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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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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整个天景风雪肆虐冰冻三尺,尤以西境边城卞州为最。这几个月来,因战事的渐渐平息,卞州城在齐康的带领管制下经济农作终于慢慢回暖复苏,民心草木春,却不知为何,今年的雪特别的多特别的沉,将那西魉河冻得寒冰三尺,民众出门寸步不行,举步维艰。

不过瑞雪兆丰年,倒是个好彩头。

此刻,只见一辆罩着深蓝色布帘子车头坐着穿蓑衣戴蓑笠马车夫的马车正马蹄铮铮在风雪中穿过墨水镇,急匆匆往卞州城而来。

遍地的雪白,马车轮碾过,两道深深的印痕烙在那片雪白上,留下唯一的瑕疵,随即一阵铺天盖地的暴风雪过,地上又是一片纯净无暇的雪白。

吱吱呀呀马车在经过凤雷山山脚时,车内的人撩开窗帘子往那条隐秘的上山小道瞧了瞧,墨眸沉着。

王爷,我们要不要上山瞧瞧坐在车头策马当马车夫的连鹰沉稳道,边稳稳驾着马车,边尽量不让风雪打进车里溅湿了主子,又担忧道:独孤北冀乃忘恩负义之人,当初不仅不感激王妃娘娘的救命之恩,反倒视王爷的信任与情义于不顾帮独孤冰芝隐瞒一切,以至让独孤冰芝苦苦陷害王妃娘娘和绛霜小姐,也让王妃娘娘至今生死不明王爷今日放他回凤雷山,岂不是放虎归山的道理

寒冷骚动布帘子,帘子内的男子没有出声,只闻呜呜的刺骨寒风声。

王爷

尽管前行便是半刻,车内的男子终于低沉出声,带了些许严厉:本王今日放他一条生路,是姑且念在当年他有心救绛霜的份上,况且他助纣为虐也是让亲情蒙蔽了双眼,以至在亲情与恩情之间难以抉择你可知今日他择了亲情弃了恩情又是多么的不堪回首如若当初他选择大义灭亲,现在的他同样心如刀割所以务须本王动手,他也是生不如死的苟延残喘着

那么王爷现在的心情,是否也和他一样车外的连鹰接话,将马车稳稳当当驶进卞州城,不需主子下命令,直接往景亲王府而去,失去王妃娘娘,其实王爷的心比谁都痛对不对当初在太妃娘娘,三小姐和王妃娘娘之间抉择,您始终是选了亲情和恩情,弃了爱情,您现在的心如刀割又比那独孤北冀少到哪里去

连鹰车内的人厉声打断他,微带怒意:你懂什么本王从来没有抉择过,只是弃了该弃的,留了该守侯的,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人,本王又何苦留她于此且,本王只爱绛霜,那种爱不是报恩,是男女之间的爱

那您对王妃娘娘的那种眷恋呢那日楚幕连来讨要解药,您二话不说依那独孤冰芝之言割了自己的心头肉要给楚幕连,要知道当时您体内莲毒未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外人不知这些,连鹰跟随您这么多年,您的心思又岂能不知莲毒乃王妃娘娘所赐,差点让王爷您命丧黄泉,而依王爷平日的性子,定是会对杀害自己的敌人绝不手软的,而您却偏偏不肯听太妃娘娘之命,只休妃不杀妃如若您不是在逃避什么,又何以不敢面对,又何以在王妃娘娘走出去后,不肯让连鹰探知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那么决绝的放手,不是害怕是什么

滚车内一声怒吼,连鹰的身子瞬息被打飞到洁白的雪地上,承载了某人滔天的怒火,不要以为你跟随了本王多年本王就不敢杀你,再在这胡说八道,本王同样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连鹰在雪地上翻滚了一圈,一身的黑衣沾上了片片雪花,黑白分明,他唇角带血,稳稳站起身,朝马车内的人吼道:王爷,您知不知道您现在跟绛霜小姐在一起时都是心不在焉的您的心是空的,空得没有绛霜小姐的位置,绛霜小姐痛苦,您也痛苦,又何以非得这样彼此折磨连鹰不想看到您如此痛苦的模样

呵,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痛苦了车内的人冷笑一声,滔天怒火瞬息敛去,撩开窗帘子露出那张恢复意气风发的俊脸:本王现在的心是满的,满得装不下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你以为本王现在是吃饱撑着没事做吗抱着心爱的女人去想一个不孝,无子,,被本王休弃的下堂妃连鹰,你真的让本王太失望了本王一直以为只有你能懂本王

王爷。连鹰连忙单膝跪地,脊背挺直,头颅垂得低低的:剿灭南疆的宇文祁都和北部的夏侯乱党确实是当务之急,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但您有没有想过如若王妃娘娘现在还活着,她会一辈子恨您如若她不会重新爱上楚幕连,那王爷您今日的做法跟当初楚幕连的做法又有何异同您可否知道,楚幕连现在并不在王妃娘娘身边他为了那颗白玉珠,现在乔装成马夫混进了宇文祁都的军营饲马,一旦被发现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苏映雪现在在哪里车内的男人剑眉一挑,沉稳问出声。

因王爷平日不让连鹰打探王妃娘娘的消息,所以这个属下并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王妃娘娘现在一定还活着,要不然楚幕连也不会如此放心大胆的去追寻宇文祁都手里的那颗白玉珠。

恩。连胤轩眸光微闪,腮帮子紧了紧,抿唇道:你可知他和夏侯玄为何都要执着于那两颗白玉珠

回禀王爷,最近四处流传起一种传说,说是北海发现了一个神秘海岛,岛上藏有金山银矿,宝藏量富可敌国,做行军打仗之用绰绰有余,而这一双白玉珠正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噢连胤轩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修长的指将撩着的布帘子放下了:呵呵,这么荒谬的传说他们也相信了,本王可从未听说过。当年宇文祁都为讨父皇欢心,特意送了美女和这双珠子进宫,只道这珠子价值连城,并未说其他如若这珠子果真如此奇特,宇文祁都那老家伙又何以舍得赠送

王爷,这楚幕连也是来路不明的人,也许他寻这珠子的目的不在宝藏,而在其他。连鹰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其他车内男子的声音又换成低沉暗哑,道:他来天景的目的只有苏映雪和那双白玉珠,当初将苏映雪借连胤韬之手送给本王就是为了想尽办法救她,却不指使她偷王府里的白玉珠,反倒另外寻了替死鬼代为偷窃,可见他有多么的珍视这个女人了。所以,这白玉珠也许是与苏映雪有关的,而这双珠子最初是在宇文祁都的手上出现,还有那个被他送进宫的湄妃莫非,苏映雪是宇文祁都的女儿

说到这里,他飞扬的剑眉拧得紧紧的,俊脸严肃起来,他记得当年那个用舞姿媚惑父皇的湄妃曾诞下过一个女儿,因出生时满脸带有大大小小黑色胎斑而被太皇太后遣人送出宫后生死不明,而当年那个负责送女婴出宫的人不正是宇文祁都吗

如若不是宇文祁都极力劝说,那个女婴怕是在吓坏产婆的那一刻起就被人缢死于湄妃的寝宫了,而且此女婴不足月,宫里传言是在母体受惊情况下早产,只足七月,故身子极虚夭折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如若苏映雪果真是那个女婴的话,那当年救她的人就只有宇文祁都了,为何救她,他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湄妃在进宫前已与那宇文祁都有染,珠胎暗结。

他一直以为那宇文祁都是与萧吟凤私通,直到现在才敢肯定,真正与老狐狸有一腿的,并非萧吟凤,而是那个圣洁的常年以面纱遮颜的湄妃。

只是,宇文祁都既然救下了映雪,又何以将她送给苏渤海抚养难道真的是为克他做准备吗如若真是这般,那他就要佩服老狐狸的深明远见了。

还有那满脸大大小小的黑斑,他好象在六岁的苏映雪脸上没有看到过吧。

连鹰,现在你即刻回京城帮本王查探十六年前宇文祁都将那女婴接出宫后的去向还有务必找到当年那个为湄妃接生的产婆他沉声吩咐起来,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将此事查出始末,弄个水落石出。

也许,苏映雪并不是湄妃的女儿,也许她只是恰好拥有一块相同的玉佩而已,也许

他踏下马车来,站在废弃的景亲王府门口,怔怔望着那大门。

风雪很大,落满了整个外墙,破旧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招摇着,大红的喜色半挂在灯笼上,风一吹,飘落,竟是直直朝他这边吹过来。

他伸手接住,看着那褪色的大红,捏紧,手掌颤抖。

那场大婚是为绛霜而办的,在鄞州的时候,他就遇见了他的绛霜,遇到了面目全非不能说话的她,那一刻他才敢正视绛霜已被调包的事实。

而其实在赶回卞州的那一日,他是带着乔装成将士的绛霜回来的,当时绛霜就站在他身后的队伍里,看着他为了苏映雪而与楚幕连大打出手,看着他不顾一切四处寻找被藏起来的苏映雪。

那首净心咒,是他对苏映雪的告别,也是他与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琴瑟合鸣。他终于明白,那夜她用笛子哭泣,是在对他倾诉她的情思,而非吹给西门听。

只是明白与不明白,都不重要了。

在与楚幕连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体内蛰伏的莲毒就排山倒海涌出来了,他一直在吐血,一直在昏迷,所以一直以为自己会死,而那个时候他才刚刚找回绛霜,唯一给得起绛霜的,只有帮她恢复她的真身,娶她。

呵,谁也没想到他能活下来,而且会在半月之后封绛霜为他的皇后,从此如愿与她双宿双栖,白头偕老,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是的,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了,不会再有人来秘密代替绛霜,也不会有人下旨逼他婚娶,更不会有人来扰乱他的心。现在的他们,很平静,很好,他想和绛霜就这样过下去,一辈子。

推开沉重的大门,孤身走进去,只看到整片的白,以及几只觅食的小麻雀。

他张望片刻,不知为什么要答应绛霜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生活了整整六个年头,有与绛霜的所有欢乐时光,也有与苏映雪的短暂交融,他与绛霜一起相处了四年,却与苏映雪只有几个月的交缠,孰轻孰重,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不过他现在不想追究这个问题了,他现在来只是帮绛霜取回她落在这里的东西,然后让人拆了这里重建卞州府邸,光复昔日繁盛。

走着,脚步停在一回廊处,望着雪白墙壁上的点点红花,凝眸微思。而后陡然加快步伐,疾步前行。

他知道这里是她那日吐血的地方,却只会让他更想逃。

逃吧。

等时日久了,她的影子就会淡,从此两人就再也没有交集,这样很好,很好。

疾步走进东漓主居,他的脚踢到了一个香炉。弓身拾起,皱眉。

这不正是那砸下的香炉吗那是她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抛开了她所有的矜持与温婉,狠狠的朝他砸过来,丧失了她一贯的理智

将那香炉轻轻搁在桌上,他负手而立不再往里走,而是与墙上画中的她远远对望,原来这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的,原来这就是绛霜的用意。

他这次带绛霜来墨水镇就是为了给绛霜治嗓子,顺便祭拜她已逝去的乞丐义父。寻了寻,始终找不到那销声匿迹的老神医,却由于这漫天的风雪,断了回京的路,只得在墨水镇逗留几日。

这日,绛霜突然让他来卞州为她取东西,自己却不肯随行,说是怕冷。他明明记得那日让云坤来接她们,已是将该带上的东西全带上了的,而且在京城呆了几个月也没听她说有东西落下,这次来墨水镇,反倒突然记起了。虽感怪异,却心甘情愿为她来取。

而等来了这里,才知绛霜是想让他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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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个画中的女人。

难道,绛霜是看出什么了吗

哐当陡然一阵飓风刮开木窗,寒风带着雪花扫了进来,室内的书页不断翻飞哗啦啦的响,挂在墙上的那副画也飞落下来,在大风中打转,如断线的纸鸢,摆摆荡荡跌落在地。

他忙走到窗前,将窗子关严实,而后转身,望了那跌落在地的画卷片刻,静静朝它走过去。

凤雷山上同样铺天盖地的白雪,鹅毛般洁白密麻,一个蓝衣女子为一个裹着厚厚白裘的素衣女子撑伞站在北冀门门口,风雪沾满一身。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我怕你吹不得风。芷玉冷得直给冰冷的小手呵气。

白裘女子没有应声,素手中托着一颗暖暖的通体雪润的珠子,坚持等在门口:这颗蛇灵珠我定要还给他,灵蛇乃镇山之蛇,一旦没有了蛇灵珠,便会死去,所以我们万万受之不得。

可是这是他千辛万苦跑到海州亲自送给小姐你的,能救浅浅治百伤,小姐你何不收下罢了,反正是他欠你的。芷玉无奈望望那紧闭的门扉,刚才她们已经敲了半天的门,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也不想再欠他一分。

小姐芷玉跺跺脚,大声起来:即便你将这珠子收下了,你也不欠他什么再说小姐你挺着大肚子呢,我们再这样等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不如就将这珠子搁门口,他爱要不要

使不得。映雪连忙制止她,轻声解释道:蛇灵珠离不得人体体温的,一旦离开,便成了一颗死珠子,既不能治病,也不能回灵蛇肚子。

那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那酒鬼现在指不定已在屋子里酩酊大醉呼呼大睡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醒小姐,风雪这么大,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而且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不如我将珠子托给这附近的农户代为转送吧,反正他们是一个寨子的人,应该不会私吞的。

映雪想了想,轻道:那好吧,你去试试,尽量将事由说明白些。

恩芷玉高兴点头,连忙将伞递给映雪,然后将冰冷的双手在袄子里捂了捂,小心翼翼接过那温暖的蛇灵珠,转身往最近的农户跑。

映雪撑着伞站在雪里,默默看着那急切挨家挨户敲门的背影,眸里全是怜惜。芷玉让她明白,什么是生死相随,患难与共。

小姐,全部没有人,怎么办随即,芷玉气喘吁吁跑回来,发上肩上全落满了鹅毛大雪,不行,我再去敲敲北冀的门,这男人太不是男人了,竟然让小姐你在雪中等这么久,要知道小姐你现在是肚子六七个月大的孕妇了,哪吹得风

说着,将珠子还给映雪捧着,又往北冀堂的大门跑,使劲的踢那大门,又是拍又是大声的叫唤:喂,你死了没有快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将那珠子扔雪地里了喂

映雪望望四周,总感觉这里过于萧条沉寂,如同一个死谷,没有一丝人气,而那些农户竟然全部同时不在家,连养在门口的鸡和犬也不见了。

芷玉,别敲了,我们回去吧。她蹙眉,将气急败坏的芷玉唤回来,认真道:北冀可能不在家,这里有些奇怪,我们还是赶在天黑前下山吧。

恩,最好这次回去后以后别再来了芷玉脸蛋红扑扑的,提着裙摆重新跑回来,接过她手里的伞,我也觉得这里静得有点可怕,而且大家同时不在家刚才我去敲门的时候,有些门板还唰唰的抖落灰尘,似是好久没有开启过了。

北冀可能出事了,芷玉,我们快些下山。映雪再望一眼灰蒙蒙的四周,脸色更加沉重。

好,我求之不得呢,等下了山,我们先去看齐康,然后在墨水镇与西门公子会合,西门公子说要带我们看火树银花哦。芷玉哪瞧得四周的异样,已轻轻快快往寨子外走,一脸期待。

西门大哥那么忙,哪有时间来墨水镇,而且现在大雪封路,根本无法通行映雪蹙眉,最后回头看一眼那当日吊着她的了望台,默默往山下走。

小姐,你这次来这里找齐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芷玉掺着她走,嘴巴依旧不肯停歇。

芷玉,你愿意随我去一个陌生的海国吗映雪反问她。

噢,原来是为这个。芷玉娇俏的笑,紧紧挽着小姐的臂弯:小姐走到哪,芷玉就跟到哪,只是齐康那家伙就有点难说了,他现在高床软枕,福享不尽,肯定是不肯离开卞州的,小姐你就莫在他身上浪费口舌。

芷玉,齐康不是这样的人。映雪轻笑,用一只手撑了撑酸涩的腰肢,摸摸鼓得高高的肚皮,他只是长成大男子汉了,有了自己的抱负,而且他必须忠于自己的主子。

哼,忠诚是他唯一的优点,不过就是忠诚过头了。芷玉偏头冷哼,下巴抬得高高的,小姐你不知道他的嘴有多臭,老说我胖,揪我的脸,扯我的辫子

傻丫头,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映雪浅浅笑着,坐上藏在山脚下的马车,让车夫往卞州城方向走,再对芷玉道:等呆会入了卞州,你先去齐康府上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我去接个人再与你会合。

小姐,你要接谁

这个,呆会你就知晓了。

好。

马车吱吱呀呀在风雪中往前行,却在与一辆刚从卞州城出来的马车即将迎面而过时,陡然刮起一阵大风雪漫卷天地,老车夫一时看不清路,不小心让车轮子陷进了雪坑里卡住,怎么爬也爬不上来。

小姐,我下去看看。他对车内的女子道,放下马鞭跳下车去推。

迎面来的是刚出卞州城的连胤轩,此刻他正坐在车里喝温酒暖身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并没有好奇的探个究竟,而是让连鹰继续前行。

王爷,那马车卡在了路中央,我们的马车过不去,所以只能等他们先上来。连鹰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

连胤轩这才微微皱眉,撩开窗帘子朝外瞧了瞧,沉声道:你去帮帮他,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墨水镇,绛霜还在那等着本王。

是,王爷。连鹰领命跳下马车朝那边走过去。

寒风吹起那马车的布帘子,隐隐约约见得车里一个裹着白裘的大肚子女人也正撩着窗帘子扭头瞧外面的动静,连胤轩瞟了一眼没有细究,静静放下帘子,不再管外面的事。

而那边,映雪也和他在同一时间放下了窗帘子,以至没有看清戴着蓑笠的连鹰面容,也不知与她擦肩的是谁的马车。

随即,连鹰一声不吭助老车夫撬起了车轮子,也不理会老汉的道谢,大步一迈冷冷走回自己的马车,马鞭一甩,两辆马车擦身而过。

小姐,这个穿蓑衣戴蓑笠的人可能是个哑巴,呵呵。老车夫边挠头,边策马嘀咕。

映雪撩起帘子瞧了瞧,笑道:他们也许是赶时间,滏伯,我们也走快些吧。

好,小姐你坐稳当了。一声吆喝,老车夫保证在不伤到映雪肚子的情况下,将马车驱策得飞快。

很快,马车便到了卞州城门口,齐康早已等在那里,脸色很复杂。等车内的两人下车来,他一直盯着映雪瞧,眸中什么情绪也有,但更多的是担心。

怎么了齐康。映雪笑问他。

小姐,你刚才可有遇见什么人齐康窘迫问出口。

什么人芷玉走过来,站在两人中间,仰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颅,渐渐脱去青涩愈加成熟挺拔的齐康,哦,你认识刚才那辆马车里的人那个哑巴

哑巴齐康皱眉,看向映雪,脸色明显缓和了:小姐,齐康是怕你们遇上山贼既然已平安进城,那快随我回去吧,我已准备好了热酒热菜。

那可好芷玉喜得眉开眼笑,挽着映雪的臂弯就要走,冷死我了,小姐我们快走

等一下映雪拉开芷玉的小手,扶着她的肩: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你现在先随齐康的人回去,我去接两个人。

让齐康去就行了呀。

不行,他不认识的。

哦。芷玉委屈的闭嘴,那你们要快点回来,我等着你们。

好。映雪抱了她一下,怜惜摸摸她的发: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恩芷玉这才最后看了两人一眼,乖乖随着齐康的部下走。

等她离去,齐康才问道:小姐,你要去景亲王府看看吗

不去,现在送我出城吧。映雪坚定道,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再取下发上的一支钗,递过来:帮我交给芷玉,也请你以后好好照顾她和我的爹爹娘亲,告诉他们,我会回来接他们的,现在莲绱有难,让他们随我走,只会让他们吃苦。

小姐齐康怔怔望着她,认真道: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映雪轻轻的笑,雪白贝齿微露:我早就叫你们喊我的名字,是你们不肯呃,齐康

说到最后,她让齐康的动作吓了一跳,僵硬着身子哭笑不得:齐康

齐康紧紧抱着她,身子因为紧张在颤抖,却将她搂得很紧:映雪,就让我抱你一次,你要相信我说的话,我对王爷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如若他弃了你,我一定会带你走虽然我现在没有他强,但是我有能力保护你,映雪,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映雪轻轻推开他,微微仰首,眸中痛苦:齐康,我们永远是好伙伴,好兄妹,不要因为我而改变自己,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就是娶你为妻,有你为伴齐康吼起来。

映雪不敢看他那双深情的眼睛,立即转身:帮我好好照顾芷玉,齐康。

映雪

映雪继续朝前走,裹紧白裘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双颊沾湿泪流满面,她知道这不是迎风泪,也不是雪水,而是她酸涩的心。

她爱的不爱她,爱她的她却不爱,齐康和她,同样是执着的人,还有与她擦肩而过的楚幕连,执着得让她愧疚,可他们都是骄傲的人,她能因为愧疚或是感激而与他们在一起吗

不能。

因感激或愧疚而结合,那是对他们感情的一种亵渎,她要不起,也伤不起他们。她现在要的,是一种平和,就像银面给她的那种淡淡的温馨,没有压力,没有窒息,不说爱。

银面。

她停住脚步,闭上眼睛,微微仰面。银面是西门的影子,永远不会生活在阳光底下,就如井中的月亮,手一碰,便破碎了。

银面说这种分裂症有解药,可是当寻到解药的那一日,他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永远也不会再存在。

然后是西门,可是西门永远是哥哥。

而她爱着的那个人,正拥着他心爱的女人缱绻柔情,忘记了她。

所以,她决定不再爱。也许关了心门,就真的可以忘记了。就如当初对楚幕连,她以为她会爱他一辈子的,谁知,一个转身的距离,她竟然爱不起了。

那么对那个男人,也可以这样吧。

不是但愿,而是一定。

与齐康挥手告别,她重新踏上了去墨水镇的马车,在那里有西门或是银面等着她,然后接她回海州,去她传说中的家乡莲绱。

其实海州离莲绱并不太远,只是莲绱是海岛,而且位置隐蔽,才比较难寻。银面会随她去,顺便寻找他被先帝流放至海边的先祖与夏侯皇族。而她,也许能在那个地方寻得她的生父。

终于要离开了,却不知为何,心里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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