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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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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桥底一条僵直的黑影斜斜落入水中,原来是上官仲秋受不起明将军那一脚的反震之力,竟被银枪由头顶至会阴笔直穿透。他的身体尚在半空,全身已似开了无数小洞般迸出万千条血雨,盖因那枪上附有明将军霸道至极的内力,将他全身经脉尽数炸开,江水顿时染为一片血红。

泰亲王与高德言皆面色大变,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们虽然对此局面早有预想,但亦料不到明将军的武功竟然霸道如斯,仅仅一个照面间,三位杀手尽皆送命!

凝秀峰顶一时静闻针落,隔了良久,唯有宫涤尘低低一声长叹:“流转神功威凌天下,果是名不虚传!”

泰亲王勉强保持镇静:“‘春花秋月何时了’一共五人,剩下两人为何还不出手?”

高德言颤声道:“叠翠亭两名守卫中右边那人步伐故作虚浮,分明隐瞒了武功,应该是杀手所扮。而积云亭树顶那名杀手尚未有所行动,想必也会配合再度出手。”

宫涤尘眼望战局,沉声道:“叠翠亭那名守卫是了了大师所扮,积云亭边树顶上那名杀手想必是擅使流星的穆观花,但其人心志已散,并不足虑。”

高德言奇道:“刺客尚未出手,宫先生何以如此肯定他二人的身份?”

宫涤尘淡然道:“因为我闻到了了大师身上的一股死气。”泰亲王半信半疑,惑然望了宫涤尘一眼,心中奇怪宫涤尘隔了数里之远,却何以能瞧出对方心志涣散,又闻到什么死气,莫非是危言耸听?他却不知,虚空大法最擅察知对方心态变化,感应到穆观花战志涣散,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听说了了大师来自苗疆,身怀异能,极精易容与下毒之术……”高德言微一皱眉,“不过既然连宫先生都可看破他的易容,明将军必然亦能察觉,他有所防范下,了了大师岂不是自投罗网?”

宫涤尘心中早有此疑问,眼望飞琼大桥,静观其变。

叠翠亭与积云亭四名守卫这时才奔到明将军身边,皆翻身拜倒请罪。

明将军目光炯炯,看着那原本被鲜血染红的江水渐渐转淡,轻轻挥手令四人起身。叠翠亭两名守卫中一人忽长身而起,大叫一声,手中短刀直刺明将军胸膛。与此同时,一团黑光从积云亭边那棵大树顶上射来,撞向明将军的后心,正是穆观花的铁流星。

泰亲王与高德言皆不由暗叹一声,看“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前三人出招气势凌厉,而剩余两人显是锐气已尽,这一刀一锤虽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却如何伤得了天下第一高手?只有宫涤尘面色不变,料想刺客必定另有奇招。

明将军果然对那执刀守卫早有防范,待短刀近身三寸时猛然侧身,不但避过短刀锋芒,亦令击往后心的流星锤收势不及,直向执刀者撞去……

那使流星锤的穆观花眼见将伤及同伴,却不收力,砰的一声,流星锤轰然击在执刀守卫的前胸上。那执刀守卫结结实实中了一锤,全身蓦然一震,竟如木偶般四分五裂,黑红色的血雾四溅,旁边一名积云亭守卫正欲上前替明将军挡招,一时闪避不及,被那血雾沾上,顿时捂面惨叫,声如夜狼长嗥,令人闻之心惊!

这一下变生不测,连明将军亦未想到“春花秋月何时了”竟会以身体为武器。那团血雾中显是蕴有巨毒,沾染不得。明将军右手闪电般探出,食中二指横剪在流星锤银链上,银链应指而断。同时他足尖点地,双手提着余下的两名守卫往后疾退。

另一名叠翠亭守卫被明将军提在右手中,此刻,忽转过脸来面朝明将军诡异地一笑。随着这一笑,竟有一股青气从他口中喷出,如蛇信般舔向明将军面门。

原来,方才那名守卫执刀攻击明将军不过是疑兵之计,此人方是真正的了了大师,这一口毒气,才是“春花秋月何时了”的真正杀招!此刻明将军的双手各提一人,根本不及格挡,加之相距如此之近,面门刹时已被那股青气罩住!

眼见明将军已避无可避,他却蓦然启唇开口,大喝一声“咄!”一道气箭发出,将那股青气尽数迫入了了大师口中,同时右手疾抛,将了了大师远远掷了出去。

了了大师惨叫一声,人在半空已是鲜血狂喷,鲜血方一出口,已尽化为黑色……他虽一生浸淫于毒物之中,但明将军那一口纯阳真气何等霸道,不但将那一股巨毒的青气尽数反迫入他腹中,更将他五脏六腑全都震得粉碎,纵是没有那一股倒入腹中的毒气,亦难以活命了。

积云亭边树顶上的穆观花眼见四名同伙尽皆丧命,心魂俱裂,他不敢往明将军所在的方向逃窜,反朝紫禁城中掠去。谁知身形方从树间现出,明将军八名护卫中的最末一人忽然弹身而起,后发先至在半空中迎住穆观花,两人乍合即分,穆观花一声惨叫落在地上,而那人双手箕张如虎爪,竟拎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原来在那空中交会的一刹,穆观花的右臂已被此人硬生生撕了下来。几名护卫立刻上前,将昏死过去的穆观花缚牢。

峰顶三人看得真切,高德言脸色大变,低呼一声:“鬼失惊!”

众人都没想到,名慑黑白两道的绝顶杀手鬼失惊竟化身为明将军的护卫。明将军于瞬息间击毙四名杀手之举固然令人动容,但相较之下,鬼失惊出手之狠辣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泰亲王勉强按住心头震惊,对宫涤尘呵呵一笑:“看到飞琼桥上的这一幕,不知宫先生有何收获?”

宫涤尘闭目沉思良久后,方长出一口气叹道:“‘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武功比涤尘想象的更为犀利,也不知是何人请来这五位杀手,如若出现在飞琼桥上的不是明将军,换作是天下任何一人,面对如此精妙的布局,只怕都会被他们得手。”

泰亲王对宫涤尘的话半信半疑,反问道:“若是蒙泊大国师亲来又如何?”

宫涤尘朗声道:“国师必会事先察觉异况,决不会令自己陷入如此窘境。”他的神情是如此坚决,语气是如此斩钉截铁,不由得人不信蒙泊国师有未卜先知、避凶移祸之能。

泰亲王沉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亦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寻常的杀手组织,名望尚不及鬼失惊与虫大师,宫先生是否言过其实?”

宫涤尘叹道:“春、花、秋、月这四人亦还罢了,那了了大师不但身怀驱尸之术,以障眼法瞒过了诸人耳目,更修成了‘青天重睹’内息。假以时日,他定然足有能力与黑白两道的超级杀手虫大师、鬼失惊一较长短。”

泰亲王与高德言互视一眼,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宫涤尘立知自己判断不差,这“春花秋月何时了”五人必是泰亲王请来,甚至是泰亲王手中的秘密武器,只是泰亲王料定这五人绝非明将军的对手,所以才宁可牺牲五人的性命激得蒙泊大国师出手。如今听宫涤尘如此推崇了了大师的武功,二人都不免心生些许悔意。

泰亲王问道:“那驱尸之术是怎么回事?‘青天重睹’又是什么?”

高德言解释道:“所谓驱尸之术乃是苗疆秘传的一种邪功,施术者并非是令死者回阳,而是先给被害者服用药物,令其全身呼吸顿绝,不饮不食,与死尸无异,更兼力大无比,功力暴涨,并且只听从驱尸者的命令。此法极为歹毒,为武林中人所不齿,刚才那叠翠亭守卫想必已被了了大师以药物控制,不但故意暴露破绽以吸引明将军的注意,更以碎尸毒血相攻……”他说到此处,念及当时诡异莫名的情形,心头不寒而栗。

泰亲王啧啧而叹:“如此异术若能用于两军对垒,岂不是所向披靡。”

宫涤尘漠然道:“此法先伤已再害人,若是千岁舍得麾下子弟的性命,自可成就一支征战无敌之师。”

泰亲王脸上一红。高德言连忙转开话题:“至于那‘青天重睹’之气,我却知之不详,还请宫先生解释一二。”

宫涤尘道:“驱尸之术残忍歹毒,被害者虽受控制,但冤魂不散,极易反噬施术者。而驱尸之术的最高境界便是将这无数冤气化为己用,名为‘青天重睹’。此气极难修炼,一旦大成,可谓是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当时的情形下,明将军只要内力再稍差半分,必然难逃此劫!”他轻轻一叹,续道,“看似明将军胜得轻松,其实亦仅高一线而已。若是早知‘春花秋月何时了’有如此惊人的实力,鬼失惊必不会在最后时刻才出手。”

泰亲王闻言精神一振:“看来宫先生已瞧出明将军武功的弱点了?”

宫涤尘摇摇头:“流转神功名动天下,涤尘何敢妄言其强弱。不过我必会将这一战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国师,以国师的无上智慧,或有所悟。”

泰亲王点头大笑:“宫先生能如此说,可知本王这份大礼果然没有送错人。本王明日便入宫面圣,吐蕃求粮之事绝无问题。不知宫先生打算几时回吐蕃?”

宫涤尘微笑道:“涤尘在京师还有一些杂务,尚要耽搁十余日。”

泰亲王奇道:“不知宫先生有何事要办,若需要本王协助,尽可开口。”

“不劳千岁费心。”宫涤尘欠身道:“不过是些区区小事,涤尘自可处理。”

泰亲王淡淡“哦”了一声,面露不快。他见宫涤尘见识高明,本有心收买,不料却被对方婉拒,显然对堂堂亲王的恩威齐施并未放在心上。

高德言转转眼珠:“听宫先生之言,此战明将军仅是险胜而已。而那鬼失惊与虫大师更在‘春花秋月何时了’之上,若是由他们暗中出手行刺明将军,可有胜望?”

宫涤尘心中暗忖:若非有泰亲王的授意,高德言何敢问出此言?看来京师几大派系果然已势成水火。他注意到高德言提到虫大师时神情稍有蹊跷,却也未放在心上,昂然答道:“鬼失惊与虫大师虽被誉为近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杀手,却绝非完美无缺,亦有各自的弱点。何况杀手行刺,天时、地利皆会增加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涤尘不敢断言。”

高德言略一思索,拱手道:“却不知在宫先生眼中,鬼失惊与虫大师有何破绽?”不知不觉他已对这个莫测高深、出语隐含深意的年轻人暗生佩服之感,态度上亦是十分恭敬。

宫涤尘淡淡一笑:“那无非是涤尘个人的一些看法,说出来贻笑大方,不提也罢。”

高德言听宫涤尘卖个关子,虽是心痒难耐,但宫涤尘乃是吐蕃使者,难以如审犯人般追问个水落石出,只好悻悻作罢。

宫涤尘对泰亲王深施一礼:“时辰不早,涤尘告辞。多谢千岁大礼。”说完不待回答,转身飘然而去。

待宫涤尘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中后,泰亲王沉声问道:“穆观花被将军府擒下,会否有什么后患?”

高德言恭声道:“属下早已安排了左飞霆等人在附近,一旦刺客失手,便由刑部之名解押犯人。但……但就怕明将军并不卖刑部的面子。”他口中的左飞霆亦是刑部五大名捕之一。

见泰亲王面色似乎不善,高德言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将军府不肯放人,是否需要……”说着,举手做了个刀劈的姿式。

泰亲王沉声道:“纵然明将军知晓其中内情,也不敢把本王如何。何况此事如此机密,应该不会有任何破绽,将军府的内应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他目光炯炯盯住高德言,冷哼一声,“不过本王却不明白,鬼失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这一问极为关键,要知鬼失惊身为将军府内仅次于明将军与水知寒的第三号人物,出现在明将军的护卫中实在太过不合情理,除非是今日的刺杀之局早已被明将军知悉。

高德言脸现尴尬,显然无法回答。泰亲王阴沉一笑,忽望着天边一轮弦月叹道:“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高德言本以为泰亲王必会严词相责,不料泰亲王却忽然顾左右而言他,看似已揭过此事。他虽在刑部任职,却早已是泰亲王的心腹,深知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城府是何等之深,如果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再难见到明晚的月亮了。他想到这里,一道冷汗已顺着脊背涔涔流下。

泰亲王却是呵呵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你可知本王为何会有心情赏月么?”高德言小心答道:“属下不敢妄猜千岁所想。”

泰亲王轻声道:“看到刚才那人,再看到这弯月儿,本王忽觉得两者间竟是如此的相似……”

高德言把握不住泰亲王的心意:“千岁是说明将军?”

泰亲王哈哈大笑,反问道:“你觉得明宗越像那纤秀明净的月儿么?”

高德言恍然有悟,回想起宫涤尘看似纤细羸弱的身形、洁净不染一尘的衣饰、清雅素淡的谈吐,倒觉得泰亲王这个比喻颇为恰当:“宫涤尘此人莫测高深,属下以前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如此藏敛锋芒恐其有所图谋。”

泰亲王点点头:“你回去后动用刑部的一切力量,务要查出宫涤尘的来龙去脉。”他手抚长须,喃喃道,“如此人物,若不能为本王所用,岂不是天大憾事……”

高德言垂首道:“千岁放心,德言必不辱使命。”他熟悉泰亲王的行事风格,猜想语其中含意:若是宫涤尘不肯为泰亲王所用,只怕定被他所不容。

泰亲王冷冷一笑:“你退下吧。记住一切皆要在暗中行事,莫要让他有所察觉。”高德言依言拜退。

“在未见到蒙泊国师之前,本王对这个人很有兴趣。”泰亲王眼望天穹,自言自语般又将最后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很有兴趣!”那半开半阖的眼光中,似燃起了一星火花。

方才这一场打斗已将飞琼大桥附近的许多民众引了过来,众人见是当朝重臣明大将军,皆在远处窃窃私语,不敢靠前围观。明将军缓步走下飞琼大桥,神情似倦似怠,若有所思。那八名护卫在鬼失惊的命令下将浑身鲜血、昏迷不醒的穆观花放入车辇中,在明将军十余步后跟随。

明将军忽然停步,目光投射在街道斜方几条黑影身上。

一人越众而出,上前对明将军行礼:“刑部左飞霆见过明将军。”这左飞霆身长骨健,面相素净,约摸二十七八,在刑部五大名捕中排名第四。

明将军微笑道:“左神捕是来捉拿刺客的吧?”左飞霆闻言微微一愣,他本是奉命将刺客带回刑部审问的,但面对明将军的威严,正寻思应该如何开口索要刺客,想不到明将军竟先发制人,亦听不出其言辞中是否有嘲讽刑部事后争功之意,一时语塞。

明将军一挥手:“五名刺客四人被当场格毙,余下一人重伤被擒,现正在车辇中,请左神捕去拿人吧。”他说罢侧身让路。

左飞霆心中想好的许多说辞全然派不上用场,期期艾艾地谢过明将军,正要上前,忽又听明将军冷声道:“现场并未凌乱,左神捕可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定要查出到底是何人敢大胆行刺本将军。”

左飞霆来刑部不过两三年的光景,但对将军府与泰亲王之间的种种明争暗斗早有所闻。虽然他并非泰亲王的心腹,不知这场行刺的幕后情形,但从高德言嘱咐自己的言语中亦可大致猜出一些端倪,只好含糊应承道:“将军尽可放心,卑职必会全力查出幕后主使者。”

一名明将军护卫上前禀报道:“刺客口中暗藏毒丸,现已被取出。”

明将军微微一笑,盯着左飞霆:“左神捕听明白了么?”

左飞霆如何不知明将军言外之意,躬身道:“卑职必会小心看管,决不容刺客畏罪自尽。”

明将军淡淡一笑,不再理会左飞霆,大步朝前走去。

左飞霆令手下将刺客擒回刑部,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明将军看似轻而易举地交出刺客,可三言两语间无疑已给了他极大的压力,非但迫得刑部势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而且亦无法将刺客灭口。这个烫手山芋接在手中,只怕会令刑部总管洪修罗头疼数日。

一队铁骑从前方迎住明将军,为首一人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须迎风飘扬,貌似一位饱学儒士。马队尚在十余步外,中年人的淳厚声音已如有质之物般传来:“知寒来迟,请将军恕罪。”来人正是将军府的大总管、位列邪派六大宗师之一的水知寒。

水知寒到了明将军面前,翻身下马,作势欲拜。明将军右手疾出,探往水知寒的腋下:“总管无须多礼。”只怕普天之下从没有任何一双手能如此接近水知寒的腋下要害!

水知寒微微一愕,不敢出手格挡,任由明将军的右手从胸前划过,顺势起身。在外人的眼中似是明将军扶起了水知寒,只有当局两人心头自明:水知寒起身之势与明将军抬起的右手配合得天衣无缝,自始自终明将军右手离水知寒的腋下都尚有一丝肉眼难辨的间隙,他的手,实际上连水知寒的衣衫亦没有碰到。

水知寒心头暗凛,明将军的右手虽没接触到他,但仍有一分虚扶之力沉凝不去。试想明将军若在方才骤然发难,他空有名震天下的寒浸掌,只怕亦没有半分把握能够避开。

水知寒脸色不变道:“不知是何人行刺?”

明将军淡然道:“左右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正好给本将军舒活一下筋骨。”他的语气是如此轻松,似乎根本未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放在眼里。

水知寒正要再说话,明将军右手轻摆,微微偏头,似是在侧耳倾听什么。水知寒暗运耳力,只听到夜空中传来一阵空茫的箫声。

那箫声甚奇,明明音调高昂,听在耳中却低沉喑哑,忽断忽续,若有若无,加之四周夜虫长唧、秋蝉低鸣,若不用心倾听,实难分辨。然而正是这一丝如若游移于天外的箫音,反勾起了每个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令人不由想细听其玄虚。

天空阴霾密布,瑟瑟秋风中夹杂着一丝寒凉,吹起满街黄叶,给岑寂的京师平添了一份凄伤。但那箫声悠悠传来,竟似令这残秋肃杀之景乍然焕出一线生机。

箫音愈来愈响,长街忽然静了下来,每一名百姓与士卒皆是脸呈迷茫与欢愉之色,用心捕捉那似是蕴藏了天地间灵秀的音符。纵是明将军与水知寒尚保持着警觉,神情间亦流露出一分迷醉。

鬼失惊不通音律,被那箫声搅得心烦意乱。他身为黑道绝顶杀手,藏形匿迹时须得保持一份心如止水的境界,此刻却处于前所未有的心神不宁之中,一腔内息隐隐躁动,此可谓是平生大忌。他忍不住扬声道:“如此深夜,骆掌门还不睡么?”他嘶哑的声音方才响起,立时惹来无数怪责的目光,大家自是埋怨他吵扰了箫声。

箫音似是被鬼失惊言语所惊,吹出一个长音,越拔越高,越来越细,几欲断绝。刹那间,每一名听者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中,生怕那箫声就此渺然无踪。可只听那箫声却于高亢处轻轻几个转折后,履险如夷般延续下去。这情形就仿佛是一个少女正在荒野无人处曼歌轻舞,忽被一只蹿出的小兽惊扰,拍拍胸口后长吐一口气,复又浑若无事地继续自得其乐。

明将军抚掌长吟:“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此乃《诗经》中的一首《雄雉》,说的是一位在家女子望着窗外飞过的一只雄雉,引发了对远役在外丈夫的怀念。这首诗原是诉怀相思之作,被明将军雄浑豪迈的嗓音吟来,那份缠绵绯恻全然不见,虽颇具回肠荡气之感,却也有些不伦不类。

明将军暗运内力曼声长吟,全城皆闻。箫声起初却并不因明将军的吟声而动,仍是悠悠传来,节奏丝毫不乱,于词句顿挫间偶露箫音,别有一番风情。可待明将军吟到中途,箫声蓦然一颤,连奏几个高音,隐含嗔怒,随即箫音如鸟鸣低徊,恍若小鸟受惊后在枝头盘旋一番后方振羽而去,渐渐消失不闻。在场之人听得如痴如醉,箫声虽敛,却似仍在回味那天籁之音。良久后,周围的百姓与士卒方才发出如雷掌声。

明将军望着鬼失惊轻轻一叹:“骆姑娘不喜凶杀,故以箫音化去血腥之气,并非是针对于你。倒是你去年先被虫大师与余收言所伤,三个月前又受挫于擒龙堡中,几度受伤后功力大减,可要好生调养。”

鬼失惊此刻方觉体内激荡不安的内息缓缓平复,他一向不喜多言,面上感激之色一闪而逝,对明将军拱手以谢。

抚箫者自然是京师中三大掌门之一、人称“绣鞭绮陌,雨过明霞,细酌清泉,自语幽径”的蒹葭门主骆清幽。她惊艳天下,箫艺尤佳,与八方名动中的琴瑟王水秀并称京师双姝。刚才那一曲箫声乃是因看到飞琼桥头的一场刺杀后有意而奏,曲调虽然平常,其中暗含骆清幽师门所传的“华音沓沓”心法,可化去听者心中戾气。黑道杀手鬼失惊杀气极重,加之伤势未愈,所以对此箫声感应极重,若非明将军及时开口,令骆清幽止箫,只怕鬼失惊日后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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