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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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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练之夹了些青笋搁到她碗里:“公主不必客气,臣身为御医,诊病治患乃是本分,即便与您没有交情,臣也是会来的。”

君羽明知他是客套,然而心里越觉得感动,胡乱笑道:“你这样可不行,没有交情也给人家看病,滥好人要吃亏的。”

聊了一会,王练之收住笑容:“公主这病究其根源,还是处于心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您这样看不开?”

君羽低着头,只顾不停吃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听王练之又问:“是不是和桓玄的婚事,您不愿意?”

君羽搁下筷箸,笑道:“别瞎猜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可能不愿意。大概是天气转凉,冻伤了胃,才弄成这样的。”

“公主不必瞒我,臣是大夫,胃疡什么症状,难道我会看不出来?您早先拒绝桓玄的事情人尽皆知,怎么会转眼几天就改了主意,这未免变的也太快了些。”

“我的性子向来反复无常,早上决定的事情,很可能下午就改。再说,桓玄虽然有些城府,我却也说不上讨厌,甚至还算坦荡磊落,有这样一个人做靠山,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王练之听罢黯然一笑,明知她嘴硬,却也不想揭穿。“好,咱们不争这个。臣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上次在兰亭子混确是事出有因,并不是驳公主的面子,还请您勿要跟他计较。”

“我跟这个人又不熟,有什么可计较?”君羽冷淡地说着,推开碗筷,撑身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面对着漠白阳光,黯然仰起头,天空上清练如洗,偶尔遗落一片寂寞浮云。

一片黄叶打着旋飘下来,这般秋高气爽的气候,才九月里,天就这样凉了。“练之,陪我出去走走,咱们聊几句。”

出了含章殿,沿着满地金黄一路漫行,像是四时的变迁都从身边掠过。君羽呼吸着新鲜空气,踢一踢脚下落叶,人也变的精神不少。王练之在旁边默默跟着,一路上很少开口说话。

“没想到这里的景色这么美,以后大概也看不到了。”君羽趴在桥头,一边逗着池中的锦鲤,一边摇头叹息。

王练之也觉得内心萧索,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公主若是想回来,请陛下颁一道谕旨就可以。桓…桓玄常年驻兵在外,应该很少顾家。”他低头说着这些违心的话,都觉得自己很虚伪。

君羽微微一笑,盯着池水说:“原来连你都这么想了。如果他常年领兵,我大概也会清净不少。你说桓玄当了驸马,朝廷会给他封个什么样的官?”

王练之硬着头皮道:“品级大概不会很高,为防外戚干政,一般会封驸马督尉或者散骑给事中,这类官职只是虚设,并没有什么实权。”

君羽笑道:“那他岂不是亏大了,我还以为他能借着这次机会狠捞一笔。”

“其实这也说不准,眼下朝局动荡,正是用人的时机,桓玄虽然被封为驸马,也不排除会给他一定数量的兵权。”

“朝局动荡?我看都风平浪静的,能出什么大事?”

王练之笑道:“公主整日关在深宫里,哪里知道天下的局势。陛下自从封了王恭为荆州刺史,会稽王便越来越忌恨王恭,两方明争暗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前几天王恭上表,要陛下削去会稽王的爵位,否则就罢兵还朝,再不去江陵镇守。”

君羽吃了一惊:“那父皇答应了?”

王练之摇头:“当然不会,且不说陛下和会稽王是同胞兄弟,就算皇太后那一关,也没人过的去。陛下想息事宁人,只好分给王恭五万兵马,让他退守到京口。现在朝中兵权最大的就是桓玄,除了笼络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兴许也是陛下急着为公主操办婚事的主要目的。”

“原来是这样。”君羽苦笑一下,心想这桩买卖好划算,人人各需所得,惟独她成牺牲品。

王练之看出她闷闷不乐,自己又何尝痛快到哪去?走过柳桥,即将到东华门,朱红色的宫墙遥遥在望,送过这一重门,或许再见也将是陌路生人。念及至此,他心里像有冰与炭交错填堵,一时百般滋味,难以言摹。

想起她第一次出宫,还是由他护送到这里。那时节尚是暮春气候,街衢两旁高柳夹道,满眼柔匀的绿色。扬花漫漫随风沦落,转眼春去一年,花事都谢了荼蘼。

柳条由浅变深,由绿变黄,逐渐已近枯萎。他感慨万千地折下一枝,捏在手里把玩,都说故人惜别要折柳,可这柳,到底不是留。

“你很喜欢柳树吗?”君羽也折下一支,绕在指间,漫不经心地玩。

依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他的目光很自然落到她脸上,白若润玉的颊经风吹抚,渐渐有了色泽,两缕若有若无的散发垂在耳际,更有种恬柔如水的少女风华。

久不得不到回答,君羽侧过脸,故意用柳条挠了一下他鼻尖,歪着头问:“喂,到底喜不喜欢?”

王练之顿时怔住,她那一瞬的目光,潋滟而俏皮,竟令他难以逼视,心生畏惧。即将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盯着她的眼睛,安静地说:“喜欢,很喜欢。”其实他本想加个“你”字,话一出口就莫明变了。

“我想也是,柳树清俊窈窕,最适合你这种君子。对了,你会不会吹柳叶?”她说着撕下一片,放到唇边呜呜地吹起来,可惜怎么听都很聒噪。

王练之不禁微微皱眉:“看清楚了,是这样吹的。”

他把柳叶夺过去,凑到唇边轻轻吹奏起,白皙指尖在碧绿上跳跃,悠扬的小调婉转悠扬,令人心驰神往。一曲吹完,君羽早已高兴地鼓掌:“厉害厉害!”

王练之笑道:“这其实也没什么,吹箫抚琴我虽不如子混,这类小调还是不成问题。”

君羽听见那个刺耳的名字,刚已尘封的记忆又重新回了来。她撇开柳条,脸上的笑意减淡:“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王练之见她脸上隐有倦容,以为是玩累了,也不好再强求下去。于是略拱手一揖:“既然公主累了,臣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了。”

“恩,路上当心。”君羽点点头,目送他渐行渐远。王练之转过身,脚下沉甸甸的,像有千斤之重。心里突然有种欲望,冲击着肺腑,他狠下心转过头,踱回到她面前。

“怎么又回来了?”君羽以为他落了东西,不解地问。

王练之疾步走近,凝视着她的眸子低低喘息:“臣……臣还有一句话想问公主……”

君羽含笑点头:“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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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练之屏住呼吸,一字一顿地说:“臣想问……倘若那天陛下挑中的人是我,你还会不会选桓玄?”

君羽怔住了,盯着他浓黑的瞳孔,那其间的情绪像潮水一样黯涌,夹杂着渴望、迷茫还有些许痛楚。他精致的薄唇微微张启,露出洁白皓齿,喉结随着呼吸轻轻耸动,男子独有的干燥气息包围过来,温暖并不浓厚,仿佛蓦然拉近了距离,有一种暧昧不明的情绪在迅速滋生。

“会,还是不会?”他焦急地又重复了一遍,手已不自觉攀上了她的肩。

沉默,还是沉默。

君羽渐渐变了神色,满面迷惘。她的心跳忽然停了一下,气息也变的急促起来。脑海中混沌如初,却没有丝毫感到欣喜的愉悦。为什么?盯着这张清俊绝伦的脸,为什么还是没有感觉?这代表她已经哀莫大于心死,对一切异性的诱惑都没有反应了么?

踉跄着向后退一步,君羽脚下站稳,心里的那一丝涟漪也泯灭无痕。她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牵起嘴角,毫无预兆地大笑:“哈哈,练之啊,我以为你最会装深沉了,想不到居然这么会开玩笑。”

眼中的灼热慢慢褪尽,空留余烬。王练之勾起唇角,苦涩地笑了。“是么,公主以为我在跟您开玩笑?那就算是罢。”

他向后倒退几步,面上始终挂着温雅的微笑:“臣告退了。”旋即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宫门外走去。风拂杨柳,在空中款款飘荡,亦如他黯淡的背影,有些许落寞.

等他走了良久,君羽才俯下身,拾起地上的柳条,枝杆纤细,只有几片凌落的叶子,随风一吹,飘然跃出宫墙.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含章宫而去。

路过水桥的时候,正好看见琼华苑就在不远处。她想起细柳姊妹,便悄悄走了进去。院里的梨树葳蕤繁茂,硕大的冠蓬遮住了夕阳,露出零星天光。她找了一个合臂都抱不住的大树,藏到后面。

等了一会儿,帘子一掀,有个女子从屋里探出腰身。碎花裙子略有点长,她也只好迫不得已挽起裙角,看样子有些洁癖。几只画眉从树丫上飞过来,落到她怀里的竹簧沿上,伸头啄筐里洒满的谷子。君羽趁她抬头的功夫看清,那女子就是细竹.

细竹蹲下身,用手掬了一捧清水,鸟儿吃饱了趴她手心喝两口。似被啄痒了,她忍不住轻声地笑,头上细长的流苏簪子也摇晃起来。

君羽想起细柳的死,多少有点对不起她,总这样逃避责任也不是办法。于是考虑来去,决定不管怎样应该先找她谈清楚。

“细竹,你又偷懒了!”

清醇干净的声音,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苛责。门外幽影轻晃,又进来了一个人。君羽心中诧异,不禁又躲回到树后。

细柳仰起脸,看见门外走来的年轻男子,身穿朱色锦缎常服,袍上绣着四角金虬,一派贵气逼人的气势。他走到纜|乳|芟旅嫱w。钢窆蜃虐锼嗜ソ派系哪惧欤砘涣怂伤悸摹?br />

“公子又取笑婢子。我闲的没事,看它们没吃食,就从厨房里要了碗谷子。”她说着站起来,拎着木屐就要挑帘进去。

那男子一把握住她的腰,将她揽回到怀里。细竹羞的满面潮红,在他怀里撕扭着,想挣脱禁锢在腰上的手。“公子,快放手,让人瞧见如何是好?”

那男子反绑住她的双手,嘴角挂着邪谑的笑意:“瞧就瞧见了,以我司马元显的地位,想要一个女人都办不到?明儿我就去找那老东西,直接跟他要了你,省得偷偷摸摸的麻烦。”

君羽一惊,仔细分辨那人的轮廓是有几分像司马元显。他来琼华苑做什么?怎么又和细竹搅到了一起。照这情形看,他们之间的私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公子何必贪图一时之欢,奴婢这颗心,早晚都是您的。”

司马元显被扫了兴致,松开手冷道:“哼!你每次都这样,瞻前怕后的,有我撑着你怕什么?”

细柳反身腻到他怀里,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自从我妹子死后,他们就越来越猖狂了,我怕哪天一个不留神,也被杀了灭口。”

“你是我的人,谅他们也不敢动手。”司马元显缓和了脸色,从袖管里摸出一支玉瓶。细竹拔开塞嘴嗅了嗅,一股芬芳直冲鼻腔,她忍不住叹:“好香,倒有点像西域安息香的味道!”

司马元显挑起眉毛,玉面含笑:“这是我新配的料,加了冰片、罂子粟,只需用簪子勾上一点,就能要了那老东西的命。”

细柳脸色煞变:“你们准备动手了?”

“不动手怎么办,难不成等死吗?王恭那老匹夫已经去了京口,又凭白得了五万兵马,我父王虽有实权,却没有军功,遇到丢卒保帅的关头,自然是死路一条。可我们辛苦谋划了这么多年,扳倒了桓温、耗死了谢安,又岂能容一个小小的王恭坏了大局!”

“所以你们就要……”她话未说完,就被司马元显捂住了嘴。

“你不用担心,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等事情一成,就立马派人送你出宫。”

细柳还是有些忧心:“这毕竟是惊天的大事,万一不成呢?”

“不成?”司马元显微微一笑,眼里浮起阴鸷,“不成也无妨,这宫里多的是活人,随便拉一个当替死鬼,横竖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果真如此顺利,朝里这盘死棋可就解开了。”

“可是禁宫上上下下勾连的如铁桶一般,我怎能掩过人耳目,私混进去?”

司马元显道:“不用去禁宫,你只需去式乾殿的中斋,交给张贵人就可。”

细竹点点头,将玉瓶掖到袖里:“婢子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时辰不早他们也快回来了。”

“嗯,你仔细藏好,别让他们觉出动静,我先走了。”司马元显说着,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转身退出琼华苑。细竹在门外痴痴地站了片刻,也掀帘进屋去。

碧叶沙沙作响,君羽躲在梨树后边,等确定人走光了,才探身绕出来。刚才那番话,被她一字不落地灌进耳里,虽然听的真切,可话里的意思却弄不懂,像是打哑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

什么杀人灭口、丢卒保帅,他们在辛苦谋划什么?王恭去京口镇守,怎会搅坏他们的大局?还有司马元显口口声声所说的“老东西”是谁?张贵人又是谁?

君羽越想越不对劲,脑中牵出一连串的疑问,隐隐觉得细柳的死也没有那么简单。她哪里知道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卷进一场阴谋里,再想脱身已经晚了。

一任挽狂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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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掌灯时分,宫里传来晚膳。君羽胃口不错,多吃了两碗莲子羹。芜菁旁边伺候着,不时给她夹几片清笋冬瓜。君羽一直在想下午发生的事,随后问道:“芜菁,你知不知道式乾殿的中斋在哪儿?”

芜菁夹菜的手一晃:“公主问那做什么?”

“哦,我就是随口问问,这几天闷的发慌,想出去走动走动。”君羽轻松地说,眼光却淡淡瞟过她的手。

芜菁意识到失态,立刻换上笑容:“式乾殿的主子是陛下新封的张贵人,听说脾气有些古怪,宫里素来不喜欢她的为人,奴婢劝公主别去碰钉子。”

君羽皱起眉:“奇怪,平时看你温温懦懦,最不爱说别人的长短,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芜菁悔不该失口,牵裙跪下道:“奴婢该死,不是有意挑拨是非,请公主责罚。”

君羽笑着扶起她:“才说了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胆子也忒小了吧。我只是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一个新封的贵人,哪来这么大脾气,难道父皇就由着她的性子来?”

“这个……奴婢就清楚了。”芜菁低下眉眼,不肯再多说半句。君羽也不勉强她,匆匆用完膳回房休息。

夜里睡不着,君羽有些口渴,就唤人起来掌灯。立即有宫女捻明蜡烛,用薄绢灯罩轻轻盖上。岚兮应声进来,去提案上的茶壶,结果一摇壶里却是空的。

“算了,我不喝了。”君羽摆摆手,准备继续躺下。岚兮哪肯放过这殷勤上位的好机会,连忙说:“公主稍等一下,奴婢去厨房盛点汤来。”

过了一会儿,岚兮回来带了食盒,从里面拿出汤盅。她舀了一碗,满心欢喜地递到君羽手里:“公主尝尝奴婢的手艺。”

君羽喝了一口,抬眼问她:“这汤不是你煲的吧?”

岚兮瞪大双眼,惊讶问道:“公主怎猜出这山菌汤不是我做的?”

“很简单啊,只有芜菁知道我不吃姜。”君羽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这丫头手艺又长进不少,我都快离不开她了。不过说也奇怪,这山菌汤和上次的野鸭汤的味道竟然一样。”

岚兮笑道:“公主说笑了,这两个汤的食材都不同,味道怎能一样。”

“不信你尝。”君羽递给她,兰兮浅抿了一口,不禁皱眉:“是啊,真的有点像。”

味道相同,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两种汤里放了同一种东西。君羽揭开盖,用匙子在汤里捞了捞,除了几片漂浮的山菌,并没有找到任何别的东西,甚至连调料渣滓都没有。

“奇怪,这汤里为什么没见作料?”

岚兮随口回道:“大概是芜菁姐用纱布包好,才放进锅里煮的。这样做既能入味,又没有渣滓,入口汤才细滑。”

“哦。”君羽默然点头,心中更加疑惑。她想了想,从腕上褪下一只碧玉镯,塞到岚兮手里,“我也快成亲了,以后想尝到芜菁的手艺恐怕也不容易。等明天她再煲汤的时候,你偷一包调料出来,但是一定不能被她发现,事成之后,我会再赏你一只镯子。”

岚兮自然是喜上眉梢,满口答应:“公主放心,这点小事包在奴婢身上。”

君羽见她还算听话,于是继续问:“对了,我记得细柳生前和你关系最好,她现在走了,屋子一直闲着,不如你以后住进去怎样?”

“不……不不,不行!”岚兮吓得连连摆手,“那屋子死过人,不吉利的。”

君羽扬眉笑道:“你们不是好姊妹,关系一直很要好么?”

岚兮吓变了脸色:“可……可细柳死的不寻常,她的冤魂一直不肯散呐!”

“冤魂?这么说她不是自杀,那她是怎么死的?”君羽继续逼问,见岚兮不执意不肯说,她笑着点头,“好,你不说也可以,大不了我明天就派人去细柳房里给你收拾床铺……”

“我说!我说!”岚兮带着哭腔哽咽道,“她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暗中缢死的。”

君羽听完,胸口略微一窒,心中暗想:果然被我猜中了。当日细柳匆匆下葬,连尸体都未来得及查验,现在想来,其中的蹊跷果真不少。

“你说这些我信,可是一个小丫头,能妨碍到谁的利益,非得让人家赶尽杀绝?”

“这个……奴婢也不好说,总之宫中的争斗历来晦暗难明,踏错了一步都是死路。依奴婢看,细柳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才惨遭灭口的。公主您既然快出宫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对您越有益处。”

君羽默默颔首,心里已经有了些底数。窗外夜色渐明,更漏深沉,她望了一眼天色,低声说:“你下去罢,我也累了。”

婚期日渐逼近,含章殿里张灯结彩,一团喜气祥和。这样大张旗鼓地布置了几日,终于到了九月初五,婚礼举行的前一天。

精致的牙床上平铺着丝造访送来的嫁衣,由深到浅数重红色,每一重衣裾下缀满了茸羽,底色如火如荼,华锦上金线勾描的凤鸾惊艳绝伦,一经光折射,仿佛振翅欲飞。

嫁衣静静地躺在那,不必试穿就可以看出它的熨帖,亮红色的软锦上浮光游走,奢华中透着一点艳。

君羽依旧穿着素服,照常梳洗吃饭。从早晨到下午,不停有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宣读礼单。宫女走马灯似地穿梭,混乱中有咒骂声,似乎是训哪个不慎打翻胭脂盒的小丫鬟。

她也懒得过问,午后闲来无事,凭着仅有的一点书法水平,找来字帖临摹。这几天君羽也看开了,既然人家无意,她也总不能死乞白赖的纠缠下去,不如早点放手,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至让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黄昏戌时,召见她去一趟武帝所居的龙宸殿。君羽来不及修饰,就匆匆随传诏的宦官而去。迈过龙宸殿的门槛,地上铺了赭红雷云纹毯,踩上去柔软无声,听不到一点跫音。衔锁熏炉里依旧薄烟袅袅,上面坐的金貔貅眦牙咧嘴,仿佛躲在昏暗角落窥视一切。

武帝原本在塌上睡觉,听见动静,微微睁开了一只眼。

君羽趋步上前,跪到他面前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武帝扶起她,脸上挂着慈和的笑意:“起来罢,今天气色不错,看来王练之医术不错,朕得考虑给他升官了。”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君羽也感受到武帝对子女的真挚,逐渐把他看成一个慈爱的父亲。经常过来问安,武帝也和颜悦色地教她下棋,偶尔兴致来了,亲自手把手地教她练字。武帝酷爱书法,尤其喜好王羲之的行楷,命君羽将《兰亭集序》临摹了近百遍,半个月下来,她的字已经大有长进。

“最近偷懒了没?”

君羽拿出藏在背后的纸,平坦到案上,武帝捋着须髯,笑道:“嗯,字形虽有些拙稚,已经隐见风骨,还算没有辱没咱们皇家的脸面。”

“父皇过奖了。”君羽谦虚一笑,露出皓白的贝齿。

这几天她似乎温驯不少,待在自己的宫里,平时甚少出门。武帝本担心她闹出什么乱子,可从这段日子的观察来看,似乎真的转了性子。想到她从小就失去母妃,自己政务繁忙,也很少抽出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陪她,这十七年来父女之间都没有真正沟通过,平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

武帝越想,心中越是愧疚,不犹拉着她的手坐下:“孩子啊,你明天就要出宫了,到了桓家要时时留心,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受了委屈忍一忍,也别太计较,毕竟那儿不比家里由着人宠你。朕其实也想多留你两年,这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不疼自己的骨肉,不想把孩子在身边多留几年?朕就是太宠你,才一来二去的,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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