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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情挑佛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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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宣握住殷逢渊接他的手,蓄力猛然一拽,这个罪魁祸首就在旁人惊呼中措不及防掉进湖里,狼狈湿身。

师宣这才从傻眼的宫女手里接过披风裹上,拉着出神的清明起身,眼神示意绽放的湘女泪。遮了满天的微蓝柔光隐隐映出阵法本源,清明收敛心思,凝神记下破阵的脉络。殷逢渊被救上岸,吩咐人挖掘湘女泪,转身找师宣算账。青年却不搭理,一心注视清明。

少年穿着湿漉漉的僧袍,布料贴身衬得体态更加挺拔,眉眼清俊结着湿气,宫女递去新袍,少年瞥了眼颜色,摇了摇头。

“你就是不待见清明,怎地如此仗势欺人,真没风度。”师宣回头冲殷逢渊说。

殷逢渊甩着湿重的衣袖,望着睚眦必报的某人,“我怎么仗势欺人了?”

“那又何必给那呆子挑个绛红色的外袍,你明知他是不会去穿这种鲜艳的颜色。”宫女给殷逢渊递来毯子,被师宣当面拦截。

殷逢渊目视青年施施然走到少年身边,半屈身子自上而下拧掉僧袍上的水,再用薄毯裹住少年,少年回过神来愣住,青年垂眸含笑。望着对视的那两人,殷逢渊不知为何心堵得厉害,尤其当青年像甩垃圾般把绛红色外袍扔给他时,气闷更甚。

一行人回宫,清明一直不言不语跟着队尾,近乎自虐地,越发安静了。

……

花朝节七日,清明忙于消除痴怨,殷逢渊抓紧时间取花蕊制药,花朝节结束那天,正是决定破阵的前一天。

彻夜不眠的花灯挂满亭廊,院中百花争艳被映得别有风情,漆柱拉出长影,投射在雕花的窗上,随着夜色渐深,值夜宫女三三两两打起瞌睡。一个悄无声息的黑影从眼前闪过,宫女猛一睁眼,四下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风一刮树叶哗啦作响,浑身打个激灵,以为见到邪祟。

沉睡中的师宣突然睁开眼,头顶罩着一片阴影,清明不声不响站在床头端详他,师宣微抬起身,“……你这是何意?”

清明目不转睛看着,神色平静,语气寡淡如水,“你说之前,还是现在?”

师宣点了床头的烛火,“两者有何区别吗?”

少年沉默,而后问,“湘女泪为何会开?”

师宣微微一笑,“不是说为有情人而开?”

少年静默无言。

师宣勾勾手指,“过来!”

少年迟疑,而后靠近。

师宣启唇,凑上同样薄情的唇,轻轻碰触,抬眼见少年瞳孔猛缩,眼底墨色几欲喷薄,却一动不动。

师宣揽住对方的肩,少年目光一晃,师宣的长指插入少年发间,扯着头发拉下少年的头,再次送上热吻,少年眸色渐深,缓缓闭上双眼,两只低温微凉的手终于按捺不住,覆上师宣的腰身。师宣伸出舌头邀少年共舞,少年薄唇轻开允师宣随意出入。

呼吸渐重。

师宣指引少年追寻陌生的爱欲,唾液自彼此唇瓣流出,年轻的情热逐渐滋生,少年搂着师宣的手不断收紧,指节青筋直跳,师宣一声惊诧,突然天旋地转,少年把师宣狠狠压在榻上,密不透风的距离,两个身体紧密贴合,少年近乎贪婪地掠夺着师宣的呼吸,过于激烈的汲取让师宣浑身发麻,就在这一刻,师宣猛然推开少年,让稚嫩的火苗还未燃成熊熊烈火就戛然而止。

师宣问,“如此,你还想否认吗?”

少年睁开眼,眸中墨色如渊,张了张嘴,师宣又抢在前道,“你要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少年黑眸灼人,死死盯着师宣一成不变的笑容,狠狠闭上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彼时眼中黑色已淡,只是嗓音依然沙哑,“……人心易变,往事难追。我如今*凡胎,自然被凡尘俗事所扰,待此阵一破,时光归位,佛家金身不惹尘埃,即使还记得此间事由,心中早已无情无爱,到底是……”

清明口中微苦,显得眉宇间的悲悯尤为扎眼。

师宣只笑,“不若我们再打个赌。”

清明想起少年上一个赌约,“若是说继续纠缠,不过是作茧自缚,还——”清明的话被师宣一根手指堵住,青年笑意悠然,“不,待出了阵,我放你离开,我赌你必会再回来找我。你若不来,我自不会再去寻你,但你若来找,就不要怪我不放过你了。”

“以退为进。”清明轻易点出师宣的用心。

“这要看你给不给我进的余地。”师宣道,“过去赌约你总是漠视,这次,你可愿应否?”

“若我一出阵,就忘了你呢?”

若是能忘,怎会他随机选的书,就换得故友世世相随。师宣道,“我只问你,可敢应否?”

清明垂眸,“就赌上一回罢。”

*

阵法被破那日,天崩地裂,轰然巨响,破阵的余波震得人险些睁不开眼,师宣被削瘦单薄的少年护在怀里。

旁边冒出一个声音,“公子?”

缓缓睁开眼,石门内已恢复成简单的石室模样,目光一一掠过黑白服仆人焦急的神色,师宣发现皮囊已经恢复成阴阳玉的。血味弥漫,师宣垂眸打量身下昏迷的清明,乌丝如瀑的清俊少年已恢复成宝相庄严的光头成年,由于解阵的冲击,嘴角泊泊涌血。

清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怀里陌生的少年样貌先是一愣,而后回了神,收回护在少年腰间的手,略显疏离道,“得罪了。”

师宣敛下羽睫,轻扇,而后抬眼,笑问,“秃头,我在阵中处处照拂于你,怎么才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清明似被这灼人的目光逼得有些不适,微微避让,“阵中种种皆是假象,待破阵而出即会烟消云散。”

师宣起身,居高临下定定俯视清明一会儿,见这个风骨遗世的无双男子竟被他逼得眉眼低垂,“啧”了声,“如此,就此别过吧。”

清明微怔。

师宣瞥向旁边。殷逢渊是跟婢女入的阵,只不过时光把婢女回溯成彩色剪纸人,殷逢渊从腰间取出恢复纸人美艳人形。殷逢渊察觉师宣的视线,抬头望来,师宣回以微笑,问他要了个传讯纸鹤,弯腰塞进清明掌心。

清明抬眼,“这是……”

师宣笑言,“待我与未婚夫大喜那日,还请高僧前来贺喜。”

清明与殷逢渊齐齐愣住!殷逢渊自是知道他不是阴阳玉。清明纳闷阴阳玉前后相貌变化或许藏着隐秘,更何况,前脚还说等他来找,后脚就与人谈婚论嫁,这简直……清明还没理出个心绪,师宣已转身笑意翩翩握上殷逢渊的手。师宣说等清明来找,就该像个满腹苦楚怨气的深闺女子白白干等不成?这呆子,总要逼一逼才好。

殷逢渊带着师宣回了殷家。

师宣还披着阴阳玉的皮子,戏总要演一演的。

等与殷逢渊有了独处空间,师宣揭了殷逢渊的老底谈判。

这人在牢中打扮得珠光宝气却没被悍匪抢光,在阵中衣着不合时宜还能冒充人皇不引怀疑,可见是有什么蔽目的法门,能影响人的视觉感知。如此,他早前遇到山匪完全可以躲过,但故意被抓,只是想给自己接不到未婚夫找个充分理由,可见这人并不想成婚,且别人能相信一个小小山匪就能困住这人,可见他在殷家伪装的多么无能,从他的浪荡举止满身脂粉气就可见一斑。

师宣道,“你教我你‘蔽目’的法术,我帮你让阴阳玉慢慢‘病逝’,如何?”

“我倒十分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遮遮掩掩?”

“我也很好奇,一个吃人的老虎为什么总要装成蠢猪?”

两人四目相对,殷逢渊突然笑着撩起师宣的一缕头发,凑到嘴边亲吻,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有点兴趣了。”

师宣夹住被殷逢渊撩起的头发,指间散出魂力,微一合紧,整缕头发瞬时融断,丝丝落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嫌脏。”师宣笑,“我想阴阳玉这么巧就死在山匪手里大概跟你脱不了干系,为了甩脱这段婚姻你可真是心狠手辣。不过既已如此,再对着这张脸摆出柔情蜜意,你不会良心不安?我却有些腻味得食不下咽呢……”

殷逢渊目色微冷,“你这般惹怒我,就不怕我不答应你的合作。”

“你都说是合作了,自然只谈利益,不谈感情。”师宣笑道,“我想从利益角度出发,你我还是一致的,对吧?”

殷逢渊冷意碎裂,又笑,“你越这样,我对你越有兴趣。”

*

清明游历了三个月,度化世人,心绪渐渐达到平静之时,放在行囊中的传讯纸鹤终于在某天跳到窗台上,开了口,“殷家嫡长子殷逢渊将于三日后举行大婚,还请阁下前来参礼。”

鹤声清越,却震得清明耳膜发疼,心间微凉,映着日光的脸微微发白。

他不想去,也实不该去。

一介佛家弟子,他想不到该去的理由。

第一晚,借宿的荒庙里燃着一盏青灯,清明彻夜念了整晚。

第二晚,清明依然在念,不吃不喝,把静心清心摒除杂念的经文翻来覆去念了很多遍,念得身体微晃,脸色发白,随着时间逼近,燃着的烛火像是映衬了他的心境,跳得越发没了章法。

第三晚,清明身已疲惫,目却清明。

灭了灯。

黑暗中,天生佛缘的男子伏地,表情被尽数遮掩,笼在朦胧漆黑中,对着庙里断头的三世祖佛磕头,咚!咚!咚!咚!咚!节奏间距毫无错乱,一下一下,沉稳磕了九十九个,只差一个圆满时他骤然停下,没能磕完。

指尖聚起心头火,给寓意传心的拈花两指上点了戒疤。

终究还是,犯了戒。

心有逾越,难以剔除。

清明甩袖,他一向顺应自然少有使用法力的时候,此时却招来一朵日行千里的云,疾驰而去。夜晚凉风呼啸,刮在脸上刺骨冰凉,衣袂翻滚让寒意席卷全身,清明身板挺得笔直,与焦急行路相反,映着破晓的微光,那张端正到极致的脸庞越发显得淡泊无情,仿佛身与心分裂成两个极端。

……

师宣披着婚服,从白天忙碌到晚上,伪装成病怏怏得等在婚房,门外守着人,远处喧嚣嬉闹,师宣推开窗,望着院子里姹紫嫣红的繁花在傍晚招摇,眼见着夜晚即将降临,清明仍未到,师宣可惜却并不慌张。

若没等到人,顶多是让阴阳玉病死了事。

只是难免,有些失望。

师宣缓缓垂下眼,准备合窗回屋,一阵清风送来,吹得鬓发微乱。

他捋了捋发,抬眸间,满院妖娆中走来一个足不点地的青衣僧人,步伐慢得让人心焦,却仿佛含有千金重量,敲得两人目光交接时都微微一颤。观那人严肃的面容,就可以猜想那步伐必然走得沉重,仿佛每多一步都背负上了什么心头重担,然而,青衣僧终还是稳稳走到师宣身前一丈远。

“我乃婆娑界佛爷坐下教化首座,法名清明,法号妙法莲华。”

师宣抬眼,等他继续。

“我观你与我有缘。”

师宣轻笑,“然后……”

“你可愿认我为师。”

师宣微愣,笑得更加厉害,怎么有人为了阻止在意的人结婚就蛊惑他出家的?师宣抓住清明的语言漏洞,“你说我与你有缘……而不是与佛有缘?”

清明没有争辩,只是用常人海誓山盟般郑重的语气,说了番让师宣哭笑不得的话。

“我清明——若收你为徒,必尽我所能,终我一生,呵护你、教导你、陪伴你左右,不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不离不弃。”

修行之人,轻易不能许诺,一旦毁诺,必成心魔,可见清明下了狠心。可是,师宣道,“听着像是求婚,我怎么就这么不痛快,我说,秃头,你想来想去就想出这么个办法?”

清明垂眸,“你只说,你愿不愿?”

“呵,这是舍不下我,又想一心求佛。秃头,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狡猾至极?”

“愿,还是不愿?”

感觉到这套路似曾相识,师宣想到清明这是把自己逼迫他的那套还了回来,有点咬牙切齿道,“愿!我愿任你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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