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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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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个,你就不用费心了,那杜先生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只关心自己能得到多少,对这些钱的用场,他倒未必关心,你便跟他说了,他也未必会信,反倒加重了他的疑心。反正募捐救国,只咱心里清楚,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必和他们多费口舌,眼下咱就一门心思多募善款。”

小柳红已把话说得透彻,世德再没什么好说的,二人收好存单,上床睡下。

早晨醒来,简单洗漱后,夫妻二人又到报馆募捐去了。世德进了募捐办公室,刚把军服穿好,还没来得及端起茶杯,杜研奇愣头愣脑的推门闯了进来,辟头就说,“甄兄,你先把军装换下,赶紧领着嫂子回家吧。”

“怎么啦?”世德让杜研奇说得也有些发懵,望着他问,“出什么事啦?”

“出大事啦!”杜研奇瞪着一双受惊的兔子眼,擎着手里的一份电文稿说,“马占山叛变了,归顺了日本人。”

“什么?他不抗日啦?”世德急了眼,吼着问杜研奇。

“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楚,侬和嫂子先回去,等阿拉晚上回去,再和侬说清楚。”

“那你怎么办?留在这里不会出事吧?”世德问。

“没事的,”杜研奇急瞪着眼睛说,“咱们在报上已经说得很明白,咱们报馆只是受委托协助募捐的,只要侬不在这里,要是有人来追问,阿拉就说捐款已让侬带走了,那样,咱就能推脱干净。可是侬要是留在这里,那事情可就麻烦啦。”

听杜研奇说得在理,世德换下军服,就要抽身,杜研奇叮嘱一句,“甄兄把军服带走,留在这里会惹麻烦的。”

世德将军服团了团,找张报纸包好,挟在腋下,带上小柳红出门,雇了辆车回去了。

回到家里,世德把军服摔在椅子上,转身坐下,闷着不吱声。小柳红知道世德为什么事闹心,也挨着世德坐下,吩咐丫鬟泡茶来。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劝慰世德,“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天下的大事,多是咱左右不了的,好在咱也尽力了,于心无愧,你也不必太伤心。”

小柳红的几句话,帮世德找到了泄气的口子,世德跟着抱怨道,“我就寻思着,当一个平头百姓,要替国家出点力,咋就这么难?可再看看那些掌权的大人物,内战的内战,争权的争权,投敌的投敌,叛国的叛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竟连一个带头替百姓出气的人都找不到,你说恶心不恶心,这样的国家,怎么能不亡呢?”

“天要亡它,人力是无可如何的。早先到戏院里去看《霸王别姬》,见项王在垓下四面楚歌,对天长叹,只觉那是戏里的故事,现实中没有,现在看看,这个国家不是也那样了吗?天意呀。”

“我倒不这么看,”世德说,“还是咱们中国人的心太散了。小时候,我爹在家教我和哥哥古文,有句古语说:兄弟阋于墙,而外御侮。说的是兄弟们不和,在家里打打闹闹很正常,可是一当有外人来欺负你啦,兄弟们就要团结起来,共同对外。可眼下中国不是这样,先是兄弟之间在家里打,打不过了,却要到外面去找帮手,引狼进家,你说,这还有好?反倒是自己家里人,这时都不知该去帮谁了;等到外人给家占了,一群好斗的兄弟却又不管不顾了,你说气不气人?”

“既然这样,你打算把这些钱怎么办?”小柳红见机问道。

世德垂头思量一会儿,抬头望了望小柳红,苦笑道,“原本打算寻到机会,送给前方抗日的队伍,可眼下中国的哪支军队,能叫你信服?这皇天之下,除了咱俩,还有谁能叫咱放心得下?”

见世德脑筋转过弯来,小柳红说,“我有种预感,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得赶快离开。前些日子忙着募捐了,把租屋的事给耽搁了,正好今天闲着,趁这功夫,咱俩还是快些去找房子吧。”

世德也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起身和小柳红一块出门,雇了车,到卢湾那里去了,沿着里弄,打听附近房屋出租的消息。在太仓街小学后面,相中了一栋公馆,和主人谈好价钱,交了订金,二人雇车回来。看看日已偏西,离每天杜研奇到家里来的时辰还有段时间,小柳红说,“咱们好长时间没到王老板的鲁菜馆去了,今天正好得闲,过去坐坐吧。”

“我不想去了。”世德说,“自从上次听杜先生说他家拿死猪肉以次充好,我心里就有些膈应。今天去了,他少不得又要拉我喝酒,喝吧,心里着实不熨帖;不喝,他又会见怪,我看还是不去的好。”

小柳红听了,也不拧着世德,何况眼下又是非常时期,喝酒误事,便顺着世德说,“那就到他家旁边的沁香茶楼坐坐吧。”

世德觉得小柳红今天有点怪,到了家门口,却不愿进家门,一味地要在街对面的酒馆茶楼歇歇脚,正要问她,转念一想,猜出她是在提防意外,只是不想直说出来吓着他,才这样拐着弯,拉他到对面茶馆里看看动静。虽说心里叹服小柳红做事老道,世德嘴上却不挑明,顺着她进了茶楼,在临街的桌边坐下,二人要了一壶茶,一边品茶,一边向街上自己家大门那边瞭望。

傍晚,杜研奇回来,雇的黄包车,一直把他拉到甄公馆外。世德匆匆唤来店伙,结了帐,带着小柳红回家去了。杜研奇已进了屋,知道主人不在家,抬腿出了门,刚到门口,遇见世德夫妇,忙问道,“兄嫂二位哪里去了?阿拉刚刚进来,听说侬俩不在,正要回去呢。”

“我和你嫂子到街上转了转,”世德说,“这阵子呆在报馆里,有些闷了,出去散散心。”边说边将杜研奇往屋里让。到了客厅,小柳红问丫鬟晚饭好了没有,丫鬟回话说好了,小柳红就吩咐开饭。

吃过饭,丫鬟端上茶来,世德有些沉不住气,问道,“今天报馆里,没出什么事吧?”

杜研奇见问,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世德的意思,镇定下来,笑了笑说,“今天早上接到的电文稿,明天才能见报。甄兄尽管放心好了,有兄弟在,报馆不会有事的,不是小弟吹牛,这点事,不够小弟干的。”

“还是小心些好。俗话说得好,小心常常在。”小柳红在一边劝道。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杜研奇说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匆匆离去了。见杜研奇出去,小柳红说,“这人行事太张狂,我看早晚要出事,咱们还是提防着些,早做打算才好。”说完,起身喊来丫鬟,把一些不急用的东西打包封好。

世德见了,觉得小柳红慌张过度,笑着问,“至于这么急吗?”

“无事防有事,早些收拾好,临走也方便。这些东西眼下都不用,明天一早,咱就把这些东西搬过去,剩余的,随身就带走了,免得一旦匆忙行事,把这些东西丢下,到了用时,又要置办。”

见小柳红说得在理,世德也起身帮忙。好在东西不多,几个人忙了一会儿,就收拾停当。

第二天一早,世德雇了车,把小柳红收拾好的东西装到车上,拉往卢湾那边。回来时,天已将晌。刚进家门,就听身后有人在喊,“甄主编!甄主编!”转身看时,一辆黄包车飞驰过来。车到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这人世德认识,是报馆的编辑,姓黄。黄编辑下车时,世德见他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子,便知出了大事,忙问,“出什么事啦?”

黄编辑看了一眼车夫,欲言又止。世德忙从兜里摸出钱,替他付了车费。车夫接过钱,拉车离去了。世德把黄编辑让进屋里,指着他脚上的鞋问,“这是怎么回事?”

“出大事啦,东家,”黄编辑惊瞪着眼睛说,“从一早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到报馆来,讨要前些日子的捐款。他们都是看了报纸,知道马占山归顺了日本人,愤怒之下,才到报馆的。”

“杜先生呢?”世德问,“他没向那些人解释说,来募捐的人已经携款逃跑了吗?”

“解释了。”黄编辑说,“开始还行,一些人信了;后来又来了几个,是昨天才来捐款的,总共有四五千块,是杜副主编收的。经这几个人一说,其他捐款人就不信了,认定这是报馆设的骗局。气头上,这些人砸了报馆,还报了警察。警察到了,把杜先生和报馆的员工都带到警察署去了。我趁人不注意,躲进厕所,从窗户跳了出来。”

小柳红刚听到这里,赶紧取来四十大洋,塞到黄编辑手里,安慰道,“黄先生,让你受惊了,谢谢你冒险来告诉我们,这点钱,你先拿着,却买双鞋换上。这阵子你先回家躲躲,等风声过了,咱们再想办法救他们。”

黄编辑也不推辞,接过钱,并不耽搁,转身出了门,临走又旋回身子,嘱咐道,“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赶快躲躲吧。”

小柳红向世德使了个眼色,世德明白是什么意思,追赶了出去,向黄编辑道了谢,顺便到街上喊来几辆车,把一应行装搬到车上,带着丫鬟往卢湾那边去了。'/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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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新房子比原来的气派,房间又多,小柳红觉得这么大的房子,只住二主二仆,缺少了些人气儿,便上街雇来两个干杂活儿的女婢;嫌原来的小丫鬟做饭没出有味道,又雇来一个专职厨子和一个看门的门子,这样一来,甄公馆的人气儿就旺兴起来,每日里唤仆使婢,房间里出出进进的有人走动,小柳红看了,心里喜欢。提供

小柳红原本是个有钱不花能憋出病的主儿,现在手头宽余了,越发花得比从前格外卖力。而世德呢,最犯怵的,就是陪小柳红上街购物。女人天生就有购物的天赋,一走进商场,便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仿佛货架上,到处都有让她们感兴趣的东西,转来转去,看这儿看那儿,总能找到让她们喜欢的东西,又总能从中找出一些让他们不喜欢的疵点,挑来拣去的,往往是转了半天,却没买到一件合意的东西,结果从一家商场出来,又钻进另一家商场。

起初,世德还能耐着性子,扈从一样随着她转,日子一长,世德就有些吃不住劲了,一提到陪她逛商店,脑子就发胀,后来干脆找出种种借口,让小柳红自己带着丫鬟上街,不再陪她去了。

其实世德也爱上街,只是上街的乐趣与小柳红不同。他爱热闹,愿意到人多的地方去看光景,也爱玩耍,当然得是自己乐意干的事情。从前还不十分宽余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小轿车驶过,他就愿意多看两眼,心里羡慕,却不敢多想,现在有了钱,再看到街上有轿车从他身边驶过,他除了多看两眼,心里也会生出想要的念头。

“其实,我也想。”一天夜里,当世德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小柳红时,小柳红并没有马上反对,只是顺着世德的话,说道,“按说呢,咱们现在也有这个实力,买辆轿车,平日坐着上街,多风光呀。可是这上海滩虽大,平日你看看,街上跑的,就那么几辆轿车,随便叫出哪辆车,上海人都有能辨出这车是谁的,说出它的主人的身世怎样。自从咱们回上海后,做的几单都是大局,背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寻找咱们呢,现在要是再买辆轿车,开着上街兜风,岂不等于是脑袋贴着标签让人去辨识?”

通常就是这样,一当世德脑枪袋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小柳红一般不会马上去反对他,只是心平气和地把道理讲清楚,世德听了,就会自消自灭地收起荒唐的念头。果然,以后世德再也没提买车的事,还像往常一样,白天没事,一个人到街上玩耍。

过了十月,江南才渐渐有些凉意。草木枯落,风也干燥了,夜里也能睡得实沉。世德脱掉汗衫,换上一身栗子色缎子马褂。小柳红不喜欢世德这身打扮,笑他说,年纪轻轻的,看上去,却像个土财主,给他置办了几套西装。世德穿了几天,就脱下不穿了,说是穿那种洋装太麻烦,穿在身上又太拘束人,坐着站着都不得劲儿,不如穿传统的马褂,来得随便。小柳红拧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小柳红爱逛商场爱购物爱看戏,常常吃过早饭,就带上丫头上街去了;世德爱玩耍好交结,白天也时常不在家。从前,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到饭店吃大餐,现在家中雇了厨子,饭菜的口味并不亚于饭店里的,二人就把这一雅好给免了,从此二人也就没有一同上街。无意中,这又为家中省却了一笔不小的开销,小柳红心里挺高兴。现在唯一叫小柳红不放心的是,世德三不动把街上结识的人往家里领。好在小柳红及时提醒了他,把他们眼下的处境和面临的危险讲给他听,世德就不再往家里领外人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十月底,一天早上,小柳红正要领着丫鬟去看戏,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见世德从街上领着两个年轻人回到家里。来人显然刚刚和人打过架,身上都挂了彩。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的,鼻孔还在往外流血,一滴一滴的,直往灰布斜襟褂子上滴落。小柳红见了,吓了一跳,心脏紧缩一下,惊瞪着眼睛问世德,“你个憨子,疯了呀,你?为啥事?把人家打成这样子?”

世德并不理会小柳红的惊吓,只是淡淡地对丫鬟说,“去打盆水来,让他们洗洗。”

丫鬟们也让眼前这场面吓得发傻,直等世德又催促了一遍,才战战兢兢地去打来清水。眼见世德并不理会自己,两个年轻人则像刚败下阵的斗鸡,拿不信任的眼神在看她,小柳红有些发急,揪着世德的衣袖搡着问道,“你倒是讲话嘛,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见丫头们把水端来,两个年轻人开始洗脸,世德向小柳红递了个眼色,二人进到里屋,世德才开口道,“他俩是我老乡,从东北辽阳来的学生,“九。一八”后,俩人逃进关里,后又随学生组织的抗日救国请愿团南下,到了南京。请愿团散了,二人也没回去,到了上海,在这里衣食无靠,沦落街头。今天早晨实在饿得不行了,在东街口刘老太的早点摊上偷了两个果子吃,让街坊逮着了,就把他们打成这样。”

小柳红听了,心里大致有了谱,又见世德已把人领回家里,硬生生给赶将出去,势必会让世德下不来台,便忍着气对世德说,“老话说,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你也是江湖中混了多年的人了,这江湖的深浅,谁能看得清,咱总不能光听他们几句话,就信了吧。”

“咳,你是没在那里亲眼看见呢,刚才你要是在哪里见了,说不准比我还热心呢,准能上前去,把他们领回家里。你瞅瞅,这俩年轻人,身上哪里有一点瘪三的气儿?早晨二人实在饿得不行了,到刘老太的摊上,抓起油炸果子就吃,刘老太骂了他们,二人才想到要跑,让一帮食客们追上了,一顿拳脚,就把人打趴下了,谁知二人倒在地上,却并不求饶,只一味地把剩下的果子往嘴里塞,那些人打着打着,就下不去手了。我听这俩孩子说的是家乡话,知道是老乡,便替他俩把果子钱付给刘老太,连刘老太自己都觉得刚才有些过分了,忸忸怩怩地还不肯要钱呢,我也有些生气,把钱扔过去,就把他俩领了回来。路上一问,果然是老乡,二人是辽阳的学生,正在上高中,“九。一八”后,二人就离开了家乡,逃到关里。”

“你打算把他俩怎么办?”小柳红问。

“怎么办,你也看见了,他俩实在是走投无路,落了难,又是老乡,你说我能怎么办?”世德说完,见小柳红不再言语,也停下话头,过了一会儿,见小柳红还不言语,才接着说道,“唉,人这一辈子,谁都不敢保,会在什么时候遇上难处,这时你去帮他一把,他会记你一辈子的。”

这句话撩到了小柳红的痛处,想想世德的遭遇,她能猜出世德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再想想自己的遭遇,也就理解世德了,换了口气说,“你要帮他们,我也不在乎,你打算怎么做,就说吧。”

“他俩现在是有家难回,”世德说,“我合计着,反正咱们现又不差他两双筷子,眼下就让他俩先在家里住下,等将来他们有了着落,再由他们去好了。你先去把我不穿的衣服找出两件,给他们换上,你看他俩这身衣服,血淋淋的,不能再穿了。”

小柳红得话,把平日世德不爱穿的西服拿出两套,递给世德。世德接过衣服,到客厅去了。这会儿,两个年轻人已洗了脸,见世德拿来两套洋装,二人觉得有些为难,迟疑着不肯伸手。

“换上吧,”世德递过衣服,劝说道,“好歹咱们是老乡,就当走亲戚了,别再穿那身衣服了,血乎淋的,让外人见了,会笑话我的。”

二人见世德说得实在,犹豫了一会,忸怩地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上洋装。到底是知识青年,长得又出条,换上洋装,立时就精神起来,看上去像个人物啦。知道二人一早为了一口吃的挨了打,想必现在还饿着肚子,小柳红叫丫鬟秀文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多端些过来。秀文应声去了,一会功夫,餐盘里盛着满满的食物,端到桌子上,小柳红怕屋里人多,年轻人会拘束,嘱咐世德陪着年轻人吃饭,转身带秀文退了出去。世德招呼二人坐下,又给二人递过筷子,两个年轻人饿坏了,真个不客气,风卷残云,把一桌的食物扫荡殆尽。看着年轻人的吃相,世德坐在一边,开心地笑了,见年轻人放下筷子,也不再让,只说道,“行了,行了,留着肚子,中午咱还要吃大餐呢。”说完,喊过仆人,把桌子收拾干净,送上茶来。世德陪着年轻人一边喝茶,一边用家乡话闲谈。世德问了二人的姓名,二人都姓张,早先就是好朋友,一起入关后,义愤所致,二人把名字都改了,长相白净的叫张还山,稍黑一点的叫张还河。

“你们到南京请愿后,其他人都去了哪里?”世德问。

“到南京请愿后,请愿团就散了,家在关里的,都原路回去了,东北来的学生,大多留在了南京。”张还山说。

“南京政府是怎么答复你们的?”世德问。

“政府官员,看上去表情也很愤怒,言辞也慷慨,却只是强烈谴责,严正抗议,此外没再见到什么举措。”张还河说。

“那你们怎么想到上海来啦?”世德问。

“南京那边设置了难民营,安排东北来的难民,还动员男青年参军。起先我们哥俩儿也想参军来者,可又一想,中国的军队,时下正在打内战,哪年哪月才能腾出手来,去东北打日本人?我俩就到了上海。早先就听说,上海是个大码头,五方杂处,是冒险家的乐园。我哥俩儿就想,先到上海赚点钱,赚到钱之后,再买两支匣子枪,然后就潜回老家,拉起绺子,和日本人干。张还山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笑了,谁成想,到了上海才发现,在上海的大街上,连一粒米都拣不到,更别提找饭吃了。一连多日,我俩去找工作,可是连拉粪车的活儿都找不到,还说什么赚钱呢?”张还山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笑了。

这番话,说得世德也有些血涌,平了平气,问道,“二位眼下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张还山望了望张还河,叹息道,“大哥也看见了,我兄弟俩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

“别叫我大哥,二位要是愿意,就叫我二哥吧。”世德说,“我在家里排行老二。和兄弟们一样,我也恨死了日本人,也想为抗日救国出些力,只是你看中国眼下这种乱象,哪里会不亡国的?日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国家,单凭一两个人和他们拼,是斗不过他们的,只有整个国家都动起来了,才有取胜的可能。二位兄弟现在落到这等地步,眼前还是先忍一忍吧,要是不嫌弃,就留在哥这里,等将来有了机会,再去报效国家不迟,如何?”

“二哥的救助之恩,我兄弟永世不会亡记。”张还山说,“只是我们兄弟留在这里,又不是一日两日,二哥能承受得起吗?”

“兄弟不必多虑,哥不是吹,多出你们两双筷子,十年八年的,对哥来说,算不得什么事。”世德笑了笑说。

“只是我兄弟二人寸功未立,平白端哥的饭碗,心里实在惭愧呀。”张还山说,“要是哥能让我兄弟,帮哥做点什么事情,那我兄弟住在这里,才会安心。”

“那是后话,”世德笑着说,“眼下就冲着你们恨日本人这一点,哥就知足了。”说着,世德唤来仆人,吩咐在楼上收拾出一间屋子,安排二人住下。

两个年轻人倒也机灵,并不把自己当客人,见甄家的下人们干活儿,都争着抢着上前帮忙,世德夫妻见了,也劝二人歇着,年轻人却总是笑着说闲着难受,干点活儿反倒浑身舒服,日子一长,世德夫妻也不再劝了,下人们却极得意,平日的活儿,都让两个年轻人抢着干了,自己反倒落得个清闲。只几天的功夫,这两个年轻人,就成了甄公馆上上下下都讨人喜欢的人。世德上街玩耍,也要带着两人,一左一右,扈从似的,好不招摇。小柳红见世德开心,也不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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