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齐康的一番话,还是让映雪有了神思恍惚,他的话就如一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砸起了涟漪。她多少担心齐康的处境,始终不相信这个避她如蛇蝎的男人会轻易放了她身边的人,所以很怕齐康为了她做傻事。
她总算知道,齐康是自愿从戎,没有再受这个男人的虐待,每日在营地里苦练,颇得赏识。这个男人似乎在特意培养齐康做他的铁骑兵,破格提拔齐康做他的贴身侍从,走到哪带到哪。
他这番,为何意坐在窗边绣花,脑中微微思忖这个问题,然后想起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是她的师父,她心湖被漾起的那片涟漪。从连胤轩的口中才得知左丞相此次来卞州,身边多了个布衣公子随行,布衣公子姓楚名幕连,手中一把术士折扇,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乃探息摸骨之相士,颇得宇文丞相器重。
只是不明白,师父何时做了相士。果真是师父吗
于是昨夜连胤轩来东漓歇息的当会,她问了他:哪个幕哪个连
他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你想的那两个字,你觉得本王会认错人倒是个仪表不凡的公子,王妃眼光不错。
多谢王爷谬赞她回得坦然,将身子侧向床里,没再问。
他也没再说,将帐子放了,遣了打扇的丫鬟,将她剥了个精光,大掌在她身上到处游窜。却始终只肯从后面进入,换着姿势将她折腾个半死,然后轻柔吻她左背上的那片莲花胎记,眷顾流连,与折腾她时的猛烈有了天壤之别。
她自是知道,他是不想看她的脸。
而今儿个大早,她还未醒,他便离去了。让大丫鬟备了碗浓黑汤药,等着她醒来喝。
完事后一碗,大早起一碗,便是他每次来房里宿夜必要吩咐麽麽准备的,心思缜密,防得滴水不漏,自然十分抵触她怀上他的孩子。
夜里歇息的时候,他也从不抱她,高大的身子安静平躺,平稳呼吸。却在她口渴下榻喝凉茶的当会,陡然睁开那双深沉的眸子,冷冷盯着她:去哪里
起初她是害怕的,害怕那双暗夜里闪着冷光的眼睛,如夜狼般要将她拆骨入腹。渐渐的,她便习惯了。知道这个男人夜里睡觉的时候仍在保持全身警惕,也知道自己现在对他来说还是敌人。于是夜里她便很少下榻了,也不随便翻身,静静闻着他身上的男人气息,一觉到天亮。
最近她将他经常小住的偏居整理了下,将他的东西搬过来,自己的则搬过去,并将紫烟调了过来,整夜服侍他的寝居。
紫烟一直是他房里贴身伺候的丫鬟,深知他的习性与喜好,也有一颗做侍妾的心,她便遂了她,让这个小婢服侍他,做他的人。
如此这样,她和这个男人就不必同床异梦了。
因为,如果果真如他所说,防备敌人就要禁锢她在身边,那她以后定是呼吸不过来的。她还是不习惯他碰她,也害怕他这样防着她在眼皮底下。
这样想着,她看到她的婢女黄怡香正晾晒完被子往主居走来,板着脸在小声嘀咕,怕是为杖罚五大板的事。上次听青楚一说,才知这女子前段日子经常私自出府,夜里也不好好歇着,在府里到处转悠,让青楚撞上骂了一顿,于是心生怨恨,在青楚养伤这段时日暗地里打了青楚的婢女。
青楚气不过,却又碍于有伤在身,不便让人知晓,暂且将气忍下了。后又听说这黄怡香死性不改,夜里趁她熟睡偷偷来过她的北筑,她的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也顾不得她是哪边的人,硬是让东漓的麽麽杖罚了五大板,要赶出王府。
映雪身为她的主子,十分为难起来。她可以肯定这个女子不是师父派过来的,因为黄怡香连师父的名字都曾不知晓,只说知道宫里爹爹的近况,是主人派她来监视她的。两人同生死共存亡。
这个黄怡香,便是她与爹爹之间的唯一一条线,要想知晓爹爹的情况,就得靠这个黄怡香。而被她烧掉的那封信,不知道连胤轩是怎么看到上面的内容的,总之他怕是已容不得这个人了。
芷玉,你过来。她眉一蹙,对这个假芷玉道。
做什么黄怡香没好脸色,慢吞吞踱了过来。瞧了绣布一眼,取笑道: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还有闲功夫在这绣情郎的名字
什么名字映雪不解,瞧了绣布上被她走神间绣上去的连字一眼,才知道刚才心随意动在花儿旁边绣了个字,随即淡道:连生,莲生,我这绣的正是并蒂莲,并不是谁的名字。
我可不管你绣的什么,我只知道我的事被暴露了,连胤轩在紧紧追查,死咬不放。黄怡香冷眼微眯。
你不是全招了映雪黛眉微抬,瞧着这个女子:而且你在为你的主子办事,与我何干
你黄怡香终是恼怒起来,一把推倒那绣架,打翻绣线筐,不要忘了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
我并不知道你在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你在利用芷玉的身份办自己的事映雪同样微恼,冷冷望着这个被逼入死角的女子。
这是主子的安排,我是为主子办事黄怡香的声音旋即高亢起来,眼中狰狞立现,并向前逼近了一步,假若你保不住我,主子定会让你那心爱的爹爹给我陪葬
你映雪后退一步,被抓住了软肋:既然你的主子是皇上,那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家人
我的主子不是皇上,那四个被废掉功夫的宫女才是。
你的目的是杀掉连胤轩她想起连胤轩的那句如果计划失败,就直接刺杀师父给她的信里明明没有这句话的,怕是这黄怡香自己要办的事。
如果可以那么容易杀掉,我还用得着来见你吗但是我的首要任务不是杀他,而是寻找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我们都没有见过的宝贝。
景王妃,奴婢找到了找到了两人正对恃着,陡然有人捧着一串脚铃铛兴匆匆跑进来:您要找的那串脚铃,原来在奴婢房里,奴婢刚才收拾屋子,在芷玉姐姐的床底下找到了,怕是耗子叼了去
给我黄怡香一把夺过水媚手中的铃铛攥在手里,这是我的东西,别乱给人
芷玉姐姐水媚被吓了一大跳,愣愣瞧着这个泼狠的芷玉:这明明是王妃娘娘的脚铃,奴婢以前见王妃娘娘戴着这串脚铃戏水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问景王妃,看是不是我的黄怡香将那小巧脚铃紧紧攥在手里,就是不肯松手,那瞧着主子的模样,就是认定映雪会说是。
映雪静静瞧着她,问着:你为何一定要这串脚铃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定做更好更精致的脚铃。
我就是要这一串,其他再好我也不要因为,它是你的宝贝我黄怡香就喜欢抢别人的宝贝
芷玉姐姐你水媚完全被吓得呆住了。怎么有如此任性大胆的婢女
这就是你要找的宝贝映雪眉心微皱。
当然不是
映雪明白了:你在故意针对我
呦,是哪个奴才如此大胆敢针对景王妃让本公子瞧瞧有人陡然在外面闲闲插话,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呵呵,莫非是景王妃太小气,连条脚铃铛也舍不得打发去
是谁在外面水媚朝外头唤了声,出来
小媚媚,几日不见,你连本公子也不认得了么男人一袭米色锦衫,外罩一件深衣,颀长七尺身躯,配上一张漂亮得让女子都自愧不如的俊脸,竟是出奇的魅惑人的眼球。
水媚愣了一下:西门公子
再瞧那双玩世不恭的染笑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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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飞扬,邪魅横成,让她想起桃花渡里人面桃花的妖孽,独独生了一身邪气。那狭长的眼儿一勾,硬是惹得人芳心乱跳,不能自持。
唇红齿白,双眸闪亮,唇角一弯,笑得邪气横生,风流倜傥。他就倚在廊柱上,带着一双含笑的眸子,直直望着门里的人。
本公子刚好路过,来找王爷叙叙。他瞧着映雪的眼睛道,耍着手中的竹笛,万般自在闲适,小霜霜,我们又见面了。
王爷不在府上。映雪礼貌答了他,并没有提醒他认错了人。
噢,那可真不凑巧了,本公子今日恰好有时间来一趟。他佯装惊讶,将手指间转动的竹笛收了,朝这边走过来:那可怎么办本公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实在不甘心这么被打发了去。不如和小霜霜喝喝茶,等王爷回来可好
这样好吗答话的是水媚,大眼在王妃和公子间转了一圈。
如何不好,本公子以前与小霜霜可是无话不谈,无酒不欢的好兄妹,虽然她现在嫁了人,但依旧是本公子的小霜霜,还得叫声本公子墨玄哥哥不是妖孽男子依旧在笑,四两拨千斤的把话说了,撩起袍摆就往门里走,天热得慌,借杯茶水喝喝。
那奴婢去端些解暑的果子来。水媚不得不撩起竹帘让男子进来,伺了座,退出去准备果子茶水。
映雪在男子对座静静坐下,轻轻说了声:上次多谢公子搭救。
哪一次西门在打量室内的摆设,眼一睨,似是记不起来:我可是救了你无数次,不记得哪次了。
上次在巷子的那一次。映雪细心解答。
噢,那一次啊。西门恍然大悟,笑得得意:那我可要找王爷记下这个人情了,以后找他好办事,哈哈。
映雪浅浅一笑,没做声。
西门的目光又晃到杵立在一侧的黄怡香身上,盯着她手掌中的小脚铃瞧了瞧,戏谑道:一串小铃铛而已,何苦伤了主仆感情,本公子的玉器首饰店可有无数珍宝,任你们挑选可好
黄怡香睨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
噢,小芷玉可是瞧不上呢。他不恼反笑,一张俊美的脸绽放无限魅力,笑得张扬:本公子的心被伤到了,还是第一次遭人拒绝,哈哈不过仆不越主,固守本分的奴仆规则,景亲王府制定的似乎比飞云山庄还要糟糕一些呀得向王爷提提才好
他瞧了黄怡香一眼,再道:你叫芷玉这可奇怪了,本公子与小霜霜相交多年怎么没见过你这个闺密莫非是
西门公子。映雪叫住了他,淡道:西门公子怕是明白妾身是谁,又何苦装作不认识
本公子的确不明白。他眼角带笑,王爷最爱的女子是小霜霜,他的王妃不是小霜霜又会是谁
公子,请慢用。映雪没接他的话,只是示意他喝水媚刚端过来的解暑汤和解渴果子。自己则站起了身,走到内室避嫌。
西门微微一笑,没再说话,悠闲喝起茶水吃起果子,不时逗闹水媚两句,十分舒坦。
不大一会,有人来通传,说王爷回府了,正在回东漓的路上。
终于等来了。西门搁下茶杯,笑了一句。
连胤轩大步流星走过来,淡淡看了门内的男子一眼,对他的出现也不吃惊,兀自问道:东西可弄来了再对旁边的水媚和黄怡香挥手,你们下去。
王爷吩咐办的事,西门岂敢耽搁西门笑得风雅,等两个婢女退了,轻佻佻从袖里掏出一个男人拳头大小的锦盒:这是最上好蓝颜玉做的玉珠子,王爷要这个做什么
自有用处。连胤轩不冷不热瞧了他一眼,陡然道:最近在忙什么为何始终不见你的踪影
在寻找中意的女子。西门答得一点都不含糊,半认真半玩笑说着:王爷都娶亲了,西门可不能落后。
还没找着吗连胤轩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
找着了还会在这里喝凉茶吗西门可没王爷这般好福气,能娶到小霜霜。打趣的瞧了眼内室的珠帘子后面。
西门连胤轩对他的话有些不悦,你明明知道她不是绛霜。
西门无所谓:那小霜霜呢王爷把她藏哪了
你就这么想见她连胤轩眸子微眯。
两年时间没见了,王爷说西门想不想某人继续不怕死的火上浇油。
她现在是本王的女人连胤轩警告他。
是王爷的女人就不能见了吗没有小霜霜在,西门对弈寂寞啊。某人俊脸哀苦,却努力憋着笑。
西门,现在滚回你的花楼快活去连胤轩吼了。
胤轩,西门好象很久才来王府一次。而且这次还是为了给你送玉,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西门师弟西门委屈的瞧向珠帘子后面,既然你不让西门见小霜霜,那西门只好找小雪雪诉诉苦了,这样你总不会反对了吧
不准这次,连胤轩吼得更大声,明显被某人激怒了:如果有时间诉苦,不如去帮帮云坤西门,你变了
师兄真爱说笑,西门哪里变了不同样是喝喝小酒,听听小曲,逗逗美娘子,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再不风流,更待何时西门笑得眯了眼。
连胤轩却是冷峻得眯了眼:你唯一改变的地方,就是你在故意疏远本王
王爷娶了亲,得了挚爱,自然不能明白单身汉的寂寞,西门只是借酒寻欢,醉中作乐罢了。
说不过你。连胤轩对他莫可奈何,怒气压下来,沉声道:这次在卞州能呆多久亚父一直在寻你。
亚父寻我做什么西门微微惊讶。
自然是关于你的事。连胤轩沉稳出声,瞧了珠帘子后面一眼,继续道:亚父现在在聚贤楼,你这次既然来了,就见见去。
也行。
珠帘子后面的映雪静静立在窗前,没有听进男人间的交谈,只是见到一个家奴打扮的瘦弱男子远远站在院子里的那棵合欢树下,瞧着树杈上系着的黄丝带发呆。
那黄丝带从映雪住进这个院子起就没有人动过,院子里的管事麽麽也不敢随意取下来,只说是王爷吩咐的,谁都不准动那棵树。
那男子的背影高瘦纤细,腰肢细细的,比一般男子要来得柔软。他一直微仰着脸,静静立在那里,不知是在看天空还是在看树梢,只见得背影满是心思。
随后见得温祺跑了进来,二话不说,拉起男子的手就往外走,嘴巴不断开阖叽叽喳喳,明显是认识那个男子。
男子稍顿,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似是要征得某人的同意,随即才随温祺走出了院子。
这时,珠帘子响起,有沉稳的脚步声踏进来:要在里面一直躲到何时西门走了。
恩。映雪回头,看到这个伟岸又陌生的夫君朝自己走过来,用他高大的体魄罩着她,然后静静俯视了她一刻,大掌陡然伸向她的衣襟。
她吓得后退一步,抓紧自己的前襟:王爷,现在是白日。
呵,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他盯着她紧张的小脸,笑了。
王爷不是要他的脸正对着窗子,一双深邃的眸,异样黑亮。
本王只是想看看,别紧张。他轻声低哑,第一次这般温柔。
随后,他便把掌攀上了她细弱的肩头,轻轻拉开前襟,褪下了她的衣物露出她白嫩细滑的香肩。却只是瞧着,片刻眸中一暗,说了句:穿上吧。
王爷不懂他为何意,刚才她分明瞧见了他眸中有别的情绪闪过,却仅仅一逝,恢复了他的冷漠。
他道:你果然不是。便没了别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