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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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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右手平伸,嘴含长箭搭在弦上,竟然是咬弓搭箭。他心中默诵着小弦告诉过自己的发弓七要:蜷指、扣手、平目、直肩、挺胸、跨步、凝气……不禁暗叹一声,当此时此景、身受重伤之下,竟然连这些最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全部做足,唯有注矢三息,满而后发!

嗖——长箭离弦而出,直奔顾思空而去。暗器王何等功力,纵是重伤之余,准头亦不差半分,发箭的时机与角度更是无懈可击!

顾思空本就身材矮小,家传轻功“幻影迷踪”由他使来,比兄长顾清风更要灵动几分。当年顾清风凭此轻功号称“登萍王”,身法轻灵矫健,更能凌空换气,转折自如,身法独霸天下,六年前却被林青一箭射杀。

其时顾思空年方十五,因他天生侏儒,家族中人皆瞧他不起,唯有顾清风待他最厚,是以得闻顾清风死讯后,他矢志找林青复仇,从此苦练武功。似这等身怀残障之人,心志最是坚毅,六年光阴下来,顾思空不但“幻影迷踪”身法冠绝同门,比当年的顾清风尚胜过一筹;更将本门的“絮萍绵掌”与“狂风腿法”练至极高境界,这才出师寻仇。他知道暗器王林青这些年云游天下、行踪不定,但身为京师八方名动之一,在京城中有不少好友至交,而且与明将军的约战天下皆闻,其必会伺机回到京师。

当年顾清风就隶属于京师太子派系,故此顾思空亦投靠其中。这次听说管平与葛公公欲去南方找寻暗器王林青,便自告奋勇同往。

顾思空眼见长箭袭来,窥准来势正对自己小腹,便一声大叫,从马背上腾跃而起。他的身法极快,满以为这一箭必会从脚下飞过,谁知偷天弓弓力极强,箭速奇快,就觉脚下一凉,箭矢竟已从鞋底穿过,脚板一阵火辣辣的疼,已被林青箭上所附的内力炽伤,身形在空中一滞,沉沉坠下。

林青心中暗叹,他以嘴咬箭发力,自比不上两臂齐施,若是左臂完好无伤,这一箭足以让顾思空步其兄长顾清风的后尘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青已策马奔至四十步外,回首咬住第二支箭,迅速搭在弓上,吐气开声。随着一声长啸,第二支箭再度射向身体尚在半空的顾思空。

倒不是林青非要将顾思空射杀,而是敌人严阵以待,顾思空正处于敌方阵营的中心,只有从他这里杀出一个缺口来,方有机会破围而出。

这一箭是毕生功力所聚,一箭出手,足令他半身虚脱,全凭一股坚强的毅力方才能立于马背不倒,若还不能击杀敌人、灭其锐气,能否再鼓起余勇发出第三箭,连林青自己都没有丝毫把握。

顾思空被刚才那一箭射得胆战心惊,此时身体下落全无借力,眼睁睁看着第二支长箭啸空而来,无法闪避,只得拔出腰藏短剑,全力一格。

大敌当前,管平与葛公公亦再顾不得胸中惧意,一左一右齐齐抢上,欲助顾思空破去这一箭。只要偷天弓再击无功,自己一行人心理上的那层阴影就将会烟消云散,日后再也不会惧怕面前这个犹如地狱杀神一般的暗器王林青了!

管平翻腕亮出宝剑,直刺向飞射而至的长箭;葛公公一身武功皆在一双肉掌,此刻却不敢去硬接林青的来箭,低喝一声,在马上一个旋身,已脱下身上长袍,打个圈子缠在右手上,以布隔掌,往飞箭上抓去……

“叮”的一声大响,管平的宝剑首先击中长箭,但觉掌中一烫,虎口剧震,只觉袭来的似乎不是一支细细的长箭,而是一枚沉重的流星锤,力道之大简直超乎想象。管平被震得在马上半转一个圈,险些掉下去,而那支长箭浑若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仍是直直朝空中的顾思空胸口射去……

管平右手麻木难当,几乎握不住宝剑,低头看去,虎口竟已渗出鲜血,他心头大骇,若是林青以臂挽弓发箭,岂不能立刻让自己宝剑脱手?

经管平全力一挡,长箭来势其实稍缓,顾思空已得隙回过一口气来,短剑上扬,正撞在长箭的箭尖之上。当的一声巨响,几乎震破他耳膜,手中短剑本就难以发力,霎时脱手飞出。幸好长箭被这一挡亦终于偏了一线,擦着顾思空左颈边飞过,划出一道血痕,差之毫厘便是颈穿人亡之祸。

顾思空的武功主在“幻影迷踪”轻功与狂风腿法,兵刃并非他所长,这柄短剑亦非宝物,竟被这强劲一箭透剑而入。钉着短剑的长箭依然斜飞而起,却是朝着猱身扑上的葛公公射去。

葛公公变生不测,包着长衫的右手本是朝着箭杆前部抓去,谁知长箭上竟钉着一柄明晃晃的短剑,百忙中变招出手,略往后移,一把握住了箭羽。只觉箭上蕴着巨力,几乎掌握不住。

葛公公自幼净身入宫,武功全走阴柔一路,最擅长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之法,本欲使一个“粘”字诀化去箭上内力,谁知箭势实是太快,尚不及化去箭力,箭尖已堪堪刺入左肩。

但葛公公武功实有过人之处,一个折柳弯腰避开左肩要害,同时右手发出阴力疾旋,无奈那箭尖上竟还钉着一柄短剑,普天之下似乎也没有这样大出常规的兵器,唯有农夫耕田所用的钉耙可堪比拟。纵然葛公公身法迅捷、避让巧妙,也不免被那短剑划伤,一声惨叫,捂肩而退。

其实他伤得并不太重,只是平日养尊处优,从来都只以见别人的鲜血为乐,何曾想自己亦会受伤溅血,心头的惊惧远胜肩头的伤痛。

长箭再度变向,“扑哧”一声射入旁边一个黑衣人胸口。这一箭集聚林青全身功力所发,虽经管平、顾思空、葛公公三大高手出手相格,乃是势不可当,箭支竟连着短剑一并穿体而过,那黑衣人犹如被开膛破肚般激起漫天血雨,可那长箭余势仍然未尽,再射穿一棵大树、撞落那柄短剑后方才直直钉在地上,箭羽犹在颤动不休!

此刻,林青飞马已至敌人十余步外,勉力回头含住第三支箭,却觉脑中一眩,几乎无力将箭搭在弓上,更遑论发力射出了,他心叫不妙。

然而众人见林青第一箭还罢了,第二箭却犹如神助,令三大高手各受不同程度的伤挫,大家早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箭骇呆了,眼见林青策骑咬箭奔来,纷纷避开,刹那间竟被他安然闯过重围。

林青心头一松,他知此去京城还有近五十里的路程,也不确定路上是否还另有敌人埋伏。但事到如今,亦只有赶往京师,方有一线活命之机。他再拼力一咬舌尖,打马狂奔。而随着他以牙咬舌,口中含着的箭羽已掉落在地!

管平缓过一口气来,见到林青口中长箭落地,顿知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即将油尽灯枯。他大喝一声:“追!若是让他逃了,日后我们还有命么?”

众人本都被林青吓破了胆,听到管平这句话方才如梦初醒。以暗器王林青快意恩仇的性格,若一旦逃走,这里所有人从今往后都别想睡得安稳,他们齐齐发一声喊,衔尾疾追而去。此刻事关自家性命,当真是人人奋勇,比起刚才面对林青时的畏缩态度,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管平冲在最前面,他右手麻木未消,只好将宝剑换在左手,心头大光其火。以他的谨慎,既然决意除掉暗器王,必然有十成的把握。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林青武功之高实是大出他的意料,纵是殚精竭虑设下这等连环巧计,最后仍被暗器王一一破围而出,若不趁此机会杀了他,日后真是后患无穷。

管平又悔又急,拼力狂追。幸好林青马力不济,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短,估摸再有一二里路便可追上。

眼见双方只有二十步的距离,瞬间即至!

林青策马刚过,路中间忽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他全身纯黑如墨,身形高大,却是含羞带怯般半垂着头,长长的束发侧披在肩上,将半边脸全都遮住。

管平的坐骑乃是太子赐下的皇室御马,虽然神骏,却非久经训练的战马,乍然受惊下人立而起,几乎将管平掀倒在地。

管平身后的顾思空却一心寻林青报仇,打马狂冲。而那黑衣人眼见奔马直撞而来,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顾思空大喝一声:“滚开。”

接着,每个人的耳中都听到一声冷笑,犹如近在身畔。就见那黑衣人本是直立如一柄标枪,蓦然半蹲,看似让顾思空策马从他头顶掠过,却忽以足尖为轴,全身一旋。一道乌黑的光华猛然从他腰际迸出,横扫千军般画了一个大圆。那道乌光虽是暗色,但那一霎,在每个人的眼中,似都看到了一股灿然如日的亮光!

顾思空座下马匹长长一声悲鸣,四蹄已被黑衣人用不知什么兵刃尽数斩断,马儿余力未竭,竟还依然腾空飞翔了近一丈的距离,方才与四蹄、血雨一并落在地上。

顾思空轻功卓绝,在空中弹落于地,略微一个踉跄,却是因为足上受林青第一箭所伤。他已越过黑衣人的头顶,凭他的轻功,短距离内确有可能追上林青,但此刻他身怀轻伤,亦不敢孤身追袭,加之坐骑被杀,心头大愤,一声怒喝,返身朝那黑衣人冲去。

冲至一半,他已认出黑衣人相貌,骤然停下脚步,脸露惊异之色:“何……”

话音未落,黑衣人右手一扬,那道乌光再度迸出,这一次却是直袭顾思空面门。顾思空大骇,忙不迭退入己方阵容中,就觉左颊微微一凉,竟已被那黑衣人一招得手,割去一片薄薄的肌肤,鲜血立时泉涌而出。

那黑衣人缓缓站直身体,仍是保持着那半垂着头、难辨相貌的古怪站姿,口中冷冷道:“大家都是熟人,日后还有相见之时,若你非要叫破身份,我也就只好杀人灭口了。”

顾思空心头一寒,强吸一口气咽下涌到嘴边的粗言秽语,以他的强悍,竟然不敢开口反驳,确也算是一奇。

此人刚才一招斩断马蹄,杀性与魔意十足,令每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场中静闻针落。

那黑衣人头也不抬,拍拍腰间至今未让人看清的奇形兵刃,自顾自地道:“我这位伙计一旦出鞘必要溅血,有时连我也控制不了它的杀意。只不过我今天实在不想杀人。”言外之意,他刚才划伤顾思空的面容不但是迫不得已,而且亦是手下留情。

管平望着那失去四蹄、仍在垂死挣扎的马儿,摇头一叹:“不能杀人,就可以杀马么?”黑衣人漠然道:“你也可以试着让我‘滚开’。”

管平怔了一下,以他的涵养亦不由眼蕴怒火,却毕竟不敢如顾思空刚才一般喝骂一句:“滚开!”

葛公公打圆场般呵呵一笑:“兄台意欲如何?”

黑衣人仿佛发出了一声谁也不能肯定的笑声,抬手遥指林青离去的方向:“刚才走的人是我朋友!”这本似还有下文的话竟就这般戛然而止,似乎他根本不屑于多作解释,而大家都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管平眼露杀机:“那又如何?”

黑衣人眼睛一直盯在腰间那柄奇形兵刃上,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想请诸位陪我站半个时辰。”

管平哈哈大笑:“站着多么无趣,不如我来陪老兄说几句话。”

黑衣人似是惋惜般轻轻叹了一声:“我的朋友不多,他算一个。”接着,又一字一句续道,“而你们,都不是!”

说完这一句,他再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显然不愿与非友之人多言。而他那并不算俊挺的身影,却像是一把天底下任何人都不能轻侮的剑,昂然指向天空。

听到黑衣人这一句无比狂妄的话,包括管平、葛公公、顾思空在内的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被林青一路追击,亦是消耗极大,此刻面对那一夫当关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再难鼓起余勇硬抗。

十余人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足足半个时辰。

第六章 殓房惊魂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之夜,都会有十匹快骑从十个不同的方向疾驰入京。提供黑色的马,黑色的人,黑色的丝巾蒙着面,在黑暗的街道上飞驰。急促的蹄声踏碎了本就不清朗的月色,在暗夜中传得尤为悠远。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何时会悄然离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来到京城后,必会先去一个地方——将军府。

冬已将至,一场早雪纷扬而下。

正是三更时分,京城已寂,静夜中,偶尔会传来一声小儿的啼哭,一声更夫的梆子,然后便是万籁俱寂,只有雪落的簌簌声响。

而此刻的将军府前依然灯火通明。一位四十余岁、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傲然立于青石阶前,双目炯然望着已经赶到的六名黑衣骑士。

在将军府中,这十名黑衣骑士人被称为“十面来风”,无一不是久经战事、精明能干之士,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将来自武林中四面八方的情报收集起来,然后在每月初一、十五的三更时分赶到将军府,把所探知的一切消息情报,都告诉面前这位中年人,风雨无阻。

而这个相貌敦儒、神态矜傲、如同一位熟读史书却又不屑应试功名的中年人,自然就是江湖中谈之色变、令人又敬又怕的将军府大总管——水知寒。

黑衣骑士中的领头者略一欠身,朗声道:“甲一启禀水总管,还差乙二、丁四、庚七、壬九四人未到。”

“十面来风”以天干为代号,各称为:甲一、乙二、丙三、丁四、戊五、己六、庚七、辛八、壬九、癸十,其中甲乙属东,丙丁属南,戊己属中,庚辛属西,壬癸属北,分管五方。

水知寒却只是淡淡点头,不发一语。

又是一匹黑骑赶至,骑士翻身下马:“壬九拜见水总管。”

水知寒低叹一声,微微颔首,一双眼仍是望向那无边的黑夜。六名骑士互望一眼,心中忐忑。以往纵是人未来齐,水知寒亦会开始询问,而看今天的情景,他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骑如飞驰来:“丁四拜见水总管。”

水知寒冷峻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就开始吧,丙三先说……”众人恍然,原来水知寒等的,是来自南方的情报。

随之剩余两骑一一赶来,待十骑将各自消息皆禀报水知寒后,时辰已过四更。水知寒轻轻拍手,唤来一名手下:“去通知将军,知寒求见。”

那名手下愕然,按常理,明将军应该早已歇息,不知水知寒有何急事,竟要深夜求见。但面对将军府中实权在握的大总管,谁都不敢多言,只能匆匆前去通报。

水知寒神情若有所思,默然赶往明将军的住所——华灯阁。

作为朝中权臣的明将军的卧居,华灯阁绝非外人想象一般金碧辉煌、极尽奢华,而是出人意料地简朴。两边墙上是青山翠竹的山水字画,青纱素帐遮住并不宽大的卧床,室中央的大理石桌上不沾一尘。月色透过半掩的纱窗映在室内,与墙上两盏长明灯清晰而温暖的光线交织起一层光网,柔和而明亮,令室内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

明将军并没有休息,而是手执狼毫,挥墨于纸。望见水知寒进来,早有预料般微微一笑,显然亦在等待水知寒的到来。

“暗器王已来了。”水知寒微一躬身,直言道。

“林青三日前由南门而入京城,浑身浴血、背受重创,径往白露居而去。”明将军执笔之手依然稳定,没有一丝颤抖,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续道,“如果知寒深夜找我,就为了通知这个消息,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吧。”

明将军对水知寒一向以总管相称,只有无外人在场的时候,方才直呼其名。而他话中的白露居,正是京师三大掌门之蒹葭门主骆清幽的居所。

水知寒坦然道:“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京师,而且将军必也知晓,此乃管平定下的巧计,他与葛公公、顾清风之弟顾思空等人联手,方令暗器王遭到暗算,重伤而逃。但将军一定不知道,十日前在君山,暗器王曾与历老鬼交过手!”

明将军耸然动容,笔锋一顿,眼露神光,沉思良久,怅然一叹:“不能亲眼目睹暗器王与历老鬼之战,实在是一大遗憾啊!”

暗器王林青与鬼王历轻笙皆是江湖上不世出的顶尖高手,他两人之间的交手可谓是惊天动地,若能在场观战,必是得益匪浅。

水知寒续道:“丙三与丁四虽未亲眼看到林青与历轻笙那一战,但曾询问过那时正在山中砍柴的一名樵夫,详细了解了当时的经过。据那樵夫说,先是历老鬼一早就等候在仅容两人并行的栈道上,盘膝静坐足有两个时辰,方见林青带着一个小孩子而来,两人就在栈道上相隔十余步对峙……”

明将军突然截口道:“历老鬼必败无疑。”

水知寒奇道:“历轻笙身为六大宗师之一,揪神哭、照魂大法与风雷天动三大奇功震慑江湖数年,连我亦无必胜把握。何况历轻笙提前凝神集气,又凭借栈道天险,将军却何以料定是暗器王取胜?”

明将军淡然道:“历老鬼怎会无缘无故找上暗器王?他必是应某方势力所请。历老鬼自视极高,早对暗器王这些年誉满江湖心生不忿,亦想借此机会试试暗器王的斤两。只可惜他胜负心太重,如此处心积虑抢先占据天时地利,分明是缺少必胜把握。若是见到林青立刻动手,或还有一丝胜望,一旦对峙下去信心动摇,又如何挡得住偷天弓的锋芒?暗器之王,岂是浪得虚名?”

说到这里,明将军吸一口气,蘸墨提笔在纸上写下了长长的一横。

水知寒叹服,明将军虽未目睹那时的情形,但此判断应该与当局者心态大致相符。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历轻笙极重功名,又与林青无冤无仇,自不免考虑一旦落败的种种后果,全无背水一战的决心,所以被林青挫败,亦是情理之中。他注意到明将军并不直呼“暗器王”,而是以林青的本名相称,显得极为尊重。

明将军面色凝重,似乎全身心地投入手中那一管狼毫中。水知寒不敢打扰明将军,静静看他用笔极工整地在纸上写下三横。

却听明将军徐徐问道:“却不知林青是用何方法胜之?”

水知寒道:“正如将军所言。两人对峙一炷香工夫后,忽见暗器王大步前行,而历老鬼随之退后,直退到栈道尽头,就此收手罢斗。那樵夫虽然瞧得莫名其妙,但依我想来,必是暗器王借偷天弓远程攻击的威胁,迫得历老鬼不得不亦步亦趋。”

“面对历老鬼的三大神功,林青竟也可不战屈人,总算不枉我等他六年。”明将军似是愣了一下,继续挥笔写下一竖,白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王”字。虽仅是简单的几个笔画,却是力透纸背,如银钩铁划。

明将军望着纸中所书,不怒而威的面容露出欣然一笑,也不知这笑意是针对林青而发,还是满意自己的书法,一字一句道:“我写下这个‘王’字,以敬林兄神功大成。”

他蓦然伸指点在纸角,默运玄功,白纸若经烈火炙烤,渐渐蜷曲缩成一团,再被明将军大掌握住,霎时化为片片碎屑。

水知寒心中暗凛,他做了近十余年的将军府总管,虽是极得信任,却一直捉摸不透面前这位武功智略皆冠绝天下的朝中大将军。

六年前明将军领兵塞外平乱,他则留守京师。明将军在塞外大胜后班师回朝,仅擒回笑望山庄庄主容笑风,又放言天下,日后将与暗器王一战。水知寒虽对明将军与暗器王林青在塞外幽冥谷一战隐有所闻,却知之不详。明将军亦对此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事后水知寒曾从机关王白石口中打探到当时明将军执意撤去大军包围,孤身一人面对林青、许漠洋、物由心、容笑风、杨霜儿五位高手。水知寒本以为是明将军凭流转神功震慑众人,当场擒下容笑风,暗器王等人俱都是侥幸逃出重围。但此刻看来,其中似乎另有别情,至少明将军对暗器王的态度若敌若友,令人难以揣测。

良久,明将军方沉吟道:“暗器王林青是我平生最为看重的一个对手,所以这六年来,我有意不让你告诉我他的消息,以免影响自己的心绪。不过如今他既然已来到京师,你不妨将他近期的行踪告诉我。”

水知寒按下翻涌的心潮:“自从三个月前暗器王在擒天堡现身后,据说是与虫大师一起去了滇南的焰天涯与媚云教,其后有人再见到他时,却是在湘西萍乡府中……”

他说到“湘西萍乡府”五个字时,明将军神情略显惊讶,水知寒看在眼里,小心翼翼地轻声道:“据说武林中最为神秘的四大家族就是在那附近的鸣佩峰中,不知暗器王此去萍乡,是否与之有关。”

明将军沉声道:“水总管难道忘了我一年前的吩咐么?”

水知寒听到明将军突然以“总管”称呼自己,如何不明白他话中的警告之意,垂手谨立:“知寒怎会忘记,只是说起暗器王的行踪,顺便提及而已。”明将军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原来一年前,水知寒在迁州小城伏杀虫大师弟子舒寻玉,曾与四大家族中翩跹楼传人花溅泪交手。明将军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严禁水知寒以后再与四大家族有所冲突,并下令全府上下皆不许再提及四大家族之事。明将军身为四大家族的少主,身怀夺取天下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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