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阅读
他在离我一尺远的地方坐下了,拿起一个荸荠便啃了起来。
〃你怎么不去皮啊?〃
〃麻烦,在家都这么吃,我亲娘也不让剥。〃
我便学着他的样子啃了一口。吓,外面丑,里面的肉倒洁白,味甜又多汁水,清脆可口,还不错呢!萧靖江看着我,我俩相视一笑,接着啃了下去。
太阳收起了金色的光,只剩下一个红红的大圆球,暮霭出来了,红光映在水面上,晚风徐徐,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两人坐着啃荸荠。
〃司杏,好吃么?〃
〃好吃。〃
〃真的好吃吗?〃
〃真的好吃,你不也觉得好吃吗!〃
萧靖江点了点头,〃我原以为你吃不惯这东西呢,毕竟你在君府待久了,这种吃法也……也不是很好。〃
我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君府的丫鬟,说得我这么娇气。〃萧靖江又笑了,继续啃他的荸荠。
两人啃了一会儿,我突然呵呵地笑了。萧靖江好奇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笑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我觉得你挺像这荸荠的——表面不好看,内里甘平,也算肉质洁白,味甜多汁了。〃萧靖江也笑了,露出他不整齐却洁白的牙齿。
〃你不生气吗?〃
他摇摇头,〃我本来就丑,不怕人说,我觉得自己虽然说不上内里甘平,但至少不是个坏人,老老实实,做荸荠也没什么不好。〃我一时失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两眼发酸,半天才慢慢地说:〃荸荠好,我也喜欢荸荠。以后,我便叫你荸荠吧。〃他点了点头,〃好,荸荠这名儿不错,我也喜欢,比我老爹取的萧靖江强。〃
我看着他,心里一遍遍地念道:荸荠,荸荠,我的丑荸荠……
第一部分 第75节:第二十五章 地窝子(1)
第二十五章地窝子
卖身契伪造好了,现在只剩下找住处了。提供萧靖江虽然对湖州很熟,但是个士子,又自小居家,对于我要找的免费住处,他帮不上忙。而且我也不想他搅和进来——他知道了我的住处,当受人盘问时,就有义务说出来,否则就是隐匿窝藏。
我让萧靖江好好当班,好好读书,不要分心,等我去找他。我找他的暗号就是到他家的那条街上喊,〃荸荠……荸荠……〃荸荠在南方本是很常见的东西,喊一两声,人家还以为是叫卖的,不会引起怀疑。他若在家,便到方广寺门前与我会合。我等一个时辰,他若不到,我便走了。萧靖江再三叮嘱我有什么事一定要去找他,我答应了,反过来又叮嘱他,无论谁来找他,一定要按我说的办——立即承认我来找过他,说我给他看了卖身契对券,说不知道我住在哪里,说从来都是我找他。唯一一点,我要他把我们的接头暗号说成是吆喝卖火烧的,如果有可能,让他在墙根处画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记号,角尖朝下。我说完后,又让他复述了一遍,看他老实的样子,我突然心里发酸,我为什么要把他拉扯进来?
萧靖江都答应了,眼中还有些敬佩之意。我自嘲地想,前世我的同门老说我思路鬼道又缜密。如今,我的聪明居然用在这上面了。但愿我鬼道又缜密的思路真能保全萧靖江吧,我的荸荠。
送走了萧靖江,便又只剩下我了,但我并不孤独,因为这天下还有一个人担心我、牵挂我,为了这个人,我要好好地动脑筋,逃出君家的魔掌。我希望,我能有自己的生活。
我依旧找个桥洞睡下了。已经九月底了,晚上很凉,守着水就更凉了。我不敢睡,怕着凉,把单子盖在身上,倚着桥墩坐着。
到哪里找住处呢?我把两世见过的风物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住,首先得有房子。客栈太贵;租房子又贵又不好找,而且一个单身女子容易被人注意;无人住的破房子也不行,无家可归的人都盯着它,杂人太多,万一碰上贼什么的,不安全。那还有什么?棚子或架子?城里地皮金贵,多数人的棚子在家里,我如果租,也容易引人注意,而且官府会不定期地盘查人口。那只有去城外了,城外地方大,家家户户都有棚子,用来放草或者养牲口。对,明天出城看看去。
这样想了一夜,天色微亮,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过了一小会儿,又被冻醒了。桥下不避风,看看天快亮了,我便钻出来,在桥墩的背风面坐了一会儿,心里寻思着,无论如何明天要去买个火镰子。
我又躺了一会儿,太阳升起,我洗了把脸,依旧吃饼。然后我起身往城外走,看见铁匠铺,便顺手买了火镰。真贵,花了我三贯钱!
回忆起萧靖江画的简易地图,我很快便找到了城门。衣服已经一个多月未洗了,脏得不行,我现在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也好,丑女无人待见,避免了很多麻烦。正是秋收的时候,田里四处都是忙着收割水稻的人,或许我可以出卖劳动力赚钱?可我是北方人,根本不会做南方的农活,又是女的,还说不清楚来路,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先找住处吧。
真到了城外,我才大失所望。湖州的乡下根本不像北方那样外面有棚子,家家户户都秀气得很,棚子在家里面。我不敢上门问,转了一半天,我还是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我又顺着田间小道走,要不找个山洞?小说里的人不都住山洞吗!抬头看看山是那般遥远,里面野兽也多,我又不知道哪里有山洞,上得去下不来怎么办?我犯了愁。
我找了个土埂坐下,远远看见田里有间棚子,地上有几个人正在耙着什么。我大喜,飞奔过去。原来这是块西瓜地,他们正在拉西瓜蔓,棚子可能是原来看守西瓜的人用的。我思索了一会儿,过去施了个礼,〃大伯收拾地呢?〃
正在干活的中年人抬起头来,〃唔,你有什么事?〃
〃大伯这棚子,秋后可用么?〃我用手一指。
他抬头看看那棚子,露出警惕的目光,〃你要做什么?〃
〃呃,是这样子的,我来湖州投亲,不想他搬走了,一时也回不去,想借您的棚子住些时日,慢慢找亲戚,您看……〃
他打量了我一下,〃不行。〃
〃大伯,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是举目无亲啊。〃我带着哭腔说。
〃不行不行,你一个女人,出了什么事,官府要找我麻烦。为了那点儿钱,我不担这风险。〃
〃大伯!〃我哀求着。那男人转过身去不理睬。不远处有个女人正往这边看,我又对她说:〃大婶,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是没地方住,一个女人家,可怎么办啊!〃
那女人好像心软了,对着男人说:〃孩子他爹,我看她也不像坏人,要不……〃
〃不行!〃男人粗暴地打断她,〃她不是本地人,真要出了事,我们可说不清。现在你可怜她,到时谁可怜你呢!〃女人不敢再说话,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便拖着耙子往远处去了。我见无缝可钻,只好又行了个礼走了。
我离开田地,前面有个不太高的土岗,土岗的东面是一条不宽的小河,土岗上稀稀朗朗地长了些草木。我爬上去,四处环顾,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唉,怎么办呢?要不,睡坟地!坟地怎么睡?墓碑?有空坟也行啊!前几天起水泡的脚结痂了,有些痒,我坐下来脱了鞋挠了挠,一低头,发现土岗的向阳处有个大坑,可能是谁家用来存储东西用的。坑?我心里一动,久远的回忆袭来了。地窝子!我套上鞋,奔到坑前仔细打量起来。这坑长约二丈,宽约一丈半,就着土岗的坡度,深处大约四五尺,浅处不过二尺左右,里面满是浮土和落叶,好像许久没人用了。我再看看周围,似乎也不常有人来。我用脚踢了踢,坑的深度还可以,再挖挖应该可以用了。事到如今,也只有试试了。
第一部分 第76节:第二十五章 地窝子(2)
我使劲儿记清楚方位,便快步回到城里,太阳还没有下山,不知萧靖江回来了没有。提供我悄悄地走到他家门口,清了清嗓子,喊了两声,〃荸荠咧……荸荠……〃然后躲在街角看他家的动静。
还真好使,不一会儿,萧家的小门打开了,萧靖江瘦瘦的身影从门后出来,往我这边走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低低地叫了声,〃荸荠……〃他转过身来,一脸惊喜的样子,嘴上却说:〃你这个办法真好!〃
〃你出来你娘没问你?〃我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
〃她现在不像以前那样管我了,毕竟我也挣钱了。〃
我点点头,〃我来只是问你,你家有铁锨之类的吗?我不要铁镐。〃
〃你要做什么?〃他吃惊地瞪着不大的眼睛。
〃你别管,我自有用处。〃一两句话和他说不清楚,就不费口舌了,〃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只是这会儿我娘在,我不能拿给你。〃
我沉吟了一会儿,〃算了,我不用了,太显眼。我另想别的办法吧,你回去吧。〃
〃哎,你要去哪儿?〃
〃你别管了,快回去,别让人看见。〃
〃那铁锨怎么办?〃
我也没主意了,没有工具怎么挖?买,怎么也得几贯钱吧!
〃要不这样,〃萧靖江突然有了精神,〃你是要挖东西吧?我家有块废铁板,我偷偷拿出来,你看能不能用上。〃
〃好。〃先拿来再说。萧靖江走了,一会儿手上拿着一块黑糊糊的东西躲躲闪闪地出来了,〃吓了我一跳,我娘刚好出来拿草做饭,幸好她平素也不怎么搭理我。〃
我接了过来,催他快回去。
〃那你呢?〃他脚下不动,眼睛看着我。
〃你快回去吧,我会再来的,我先寻思怎么办。〃我推了他一把,又四处看了看,便快步走了,还听到萧靖江在后面压低嗓子喊着我。
没有铁锨,只有铁板,也不知行不行,只能凑合着试试了。我回到了昨晚睡的那个桥洞下,吃了块饼,看着河水,我有点儿后悔。应该让萧靖江把砥石偷出来给我用用。又一想,算了,过去的砥石一般都很大,偷起来不方便。而且,万一他娘要用发现没有了,可就糟了。我从岸边捡起一块石头,沾着水,磨起铁板来。普通的石头当然不如砥石,能磨一点儿是一点儿了。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铁板奔出城去,行或不行,就看这一次了。我一口气跑到昨天的那个坑前,跳下去,手里拿着铁板,没命地挖起来。
上面是一层浮土,很好挖,我很快便把浮土和落叶清理出去。可看了看,还是不够深,最高的地方才及我的脖子,离我的要求还差二三尺呢。我歇了一会儿,喝了点儿水,然后先在坑比较浅的一边画出一溜儿道,当做门。门的两边稍稍往里,各画了两块方地,当做墩子,准备放东西或用来坐。我又躺在中间偏左的地上,在离身体两侧一臂长和脚下半尺左右的地方做了记号。我爬起来,用棍子画出这片地,这就是我将来的床了。我拿起铁板,在其他的地方狠命地挖起来。
土比我想象的硬,我的手一会儿就被磨起了泡。我摘了几片竹叶垫着继续挖,还是很费力。我想了想,用手扶着铁板,弓着腰用脚使劲儿蹬,然后用手使劲儿把铁板往上掀,这样能省点儿力。可即便这样,速度还是很慢。我只好放弃一部分,就着土岗的自然形状从高处往下挖,先要保证高处的深度能没过我。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坑里有一半的地方能让我直着腰站起来了。我乘胜追击,继续往前挖,挖不动了就坐在地上找块石头一点点地凿。终于,浅处也可以让我弓着腰站起来了。再看一看,我的床、我的墩子都有了。我兴奋地扔下铁板,绕着土坑跳了好几圈,又在土床上躺了一会儿,在土墩上坐了一会儿,一脸的笑意。好半天,才发现日头已经西下,今天无论如何完不成了,明天再接着干吧。
我现在做的东西叫地窝子,其实很简单,就是挖一个坑,上面苫上东西。这些玩意儿都是从乱七八糟的书里看来的,没想到如今真用上了,真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坑挖好了,苫料用什么?我记得书上说人家用的是木头和苇子,我没有。田里有的是稻草,花一文钱能买好多,捡也能捡到不少,当苫草没问题。但总得有杆子吧!用什么做杆子?就地取材,就用竹子了!《黄冈竹楼记》里说竹子易烂,但我也不准备住个三五年,先撑起来再说。看样子今晚还得进城,找萧靖江借锯子。不愿给他添麻烦,没别的办法吗?
我决定先干活,把稻草准备好。下了土岗,发现前面是一片粟子田,有人在收粟子,粟子头已经被割走了,他们正在砍粟子秆儿。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粟子秆儿有点儿硬,接起来应该也可以用。于是我上前和人讨价还价一番,花了十文钱,买了半亩捆好的粟子秆儿。不过得我自己背。我又往前走,用几文钱买了几大捆稻草。待我背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回城肯定来不及了,看来我只有露宿土岗了。
第一部分 第77节:第二十五章 地窝子(3)
我拾了些柴草,守在坑旁,点起了火,用葫芦取了水,坐在火堆旁掏出饼啃起来。提供真难吃,什么时候能吃点儿有汤有水的热食,吃热食得有锅。我一边撕着干巴巴的饼一边想,锅……哎,是啊,我记得前世看到某军生存手册里讲过,真到野外生存时,不必用锅。用什么?我又撕了一口饼,仔细地想了想。木头,石头……好像要中空的木头和石头,试一试吧!
我四处摸了一下,南方竹多木少,不知竹子行不行,竹子中间就是空的。我拾了一段竹筒,就着水洗干净,又取了大半竹筒水回来。我搬起两块石头,分开放好,再捡了些叶子,在石头中间点上火堆,再把竹筒架在石头上。可竹筒的开口没有堵上,水洒了出来,差点儿把火给浇灭了。我思索了一下,放下竹筒,把一边的石头换了块小的,又去取了半竹筒水。我把竹筒的一头斜放在矮石头上,另一头倚着高石头,把火堆拨拉到竹筒的中央,小心地看着。好像无大碍,我便把饼和菜撕成小块,投到竹筒里,撒了点儿盐,一心一意地等着。
竹子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我吓了一跳,躲得远远的。一会儿看见有白气从竹筒里冒了出来,行了吗?我慢慢走过去,好像有点儿香味。管他的,先取下来试试。我舍不得熄灭火,生火用的纸枚子好贵呢!转来转去,我取了几片竹叶,用它垫着,小心地捏着竹筒的边儿,颤巍巍地取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折了根竹枝,夹一块尝尝,还不错,最起码是热的、有滋味的。我等不及它凉一点儿,稀里哗啦地吃了个精光。
真好吃啊!除了那天晚上萧靖江请我吃的面条,这是我一个多月以来吃过的唯一一顿热饭,还是我自己做的。我能自己打食儿吃了!我高兴得哭了。
我又煮了一筒,大吃了一顿,才觉得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树木好像要倒下来似的,真恐怖。这里不会有狼吧?不会有蛇吧?不会……有野人吧?我越想胆子越小,不敢再往四处看。
露水下来了,凉凉的。我把单子裹在身上,又填了些草,把火拨拉大。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决定干点儿活。我把买来的粟子秆儿和稻草都拆开,把粟子秆儿按坑的宽度依次摊好,用稻草把它们一小把一小把地首尾相连。这样,粟子秆儿便长了。这工作并不复杂,稻草又软,很好系。完成了这项工作,我便把它们连成排。每编完几把,便向坑那头推推。我在火堆边埋头干着,为了壮胆,我还哼起了歌,想哼什么调就哼什么调。我的坑并不大,不一会儿我便完成了第一层。坑被盖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地窝子,我的地窝子,我有家了吗!
我想往里钻,却发现忘了留门,粟子秆儿已经把坑盖得严严实实的。我把粟子秆儿拖开,移了火堆过来,分辨出白天做的记号,便拿起铁板开始挖起来。
胜利在望的时候,人们往往有势如破竹的劲头。我现在深深理解了这是为什么。我被磨出泡的手也不觉得疼了,胳膊也不酸了。一阵狠刨,终于刨开一个缺口,仅够我在里面转身。我扔下铁板,钻了进去。
里面很黑,粟子秆儿编得也很薄,透过它我能看见上面升的火。可这就是我的家呀,我自己的家!我又钻出来,小心地把火堆移进去。地窝子里亮起来,我把火弄小了,以防烧着粟子秆儿。我又拿稻草塞住坑口,脱掉鞋子,爬上土床,心满意足地倒在上面,翻了个跟头。
这片地方,现在是我的了。我,有自己的家了!
第一部分 第78节:第二十六章 谋生(1)
第二十六章谋生
家到底是什么?许慎说,家是上面有屋顶,能够遮风挡雨,下面有一头猪,那是财产。提供上一世,我的家,或者说我父母的家,真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一世,我原来的家中有几间草房,能够让我经常爬上去看日出。现在我有自己的家了,我亲手建的家,无论我能在这里住多久,这儿总是我的家。
自从打了君闻书,我就没睡一个安稳觉。如今我躺在自己的家里,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虽然只是一个地窝子,极其简陋,在荒山里与虫鸟狼蛇为伴。但这里是我家,希望以后我也能建设自己的生活。
我累坏了,呼呼大睡,以至于当我从地窝子里钻出来时,太阳已经往南边去了。我伸了个懒腰,把粟子秆儿拉开,让太阳晒晒地窝子里的潮气,又把稻草全部摊开,这才去洗了脸,顺便打点儿水,煮点儿东西吃。
我坐在树阴下继续编粟子秆儿,编一会儿,就去翻翻稻草。这几天先凑合着盖,等完全晒干了再固定,否则地底的潮气会使地窝子没法住了。还是应该想办法让地窝子能通风。通了风,里面的潮气就能散出来了。
天空有鸟儿飞过,我抬头笑了。什么事那么高兴?来,给姑娘我唱个曲儿听听。想想又自嘲起来,上辈子拼命想躲在无人认识的地方自己过日子,这一世还真算心想事成了,老天待我不薄啊!
中午了,我把粟子秆儿都编完了,如果全部盖在坑上,才三层半。先这样吧,把那半层加在床的上头,再把稻草铺上,也差不多了。我把编好的粟子秆儿放到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晒,去河边洗了手,便做饭吃。
衣服太脏了,实在该洗了,可又没有换洗的衣物,万一今天之内干不了,我可就要挨冻了。哪里有卖旧衣服的?对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去见萧靖江,告诉他我有住处了,也让他放心。顺便问问他,这湖州城里有没有卖旧衣裳的。还有梳子啊,我倒是偶尔洗洗头发,只是没有梳子,天天以指为梳,不像样子,要是能自己做就好了。是了,今天该去买点儿皂角,总不能老用清水洗。
于是,我早早地进了城,在街上买了一块皂角,又去看了看衣服,真的很贵,我买不起。梳子倒买得起,不过我舍不得。我给自己买了点儿口粮,这次我买了米,南方的米便宜而面贵。
日头偏西了,我喜气洋洋地背着东西到了萧靖江家门口,不停地喊,〃荸荠……荸荠……〃然后快步走开了,到街角等着他。我想我们应该在一个靠近城门的地方见面,我出城比较方便,现在在这里见面,可能我会回不了家。
萧靖江果然出来了,我转身往城外走,他也跟了上来。与以往不同,这次我选择人多的地方蹲了下来,回头看看,他竟然不走了,一脸的狐疑。来呀,我冲他歪鼻子努嘴的。他四处看看,才慢慢地走过来,压低嗓子说:〃你怎么在这儿住下了?〃
〃你不懂,这叫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我摇头晃脑地说,毕竟老在僻静的地方说话容易引起注意,阳光是最好的警察。到他家门口时,我特地挽了头发,我的衣服本来就没什么花饰,再加上很脏,远看也分辨不出我是男是女。
〃可是我……〃他四处看看,一脸的犹豫。
〃怎么了,你不方便?〃他今天好像胖了,身上鼓鼓囊囊的。
他摇摇头,想了片刻,〃算了,你等我一会儿。〃他往前面拐角处走了,去做什么?
一会儿,他手里拿了一包东西,东张西望地走过来塞给我。
〃什么呀?〃我要打开看。
〃你别动,这样拿着。其实也没什么……〃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就是……我的衣服,不过是旧的,是我以前的,现在也穿不上,我想着天也凉了,你……你别嫌弃,我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虽然旧了点儿,但很干净。你若是嫌弃,那……也不用再给我了。〃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想,这个丑荸荠,真是……
〃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我换了个话题。
〃没事就回来了,衙门嘛,都那样儿。你那天见到我,恰好是有事。你怎么样,昨天没来找我,住哪儿了?〃
我眉飞色舞地把地窝子的事告诉他了。他听得目瞪口呆,后来便皱起眉头说:〃你这样不行,里面会很潮,而且会漏雨。〃
〃不怕漏雨,我在上面压上厚稻草和泥,这样顶多是最底下一层粟子秆儿被打湿了。〃
〃不行,〃他摇头,〃厚稻草湿了,肯定就重,你没有东西做梁,肯定要塌的。〃
这倒是,我却没想到。
〃而且,里面潮湿怎么办?〃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