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澳洲6
灰黑色的建筑物遮盖了所剩无几的天顶，由上至下，吝啬地投下几率暗淡的光辉。
倒挂的广告牌在街头随着阴风摇曳，出一阵阵刺耳的刮擦声，像是老旧的锯子卡着木头的声响，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给这条暗色的长街平添了七分恐怖。
韩修宇缓慢地行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大块大块的混凝土翻起在上头，数不清的腐尸横躺在街道两旁，硕大的蛆虫在颅骨内爬来爬去，将一缕缕粘稠的汁液连起，飞快地打造着种族的老巢。
断裂的枪械随处可见，留有明显齿痕的骸骨堆叠成墙，金属色的弹头镶嵌在马路上、墙壁中、路灯内，像是饱经战火的创伤般，让这一切显得更外狰狞，也格外得沧桑无奈。
“这又是哪儿？”韩修宇苦笑起来，弯下腰想要拾起脚边的一管手枪，却不料五指穿过了枪身没入了地面，半分没有触摸到实物的感觉，“果然，又是梦境么？”
“预判”的梦境，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触不到又触得到，有时候很让他迷茫。但若是莫名其妙地身处一个陌生地点，而他还保持着理智，根据某些客观因素，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梦境啊……并不是个让他感到愉快的地方。
自从一次次的实践证明了他做的梦八成没好事之后，韩修宇就尽量避免睡前胡思乱想的习惯，可即使他练成了三十秒入睡的大招，还是免不了被拖进冗长怪梦的命运。
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回生两回熟，他还不至于那么生疏。
收回手，他的视线略过大街上有且仅有的广告铭牌，却依然没分辨出什么。随着全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象征一个地区特征的建筑物早已湮没在商品经济的洪流中，要想凭借高楼大厦来推断这地方是哪儿，这难度未免大了些。
“不是s市。也绝不是n市。”视线略过一辆辆废弃车辆的牌号。韩修宇的瞳孔微微一凝，“沪r……沪？上海？r的话，长兴？崇明？还是在繁华中心区？”
他快步穿梭在惨不忍睹的路面上。身形飞快地略过一具具身着警服的腐尸、一滩滩器官碎肉、一堆堆残骸碎骨。直到将这块小地方的车牌都看了个遍，韩修宇才真正确定了自己身处何方。
沪a、沪b、沪r、沪j……除了上海，大概也不会有哪个地方聚集了那么带“沪”的车牌号。也就是说，事地点将是上海。而上海距离n市不远，那么。距离基地也……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韩修宇蹲下身子查看起一具身着警服的尸体，许是梦境中弱化了嗅觉，以至于他闻不出太过浓重的腐臭味。
于是，他便大着胆子近距离观察起这具尸体。从死者腐的脑颅开始观察，一直到它空荡荡的下半身和一大把烂在外头的肠子，兴许是经历了几个月的磨练。现在他的境界可是抱着尸体睡觉都不会感觉到什么了。
不过说起抱着尸体睡觉的锻炼计划，韩修宇不由自主地黑了脸。想到二月中旬云默特地从外头捞回来一卡车的腐尸让他们抱着睡的场景，满脑子顿时充满了那洗都洗不掉的尸臭味。
想到那会儿除了赵易和云默两个面不改色的变态外，其余人都抱着抽水马桶吐了好几天的惨相，就算是在梦境里，韩修宇都觉得自己的胃液在翻滚，恨不得再去吐一吐。
叹了口气直起了身子，他最后看了眼这具尸体，随即转脚往前走去。
“死了三个月的尸体，警员，是末世刚爆时出来防暴的么？”脑海中模拟着一帧帧画面，韩修宇自自语道，“这地方……没人再闯过么？一直保持着三个月前的死状，车子是、尸体是、报纸也是。那么，为什么这地方会被保存了三个月呢？”
按理来说，保存三个月应该不怎么可能。这可是末世，上海虽然经济繁华，但地皮着实紧张，再加上逃窜的车辆多得要死，十万辆车子中总有一辆是往这地方开的吧！百万人里总有那么几百个是往这地界走的吧！
可是，这地方偏生保持着末世刚爆时的原样，就连这一地的尸体，也是腐烂了三个月的居多。并且……这条长街，实在是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有十分钟了吧，没碰上异形，更没碰上丧尸。”越是沿着长街往前走，韩修宇的心里就越没底，“奇怪的地方，整条街都是。啧，是死干净了么？”
“轰轰轰——”
话音才刚刚落下，前方的建筑物内突然爆出一阵强劲的气流，好似一枚火箭炮从大厦之内冲出来一般，凶狠地贯穿了一面厚实的墙壁，扬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埃。
霎时间随着气流翻滚着袭来，卷起碎屑石块无数，汹涌地朝着韩修宇袭来。
韩修宇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要张开精神力屏障，却不料屏障才揉成了形体，那些快若子弹的石子已经穿透了水色荡漾的壁障、贯穿了他抬起自卫的胳膊、贯穿了他的身体，再重重地打在他后头的车辆上。
一时间“哒哒哒”的重响声声不绝，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后头的车辆彻底被射成了筛子！
仅仅只是气流和石子而已，这什么攻击力！
“吼吼吼——”
烟尘还未散尽，战圈中心区域的两声嘶吼交相迭起，连绵不绝地回荡在这方狭窄的空间内，瞬间震得韩修宇两耳嗡鸣不断，就连大脑都跟着混沌起来。
“唔……”双耳刺痛，大脑晕眩，韩修宇死死地捂着双耳跪倒在地上，强撑着身体顶住那远处犹如海啸般厚重的威压，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嘎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全数崩溃了一般。
痛！很痛！太痛了！
强迫自己睁大了眼睛注视着烟尘后方的场景，咆哮连连、大地震颤，摇晃的路面顷刻间皲裂成块，巨大的力道沿着地脉由远及近地传来，几欲颠碎他脆弱的脏器。
那究竟是什么怪物？明明、明明还有着百米的距离，居然就将人压迫到这种不能动弹的程度！更何况，这还是在他的梦境中，要是换成了现实世界，这时候的自己只怕已经被对方的威压压成碎片了！
是什么？是什么！
韩修宇心头叫嚣着，迫切地想要看穿那怪物的真面目，只可惜浑身的力气都在迅速地流失，就连精神力都不足以支撑着他“预判”这段场景了。灰白相间的暗色调逐渐覆盖了天空，以他的地界为中心，视野内的色彩正在一分分地褪去，还原成梦境本质的黑甜。
韩修宇明白，这是梦境即将崩塌的象征，也是他预判失败的象征。精神力的不足，意志力的脆弱，竟是连一次预判都支撑不起了么？
不、不行！这个世界还不能崩塌！不准！至少，至少他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灰白的色调慢下了吞食的脚步，世界皲裂的缝隙放缓了销蚀的攻势，可缓慢，并不意味着停止。
但有时候，一秒钟的停顿，足矣。
“昂——”高昂的咆哮从烟尘后方传出，紧接着，一只成熟体异形没命地往他的方向奔来，那飞掠的速度和惶恐凌乱的步伐，似乎后方紧追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成熟体的异形？它会怕什么？怎么可能会有它害怕的东西？
思绪纷乱了理智，当韩修宇怔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只见到一条粗壮如石柱的胳膊从成熟体后方袭来，像是拎小鸡一般轻而易举地摁倒了这只成熟体，类似人类的胳膊猛地按住了成熟体的腹部，巨大的威压夹杂着力道而下，一个高达三四米的怪物狠狠地砸在了成熟体的腹腔上，一下子挤爆了异形满肚子的内脏。
酸血四溅、惨叫入耳、威压如洪……下一秒，整个梦境世界定格成了黑白的幕布，并在瞬间撕裂成片！
“啊！”韩修宇捂住疼痛至极的头颅从宿舍的床上坐起，冷汗几乎浸湿了他的被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调整自己疯狂的心跳，直到良久之后才缓缓平静了下来。
“小宇，你怎么了？”
“韩修宇，做恶梦不带这样的，吓得我都要开枪了。”
“怎么回事？”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韩修宇便瞅见自己的室友围在他的床前，一个个的脸色不比他好多少。魏俊、应天扬、赵易相互对视了一眼，看着韩修宇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样子，直觉感到不正常。
“抱歉，做了个噩梦，吵到你们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四分，若不是他喊叫得太过大声，估计这三个累坏的人也不会在此刻醒过来。
“具体的事，一会儿说，麻烦帮我接一下内线，连上云默，事有点棘手。”也管不了凌晨时间是否适合同化了，韩修宇觉得比起休息，那个看不清面目的显然怪物更为重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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