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筹备
美璃闭着眼,刚刚沐浴完毕,一身清爽,她的疲惫发作了,尽量放松自己僵硬的肢体,她动了动,希望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很嘈杂,她的院落虽然是王府别院里最安静的一角,喧闹的人声还是起起伏伏的涌过来,她的太阳穴有些酸胀。
门外当值的丫鬟月蔷和月墨坐在门廊下边晒太阳边小声说话,一字一句,她无奈地听得清楚明白。
新福晋的派头是够大的别有用意的沉默,应该是向门里指了指,贴过的喜字,挂过的红绫全撤换下来了,都挂新的。
人家是大福晋,自然不会用咱们这位用剩下的。
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姐姐,以后咱们的日子可要难过了听说新福晋光是下人就带来了二十几房,四五十人,王爷不得不在正房后面再划块地单独建下人房。嫁妆就更别提了,听说光是给咱们王爷的压婚钱,就是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咱们这位怎么比啊
也不一定。月蔷哧哧地低笑几声,王爷对这位很上心。一晚上一晚上的我早晨去伺候,光是地上的白绢子
死丫头
两个人都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年纪略长的月墨叹了口气,那也就是几天的新鲜。给人家做小大的那个娘家还是那般声势,唉。
不见得,赶快生个儿子,也是长子呀。月蔷不以为然。
那有什么用月墨笑她,赶得再前,也是个庶子。
美璃翻身,面对床里,已经是初夏了,她裹紧被子,竟然还感觉到阵阵凉意。
她睡得很不踏实,所以门被靖轩一推开,她就立刻醒了。应该未时刚过,他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她没动,是因为筹备大婚,皇上也没另外派差给他,所以才这么悠闲吧。
午饭她吃了么她听见他轻声问跟进来的月蔷月墨。
侧福晋吩咐过了,她不用午膳,晚上再吃。月蔷嚅嚅喏喏地说,有些心虚。
混账她说不吃就不吃吗靖轩顿时怒了,声音也拔高了些,吓得两个丫鬟赶紧跪下。
王爷,奴婢们也是见侧福晋太过疲惫,不忍叫醒她。洗漱完毕,主子也才睡了两个时辰。月墨到底老练些,壮着胆子辩解一句。
糊涂东西他的怒气并没消退。
美璃也不好再置身事外,转过身来,半伏在枕头上轻声应道:是我不想吃。
他冷着眼瞥了瞥她,她慵懒娇弱地半趴着,乌黑的长发有几绺垂在胸前,是种他不曾见过的软媚风情,天大的怒气瞬间散了。
他走过去坐在榻边,搂过她,两个丫鬟羞红了脸,头垂得更低。
不饿他哼了一声,一天就吃一顿饭,这么单薄的身子怎么维持得下去
她摇了摇头,身子酸痛得支撑不住,想躺回去。
他发现她苍白小脸上异于平常的嫣红,额头还密密布着细汗,他啧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你他皱眉,怒气又升腾起来,病了就赶紧说啊那么多奴才,你长眼睛看到了没
她躺下,半阖着眼,小病,躺躺就好了。
混账他又骂,不知道在骂谁。
还不去请太医来他随手抓过床头几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哗啦一响,吓了美璃一跳。
月墨月蔷哆哆嗦嗦像逃命般往外跑,被他冷声喝住,用两个都去吗月墨伶俐,自顾自跑走去找太医,月蔷苦着脸,蹭了回来。
你去把总管找来。靖轩淡声说。
月蔷松了口气,应了声飞快地跑了。
美璃没再说话,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何必多言。
总管跑得满头大汗,跟着月蔷来了。
把这屋里的丫头都给我辞了不等总管请安起身,他就漠然吩咐。
月蔷啊了一声,跪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总管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和死人一样,留着干吗再给我重新挑
总管低估了他的怒气,擦了下汗,劝道:王爷,眼下全府都在筹备婚事,这几个丫鬟再不顶用,也先将就几日。等福晋进了门,再为侧福晋细细挑选几个好的。
哦靖轩冷笑,你在这府里已经当多少年差了他突然转了话风。
老管家疑惑,但还是很老实地回答,四十年了,从老王爷在的时候就一直替主子照管这所别院。
四十年你真辛苦了。靖轩抬了下手,让老总管起身,你年纪真的太大,精神头儿不够用了。我说呢,连丫鬟都和木头一样死性,原来是总管不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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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一听这话,刚起身,又一软腿跪下了,这小王爷的脾气从小就够大家喝一壶的。
我我不用换丫鬟。美璃实在忍不下去,他在干吗她只不过是个侧福晋,老管家也没说错,奴才们都为迎娶主母忙得不可开交,她这样小题大做只会惹人厌恨。她挣扎着坐起身,死死撑着身边的床榻才不至于倒下去。丫鬟们都很好是我,她垂下眼,想忍一下就过去了,没和她们说。
他扭过头瞪了她一眼,没出声,嘴角出现冷酷的浅纹。
房间里静了下去,他不说话,再没人敢吭气。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不清楚里面的紧张气氛,在门口很随便地给靖轩请了个安,奴才是来找总管的,正房后的围墙搭完了,工人等结账。
老管家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小执事才白了脸,觑明白主子的脸色,立刻噤若寒蝉。
哐啷这回摔得粉碎的是古董花瓶,碎瓷屑迸到老管家和月蔷身上,都没敢出声。
摆什么臭谱靖轩发怒的时候脸色格外沉肃,眼睛却越发黑亮好看,谁还能在别院给他们房是房厦是厦的建赶紧给工人钱,叫他们滚就这样了,住不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美璃忽扇了下睫毛,原来他在生这个气,素莹的陪嫁许是过于厚重了,压过了庆王府的彩礼,所以庆王爷不高兴了。
她慢慢躺下,看上去对她的关心只是迁怒而已。他又何必跟她的下人过不去,让人觉得她不清楚自己的分量,没眼色。
下去都下去他意兴阑珊地一挥手,换丫鬟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因为王爷动了怒,来打扫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他吩咐送饭来,伺候的人也分外谨慎。美璃不想与他争执,他要她吃她就吃,虽然病中吃的食物如同蜡土,都梗在胸口越发滞闷她也没拒绝。
刚撤下饭桌,太医已经由老管家亲自领进来了,月墨月蔷格外仔细地放下床帐,捧茶研磨,大有将功补过的意思。
太医只短暂地诊了诊脉,尴尬地短笑了一声,就要去离榻远些的书案上写方子。
不用看看气色对他的不甚精心,靖轩一压眉,很是不悦。
老太医颇有几分文士的愚顽,苦笑了一下,自信满满地说:不必了,福晋可是身材纤瘦,总面色苍白,手脚冰冷
嗯。靖轩冷哼一声,不情愿地肯定他的判断。
王爷不必担心,福晋此病只是源于元气亏损。福晋可否总是夜不能寐,睡眠轻浅,易受惊扰老太医提高了声音,想让床帐中的美璃听清。
对。还没等美璃说话,靖轩已经自然地替她回答了。
这是导致元气不盛的主因。再有老太医古怪地看了靖轩一眼,福晋近来过于操劳了。他别有含义地说。
靖轩皱眉,显然是听懂了。
老臣这里开下安神利眠和贴补元气的药方,福晋要努力保证睡眠嗯节制些许,这病自然会好。
打赏,送客老太医刚写完方子,靖轩就寒着脸哄人。
美璃吃了药,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这病拖拖拉拉七八天也没好利落,低烧总算是退了,浑身只是无一丝力气。
夏日晴朗,她让丫鬟把门窗都打开,放入清新的空气和阳光,有些奇怪,五日后便是素莹嫁过来的大日子,府里反而安静了很多,大概都准备好了
自从她生了病,他也不来她房里了她感觉些许轻松。他的心从她身上冷去是迟早的事,她早些习惯也好。
月蔷拿了个食盒笑嘻嘻地进来,自从上次的事情,她房里的丫鬟都勤勉仔细得多。侧福晋,这是上回你说很好吃的芝麻烧饼,您吃吧,现在买它可方便多了,以前要绕一大圈,现在东边新开了门,出去正好是小集市。
美璃有些奇怪,新门东边不是正房的位置吗怎么会在那儿开个门
是啊,您没觉得最近咱们这边安静很多吗,王爷命令都走东小门。那些工匠仆役就不用再从前面路过了。
美璃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筹备新房方便,他一向是想怎么就怎么的。
看着门口露出的花木翠绿枝叶,她飞快地想,他会不会是顾及她的病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笑了,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推开她,她不喜欢他的时候他娶她他如何会顾及她的感受痴心妄想的惩罚,她已经受得太多,不可能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