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带着那份终究会被埋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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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容只觉得心怦然而跳，快到几乎要跳出胸膛，但是脚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就会朝着那个目标努力，即便是让生命中缺失了那一块，会叫她疼痛到不行，她也会在所不惜。
“霍先生。”苏容容直视霍熠谦的双眼，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任由指甲扎入掌心，带来一阵阵刺痛——只有疼痛，才能让她的眼神显得无情。
霍先生？霍熠谦听到这个称呼，身体一震，眼中也划过了不可置信。他曾经无数次地和追逐在自己身后的女人说，请叫我霍先生，也曾经在苏容容当他外聘医生的期间，很多次地听见这三个字从苏容容的口中出来，但是没有那一次，比现在隔着一扇门，苏容容这么称呼他，让他来的揪心。
“进来吧。”他哑着嗓子道。他的眼睛里和苏容容一样布满了红血丝，只是和苏容容不同的是，他的身体更好些，肾脏功能也更加强健，因此通宵未眠不曾给他带来浓重的黑眼圈。
苏容容没有拒绝。毕竟，她就是因为需要踏进这扇门——以客人的姿态，才会按下门铃的。走进门的时候，她目不斜视，没有给霍熠谦半个眼神。
霍熠谦半侧过身子，并没有将门完全打开，这也就意味着苏容容要进去，必须要和他贴得很近。苏容容果然如了他的愿，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苏容容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和霍熠谦的白色衬衫擦过。
不过，那又如何呢？既然想相逢如陌路，那又何苦去追究这么点触碰——甚至是连肌肤都没有相触碰？苏容容径直走入，站到了客厅中心。
“我想见见一诺。”苏容容开口，声音淡淡的，划过霍熠谦的心头，就像是一根细线勒过。虽然细到几乎看不见，但实际上，却是越细，压强越大，也越疼。
“好。”霍熠谦并没有像是苏容容想象中那样的拒绝，反而是一口答应。他指了指身后的琴房，说：“不用我指路了吧？”
霍奶奶的家苏容容不是第一次来，虽然别墅的格局很大，但是来来回回地走了那么多次了，苏容容自然已经清楚了每一个房间的位置。
她略显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羽绒服脱下，挂在了衣帽架上，才往霍一诺所在的琴房走去。她里面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羊绒衫，因为是修身款，所以清楚地勾勒出了她身体的线条。
纤细、清冷，还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寂寥。虽然房间里开着地暖，但是有一股寒气直沁胸口，霍熠谦看着苏容容的背影，只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
霍一诺练琴的时候总是不关着房门的，因此虽然还没有进入琴房，苏容容就已经听见了她指下的音乐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曲子和霍奶奶家的门铃拥有着相同的名字——《致爱丽丝》。这是被誉为集西方古典派之大成，开浪漫乐派之先河的伟大作曲家贝多芬所作的一首钢琴小品。
苏容容站在琴房的门口，并未踏足。她不想打断霍一诺的弹琴，虽然那琴声显得很是生涩，弹奏中甚至还有几个音错了调，但她听着这首曲子，却泪流满面。
霍一诺大概是真的在音乐上是有灵性的。苏容容算了算，那天霍一诺被绑架，上了第一堂钢琴课，随后便是在家里听音自学，满打满算都不过一个多星期，即便《致爱丽丝》只是一首入门级曲子，但是小小年纪，能够这么快将这首曲子弹出感情，却实在是万中无一。
随着霍一诺弹下了最后一个音符，她似乎是感受到了苏容容的目光，转过了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苏容容，她明显的眼前一亮。
“妈妈！”她跳下了钢琴凳，迈着两条小短腿往苏容容方向跑了过来。大概是跳下凳子的时候脚有了片刻的充血，因此霍一诺跑得跌跌撞撞。
苏容容先是被霍一诺对自己的称呼弄得惊喜莫名，随即看到霍一诺跑步的样子更是吓了一大跳。她急忙上前了两步，一把将霍一诺抱了起来。
“一诺真棒！”面对自己亏欠了多年的孩子，苏容容毫不吝惜于自己的夸赞。她开心地在霍一诺的双颊上印下了一个吻，笑得真实而明媚。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这是霍一诺第二次叫她妈妈，这是不是就证明了，霍一诺已经承认了自己，会有很大的可能会跟着自己走了吗？
霍一诺笑得眉眼弯弯，口中露出了两排整齐的小米牙。
看着霍一诺的这个样子，苏容容忍不住将心里的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一诺，你愿意跟着妈妈走吗？”她问，眼中写满了期冀。
霍一诺还没有意识到苏容容这个问题里的大大陷阱，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收起，只是略带无辜地反问：“好呀，我们是要出去玩吗？”
苏容容只觉得心里一揪，强忍着心里的负罪感，点了点头。而就在这个时候，被苏容容忽略掉的一个人站在门口，开口刷了个存在感。
“你就打算这么骗走一诺？”开口问的是霍熠谦。他斜倚着门板，半侧着头向苏容容问。他的眼神与苏容容的相对，似乎是在逼迫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骗？”霍一诺重视承诺，最讨厌欺骗。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转头看向正抱着自己的苏容容，口中重复出了霍熠谦说的那个字。
“跟我回去，我找别的小朋友和你一起玩，好么？”苏容容努力地让自己忽视这个词眼，转而开口，引诱着霍一诺。
霍一诺的眼睛果然是亮了一亮，只是目光触及苏容容身后的霍熠谦，她便又垂下了眸子，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可怜兮兮的，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苏容容顺着霍一诺的眼神方向看去，果然，对上的人是霍熠谦。
“你想怎么样？”苏容容冲着霍熠谦冷言冷语。她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恶语相向，而是除了这样的冰冷，她完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霍熠谦。
“带我一起去。”霍熠谦说，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苏容容一下子变得糟糕的脸色。苏容容紧咬着一口银牙，看着霍熠谦的目光显得恶狠狠的。
如果她会带上霍熠谦，那她所要做的，那还有什么意义？
“一诺，跟妈妈在一起，好吗？”苏容容没有回答，亦或者是不想回答霍熠谦。她伸手轻抚霍一诺的头发，开口问道。
霍一诺犹豫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女天性，她最终说出的只有一个字——她说，好。
“奶奶养了一诺那么久，你就这样要将一诺带走？”霍熠谦依旧站在那里，说出的话也依旧是冷言冷语。
苏容容抱着霍一诺的胳膊一僵。
“我会和奶——奶说的。”苏容容开口。
她喊“奶奶”喊了一半，忽然意识到和霍熠谦分开之后，他的奶奶便不再是自己的奶奶，她想改口，只是却又发现，短短的相识让她和那位睿智而慈祥的老人有了很深的感情，要让她重新喊出“霍老夫人”这四个字，也着实太过于为难她了。因此她顿了顿，还是喊出了那两个熟悉的字。
“你真的想好了吗？”苏容容的话音刚落，霍奶奶的声音就接了上去。
她似乎有点疲惫，额头的细纹似乎都深刻了很多。她站在那里，身子笔挺，看着苏容容，等待着苏容容的答案。
“双方都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名了。这不是小事，当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苏容容回答。她顶着霍奶奶的压力，能够说出这段话来实属不易。
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她还记得霍熠谦曾经和她说过的，那个属于霍奶奶和霍爷爷的故事。彼时霍奶奶会因为霍爷爷的不信守承诺离开，几十年不回老宅，现在她也相信，她在经历了霍熠谦提出离婚后做出的选择，霍奶奶即便没有赞成，但也应该不会反对。
果然，她在齐静宣的熏陶之下，对于人性终于有了一点理解，也总算是猜对了一次。霍奶奶避过了这个话题，开口道：“我会想一诺的，你有空多带她过来看看。”既然没有再提关于离婚的事情，这就是相当于对这件事的一种默认。
更何况，霍奶奶说，她希望霍一诺能够来看她——换言之，她就是答应了苏容容将霍一诺带走。
“谢谢奶奶！”苏容容的眼中闪过了惊喜。她就知道，在霍家里，只有霍奶奶才是最好的那个人。
当她决定要和霍熠谦在一起的时候，霍奶奶最先表示了支持，当她打定主意要放弃爱情，离开霍熠谦的时候，霍奶奶依旧选择了站在她的身边。
苏容容的眼神不自觉地瞟过了站在门边的霍熠谦——他依旧是斜倚着门，就像是站立不稳。这个男人眼中的是不敢置信，以及浓浓的不舍。
耳边似乎再一次地响起今天已经听了两遍的《致爱丽丝》，在某一瞬间，苏容容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后悔。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就像是爱丽丝最终没有嫁给贝多芬一样，终究是已定的结局，她不想心软，那么就只能离开——带着那份终究会被埋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