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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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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片死寂,都被她的话给震愣了。君羽定定看了几秒,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许久她将视线从谢混脸上移开,转头吩咐:“给我一匹马!”

桓玄呆了片刻,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瞳,似乎没听懂。

“还愣着干吗?”她抬脚在他膝盖上狠狠一踢,转身抢过铁鞭,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这刻的姿势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流畅矫健。马匹长嘶一声,焦躁不安地扬起前踢。

“公主——”王练之紧追几步,突然收住脚,眼里有难以掩饰的眷恋。

纷纷雪屑好似散粉碎玉碾转成灰,在风中散扬开来,簌簌飘落而飞。这一刻连天地都已被封冻凝固。君羽握紧缰绳,侧头看了看王练之,又与他身后的人相视片刻,闪烁的双眸顷刻潮湿。

暗淡的流云急速后退,四周响起千军万马的嘶鸣。雪地里的三个人静静站着,从不同角度凝望着马上的女子,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却是一样的爱恨纠葛。

她闭上眼,仓促地背转身,朝着他们都无法看见的方向,抬袖擦干脸上的痕迹。狂风吹乱发丝,在空中搅成纠缠的弧线,她再不犹豫,双腿夹紧马腹,迎空抽了记响鞭,对身后陈列的大军高喊:“回宫!”

众将齐声应喏。先是掉转马头离开,断后的步兵急忙尾随上,她的身影夹杂在人潮之中,像是乌沉沉的闷雷滚滚北去。天光顺着大军远离缓缓亮开,视野蓦然空旷起来。

桓玄狠狠地回头,仰手一抛,长剑扎进雪地里,兀自泛着冷蓝的寒光。他径直走过去,在谢混身边停了一下,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听着,今日之辱我会永远记住,他日加倍奉还,君羽是我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则我让你痛苦一生一世!”

谢混转过头,静视着他眼中异忽寻常的幽妒火光,忽而展颜一笑,唇角牵起优雅的弧度:“好,咱们拭目以待。”

巫山不是云(下)

君羽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愈安宫请罪。

从偏殿角门进去,绕过一幅丈二碧玉插屏,便到了愈安宫的暖阁。此时天色昏沉,阁里掌着八角黄绢灯,塌褥靠垫也用了一色明黄,抬眼望去金碧辉煌。外面风雪交加,这寝殿里却温暖如昼,四壁悬着通天彻地的纱幔,薄烟从锁衔金兽连环熏炉里袅袅扩散开来,淡雅熏香氤氲满室。

太皇太后端坐在东面矮塌上,黄缎锦袍上绣满鸾凤纹样,手里捻着串玛瑙串珠。王神爱与胡贵嫔各坐在塌的两边,见她进来,齐齐抬起头。

这种阵势前,君羽难免有点怯场,她屏息走过去,跪下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闭着眼,神态静如古佛:“你去哪了?”

没赦平身,君羽也不敢妄动,她考虑了良久,如实答道:“回太后,儿臣去了梅花山。”

“梅花山?”太皇太后皱眉,睁开眼问,“那里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让一个堂堂的公主不顾礼法,在外头抛头露面,竟敢彻夜不归。是不是哀家不下旨让桓玄去,你还不打算回来?今儿不给哀家个说法,你就休想出这宫门半步!”

“我……”君羽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干什么去了?”

“太后息怒。”王神爱过来解围,“臣妾听说梅花山上近日有个道坛,名曰五斗米。教里的天师叫孙泰,会玄门法术未卜先知,公主去那儿大概也是为宫中祈祷吧。”说着朝君羽努努嘴,示意她自己说。

君羽当即领会,支吾道:“唔……我前段日子老做噩梦,心里不塌实,皇后建议我去请柱香,说是驱驱晦气,我听说梅花山上的道士很灵,又怕太后您不答应,所以就自作主张去了……”

太后略挑眉梢,斜眼一瞟:“皇后,是这么回事吗?”

王神爱深垂螓首,低声答:“回太后的话,公主是曾与臣妾说过宫中有秽物作祟。”

话音刚落,就听背后有笑声。胡贵嫔掩住嘴笑道:“真是稀罕,公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也怕起鬼神。臣妾倒听过一句老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公主这样惶惶不了终日的,可是隐瞒了什么实情?”

君羽微微一笑:“太后明鉴,有没有秽物作祟我不知道,可这宫中有‘鬼’倒是不假。”

“罢了!”太皇太后把脸一沉,喝止住她,“皇宫乃天子之地,万民景仰所归。这种乱力怪神的谣言,以后休要再提。巫蛊之事历来是宫中的大忌,君羽你擅自出去,就算不是私逃也触及了宫规。你心浮气燥,守孝期间屡屡犯错,哀家要是不治你的罪,难平众怒……”

“太后!”王神爱立即屈膝跪下,极力帮她求情,“公主年少无知,请您念在先皇的份上饶她这一回。下月鸡鸣寺祈福,太后年事已高,不如让公主代您前去,一则理应杜除邪秽顺应天道,二则也可以代功赎过,岂不更好?”

沉默半晌,太皇太后轻呷一口蜜茶,合盖道:“唉,既然这样,哀家就罚你在明堂面壁一个月,将《华严经》抄三千遍,对着菩萨好好思过。下月祈福之前,没有哀家的旨意谁也不准放你出来。”

“是。”君羽磕头谢恩,俯下身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释怀了很多。

也许,在这个时候,需要的也仅是一个人静一静。

此时,乌衣巷内沉寂如死,气氛闷得人有些发慌。一双皂靴在眼前踱来踱去,步履缓缓浊重,拖在灯下深长的暗影。

那双脚徒然一滞,穿绛紫便袍的男人回过头来,沉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灯影肃杀,白衣公子跪在地上,露出背部清峭的线条。他仰起下颌,微微踌躇着说:“孩儿不想成亲。”

话还未落音,四周已经引起一阵骚动。童仆侍婢们交头接耳,相互窃窃私语。裹着鼠锦披肩的女子快步走过来,髻上的簪子纷摇乱晃。她横身挡在老者面前,回头拼命使眼色:“三哥别气,年轻人心高气傲,说一两句糊涂话,过阵子就好了,你哪能跟他当真。子混,还不过来认错?”

跪着的公子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僵持了数久,男人挥手推开谢道韫,疾步走过来,沙哑着嗓子问:“你再说一遍。”

谢混抬起头,乌沉沉的眸中映着灯影,一字一字,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会成亲。”

啪!脆声乍起,他的面孔被掴得偏到一边,黯白的脸颊上浮起五道指痕。

谢琰喘息着,声音低沉的以近嘶哑:“我谢氏一门清誉,怎么生出你这个不肖子?这等背信弃义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想退婚,除非我死了,否则门都没有!”

谢混仰起那张淡漠的脸,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爹您尽可以的发泄,但话我摆到前头,不管是谁家的女儿,我谢混都不会娶。”

“那袁家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跟袁山松交代?这亲事订了二十年,凭你一句话就想毁了?说出去,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谢家?”

“哼,一桩没影的婚事就能挽回谢家的脸面?若真是这样,我倒宁愿从来不姓谢。”他唇角微挑,说出的每个字都咄咄逼人,带着不肯妥协的微蔑。

谢琰怒极反笑,一甩团锦袍子的衣袖:“好,好。你翅膀硬了,本事大了,连祖宗都敢不认了。要是真有天大的本事,去年先帝赐官,你为什么不收?整日不学无术,只顾着吃喝玩乐,靠着祖辈糟蹋银子,还敢有脸说不姓谢?”说完气的命令左右下人,“去,把家法拿来,老夫今天打死这个孽障,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婢女们都耸着脑袋,谁也不敢吭声,只是拿肘撞着互相推委。这些小丫头平日暗慕谢混,私底下撞见都羞的满面潮红,哪还舍得见他挨打。

谢琰见没人肯动,越发气的面色铁青,转过身,亲自去取墙上御赐的宝剑,拔鞘气冲冲地过来。谢道韫见状立刻扑到谢混跟前,用身子挡住他:“三哥,有话好说,这动刀动枪的成何体统?”

“你问问他,眼里哪还有体统?上次公然顶撞先帝,这次又藐视家法,这种目无君父的东西,留着还有何用?”

“住手……咳咳……”庭外传来一阵咳嗽声,谢玄扶着门进来,兴许是走的太急,披着的裘衣已然滑落,落在门槛外瑟瑟吹拂。他紧走几步,犹带着外边的风寒,那张端方阔长的脸双颧凹陷,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

“三哥,咱们家虽说风光荣耀,到底已经不比从前,自从我辞了军职,身子一直不见好转,怕也熬不了几天了。子混毕竟是一脉单传,流着叔父的骨血,由他掌领北府兵的军权,我也放心。等过段日子,我就向朝廷上书,先给他一个军职。至于和袁家的婚事,不如先放一放,我去托王珣给袁山松说和,你看怎么样?”

谢琰微微一愣,赤红的双目看着前方,过了半晌方转眼,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谢混。从侧面望去他双膝跪地,唇紧紧地抿着,眼中神情复杂,虽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漠清峭。

谢琰蹲下去,单手握住他的领襟,俯身看着他:“孽障,你如果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就实话告诉我,你不要袁家的女儿,是不是自己早就有了主意?”

谢混略扯了一下嘴角,眼神明澈如坚冰,缓缓答道:“不错,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说完就听啪的一声,谢琰扬手又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啊——”婢女们吓得失声惊叫,全都筛糠似得打了哆嗦。别说是她们,就连谢道韫这数十年来,也没见过他们父子发生这种直面冲突。

谢琰猛地怂开他,喘着粗气说:“畜生,给我牢牢记着,这巴掌是你欠袁家的!”

淡玉色的颊上一记鲜红的掌痕,火辣辣地疼。血像条小蛇般,蜿蜒地从嘴角钻出来,沿着他峻俏的下颌,缓缓淌到喉结上,仿佛是一抹胭脂滑过白皙洁玉。谢混抹干血迹,再抬头时已浮起意态轻慢的笑。

“呵,一巴掌抵一辈子,孩儿多谢父亲成全。”

像是终于达到了目的般,他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低头行了一礼。也不等谢琰发话,就自行向门外走去。经过谢玄身边时,他忽又停下脚步,略迟疑了一下说:“叔父,退婚的事就劳烦您了,北府兵的军职我会接手,等到旨意降下来,我就立刻去赴任。”

谢玄露出一丝惊疑,随即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叔父信你,但愿不要辜负了为叔的期望。”

从门里刚出来,迎面的风拍在脸上,凛凛酷寒中,夹杂了一丝微熏的暖意。雪已经停了,皑皑地堆在庭里的松枝头,压的几乎承受不住。冰水无声消融,露出苍绿色的一点松针。

回想那一夜在山洞里,冰封的天地,不觉已经过了半月的时光。他闭上眼,至尽还记得那夜篝火的温度,有个声音在背后幽幽地说:“我喜欢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寒波不溯流(上)

简一墨兰亭笺纸桃花色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寒波不溯流(上)寒波不溯流(上)

群山蜿蜒环抱,苍穹在头顶栩栩展开,宛如一卷倾世名画波澜壮阔,放眼扫去一片苍茫碧草,青色连绵。巍峨旌旗在风中猎猎招摇,隐见上面绣“晋”的墨金大字,旗后一排人马浩浩荡荡,皆身穿羽林甲胄,头盔上插一束红缨。

旧历三月十五,正是每年皇家祈福的日子。

车轮缓慢,鎏金飞角的宫辇从眼前滚滚碾过。天青色的缂金缎帘子撩起一角来,里面的人探出头,盛妆潋滟,神色略有些疲惫。

道路两旁拥着人山人海的观潮,争相笑着竞睹,你推我赶,夹杂着小孩子嚷闹的哭声。人群中只有一个女子是安静的,喧闹中反而显得异常惹眼。她的眉心描着一朵花钿,杏眼水眸衬着唇上嫣红的胭脂。

君羽扭过头,正视着那个女子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那女子望着她,只微微一笑,车辇重又向前行去。

“公主,看什么呢?”侍女也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瞧去,并没有察觉到特别之处。

“没什么。”君羽放下窗帘,隐隐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到了鸡鸣寺,塔刹巍峨高耸。寺里的主持听说鸾驾到了,早命沙弥们清扫理尘,惟恐招待不周。晋朝崇尚佛法,武帝开始就养了一班僧尼,在建康大兴土木,营造了许多寺院台阁。鸡鸣寺在西晋的基础上大加修缮,风景幽雅依山傍水,香火一直很旺盛。

君羽随着指引,迈步进了正殿。方丈捻着墨檀念珠,率众沙弥在门口相迎,见她进来,低头诵了一声佛号。

入门供着弥勒菩萨.背面是护法韦陀菩萨,。君羽这些天抄颂佛经,凝望着端方肃穆的圣像,也悔悟了不少。聆听着咒唱梵音,她突然问:“大师,您看我可有慧根?”

方丈捻着长须,笑道:“公主龙章凤貌,自有浑然天成的灵气。”

“那如果皈依佛门呢?”

“这……”方丈讪讪笑着,不知如何回答她,“公主说笑了,您尘缘未断自然不可能出家。”

君羽闻言一笑,心想:是啊,我这种六根不净的人,一辈子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祈福也是按部就班,从别人手里接过香,恭敬地插上,叩头跪拜,再叩头再跪拜。等一切礼毕,殿里开始转法轮,上百名僧人诵念经文。君羽觉得没必要再打扰,就一个人出去,沿着层层台阶,上了鸡鸣寺的高塔。

倚在扶栏上,早春的风犹带寒意,吹得她身上的衣衫瑟瑟抖动。寺里的樱花开的绚烂,正是春寒始盛的季节,芬芳媚朵簇堆在枝头,压的花枝垂下赧首。风一荡,吹花落雪,淡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不知不觉沾了满头。

君羽想起以前读杜牧的《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那时候还在现代上学,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平淡,却是无忧无虑。可是一只玉佩就改变了她所有的生活轨迹。这短短一年,看惯了生死别离,回想起从前,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公主好兴致,在这里登高望景,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清甜的声音,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君羽蓦然回头,不由愣住。一只纤纤素手扶着塔梯,轻轻款款地走上来。女子提起红缎罗裙,水袖下露出一串虾须镯,随着手腕的起伏泠泠作响。

“这位姑娘,你是……”君羽皱眉问,打量了片刻,突然想起来她就是那个额间描花钿的女子。

女子凭栏站定,淡粉花瓣落到肩头,沾衣欲湿。她眺望着满院的花海,扬唇笑了笑:“哦,公主大概还不认识我,民女姓袁名叫锦衣。”

锦衣,人如其名,漂亮的像匹花团锦绣的丝织品。君羽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紧张起来。“姑娘,你也是来这里祈福的?”

“不错,我求菩萨开开眼,把我的夫君还给我。”袁锦衣转过脸,直直的盯着君羽。那尖俏的脸不过盈掌大小,浓长的睫毛一瞬不瞬,美得近乎肃杀,尤其她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不安。

君羽被逼的别开视线,犹豫道:“姑娘不必担心,缘分这东西,是你的终归是你的,别人也未必抢得走。”

“是吗?”袁锦一挑眉梢,弹指抚去肩上的落花,冷冷地笑了,“我可不这么认为。倘若跟你抢的人位高权重,什么都有,你还会这样说吗?”

君羽胸口未窒,隔了许久,才勉强说:“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东西不公平,不是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与其辛苦争夺,不如退一步,早些看开点才好。”

袁锦衣刻意瞟了她一眼,肆无忌惮地笑了:“抢了别人的东西,反让别人退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美事?想不到堂堂大晋朝的公主,除了蛮横跋扈,连头脑都这么简单,真是蠢的教人可怜。”

“你……”君羽顿时哑然,冷冷盯着她艳丽的面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生气了?”袁锦衣勾起唇角,笑里含了饱满的恨意,“公主既然有胆量抢别人的东西,还受不住这一句话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本宫还有事,告辞了。”

君羽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转身欲走。袁锦衣横身挡在面前,漫不经心地走近,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却,转变成激愤的神情,君羽被逼的步步后退,腰脊突然一痛,已经抵住了身后的栏杆。

此时寺院里寂静无人,所有的侍卫都被禀退了,只有满树的樱花澎湃如海,像水波一样在风里起伏,极其凄艳亮烈。这样春深似海的时节里,却让人感觉不到分毫的暖意。君羽踉跄移动,退到不可再退的死角,袁锦衣一脚踩住她繁长的裙摆,眼里腾起森然的幽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君羽扳住身后的白玉栏杆,仍是隐忍不发。

袁锦衣乌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别害怕,你是公主,我能把你怎么样呢。只要答应我一桩条件,我就立刻放了你。”

“什么条件,你说。”君羽镇静地问。

袁锦衣蓦然俯到她耳边,悄声道:“其实也不难,我要你离开谢混,永远不许再缠着他。”

君羽浑身一颤,霎时面色惨白。她仰起脸,从颤抖的唇间吐出字句:“万一我不答应呢?”

袁锦衣微微一怔,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捏住君羽的下巴,反手从髻里拔下根簪子,用簪尖对准她的脸颊,轻轻划着说:“没有万一,你现在别无选择。啧啧,多美的一张脸蛋呀,要是就这么毁了,子混该多心疼。倘若你现在反悔,失去的只是一个人,如若不然,这根簪子下去,可就再也迷惑不了男人了。”

君羽深吐气息,望着眼前浓艳到极致的面孔,平静地说:“你不敢。”

她话音未落,突然感到巨大的冲力袭来,仰面倾了下去,半截腰身都倒仰在护栏外。袁锦衣揪着她的衣领,居高临下地说:“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大不了咱们一命抵一命,谁也不吃亏。你已经贵为公主了,王孙贵胄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跟我抢子混,你说你说呀!”

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君羽闭着眼,任由她疯狂地推搡,始终缄默不语。其实略想一想,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来责罪她的。

袁锦衣依旧固执地抓着她,压抑许久的泪憋在眼眶里,终于倾泄而出:“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想嫁给他,这一生除了他,我什么都不想要。可是你,自从你这个狐狸精一出现,什么都变了,你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毁了我所有的一切!”

君羽睁开眼,世界急速颠倒,她艰难喘息着,漠然说:“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抢,你们成亲的事,我也绝不会打扰。至于信不信,由你自己做主。”

“司马君羽,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狡辩?”袁锦衣陡然尖叫着,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你知不知王珣前几天来袁府,告诉我父亲谢家要退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子混说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以至险些被逐出谢家,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对你念念不忘,你教教我呀……”

君羽望着泣不成声的女子,逐渐变了神色,眼中露出迷惘:“你怎知道,他所说的人就一定是我?”

袁锦衣唇边挂着泪,冷笑道:“子混平日孤高冷傲,极少与女子接触。梅花山上,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这还不够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吗?”

她自顾自地说着,全不曾注意到君羽愈发惨白的脸色:“既然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夺走。是谢混先违背承诺的,那么我杀了他心爱的女人,也不该算过分。”

君羽艰难地苦笑:“你以为……杀了我就有用么?”

“是没用,但至少杀了你,比杀所有人都更能让他感到愧疚和痛苦!”她咬牙切齿地笑,眸中凝聚出一丝冷寒厉色。

寒波不溯流(中)

“你值得吗?”

“你还敢问我值不值得?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他。”袁锦衣忽地放声而笑,直笑的泪流满面,她眼睛盯着塔下,低低地说,“我已经给谢家投了信笺,他马上就会到,我要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微风在黄昏中荡着,妖冶的樱花一浪袭着一浪,仿佛是炽烈澎湃的云海。君羽仰面朝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馥的香气呛得人鼻腔发软。

“司马君羽,你记住,一切不会尽如你意。”袁锦衣诡异地笑着,突然一把拨开她,朝白玉阑干外翻了出去。君羽惊呼一声,试图去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单薄的身躯如同苇叶飘落,带着最快的速度,仿佛是一道亮丽的闪电垂直劈下,在落英如雨中轰然崩塌。

“砰”地一声,尘土飞溅,砸开满地落花。一脉细血蜿蜒流出,沿着裙底氤氲开来,她像躺在鲜红锦缎上,横陈在白衣公子脚边。她伸出一只血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艰难地张了张嘴。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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