤仪约了一场架,然后,走时颇有些鼻青脸肿,顺王倒是很义气,还与景安帝说了,“这是我与秦探花的私事,就别说与皇婶知道了。”

景安帝笑,“顺王弟你这性子,还跟小孩儿似的。”

顺王拱手,“三年后再来给皇兄请安。”又请景安帝多看顾他在京的子侄们,辞了景安帝而去。

顺王闹了个鼻青脸肿,秦凤仪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十分怀疑顺王是嫉妒他生得俊,所以,猛往他脸上招呼。就景安帝看秦凤仪个烂羊头的惨样儿,也说让他先在家把脸养好再继续去宗人府当差。反正现在宗室书院都建好了,宗室改制也有户部、宗人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宗人府差使不忙,景安帝实在见不得烂羊头,就放小探花养伤假了。

结果,秦凤仪刚在家养伤,京城却是不知从哪里流出的一则流言,这流言还是关于秦凤仪的,流言的出处,是自祥瑞而来,流言是这样说的:为什么祥瑞是被秦探花撞见的呢,因为秦探花本就是有大福泽之人哪,无他,祥瑞是白鹿,秦探花媳妇肚子里怀的,就是一条白龙。所以,这祥瑞才能给秦探花遇着。秦探花福气大吧,他儿子福气更大。

秦凤仪听这事,当即气个仰倒,他就是个大咧咧,也知道这白龙不是随便说的啊。秦凤仪气道,“明明是白蛇,哪里是白龙了!”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服众的,因为民间就有说法,都是管蛇叫小龙的。

当年,汉高祖刘邦,可不就是斩白蛇起义么。当然,后来那条白蛇据说转世投胎,做了王莽。秦凤仪疑神疑鬼的,跟媳妇道,“不会有人来杀咱家儿子吧!”

“胡说什么呢!”李镜立斥了秦凤仪去。

秦凤仪因着这事,还特意去跟皇帝陛下解释了一回,秦凤仪道,“我梦的就是一条大白蛇,不是龙。龙岂是什么人都能梦到的?再说了,龙是胎生,大龙生小龙。蛇是蛋生,大蛇生蛇蛋,蛇蛋再孵出小蛇来。我岳母生我媳妇的时候,梦到一个仙子交给她一个大白蛋。所以,我媳妇上辈子说不得是一条大蛇,然后,我儿子是条小蛇。”

景安帝好笑,“行了,朕岂会信这等无稽之谈。”

“陛下不信就好,我是怕影响咱俩的感情。”秦凤仪极是郁闷,道,“陛下不晓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晓得谁跟我这样的仇怨,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

秦凤仪原怀疑藩王们,但藩王们都回封地去了。还是景川侯消息灵通,悄悄告知秦凤仪是一位镇国公夫人进宫时同太后说的此话,那位镇国公夫人就说了,“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这白鹿岂是轻易可得的,咱们皇家这么多有福气之人,怎么倒叫一介小臣能遇着了?听说这位秦探花太太有孕之时竟梦得白龙入身,娘娘,这可是不可不防啊?”

裴太后当时虽便斥了这位镇国公夫人,说她皆是无稽之谈,只是,到底想到先时偏殿屋檐遭雷击之事,难免心里亦是不大痛快。

何况,时下之人多有信这些神鬼传闻之事的。譬如,大皇子妃生小皇孙前便有太阳入怀之梦,就是太后娘娘当年生今上时,亦有大星入室之梦,像秦探花太太,梦到白龙入身,这样的吉兆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而且,流言当真是传的比什么都快。哪怕景安帝亲自辟谣说了,秦凤仪梦到的是白蛇,不是白龙,可这假话传的,比真话广的多。便是秦凤仪这素来不爱理会流言的性子,也为此流言苦恼不堪。

而且,这都不用查了,就是秦凤仪得罪了宗室的缘故。

关键,秦凤仪自来京城,得罪的也不只是宗室这一桩,他御前得意,再加上他这性子,得罪的人多了去。如今有这流言,诸与秦凤仪不睦之人,只恨不能落井下石呢。

结果就是,此等无稽流言,竟是欲传欲广,转眼竟有诸如:白鹿现,白龙出,天地换新主。之类诛心之话流出!

依秦凤仪强大的心理素质都说,“这京城算是住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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