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纵虎
? 万里平原。
这里是栖霞界西部最大的平原,幅员辽阔,地势平坦,气候宜人。由这里再往西,就是风bào海域,也叫西海。
在万里平原的中部,一条宽约四十里,长近八百里的陆地通道向着海中蔓延,将风bào海的近海区域划成两半,在通道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浮岛。
这里就是莫丘。
据说在很久以前,莫丘是不存在的。
有上古凶貘在西海一带兴风作浪,使民不聊生,大能广法天尊为民请命,诛杀凶貘,其尸死后化岛,改变地形,连岛接陆,将西海岛屿与陆地连接,使其成为陆地的一部分。陆地的面积因此扩张,并形成了海域深入大陆内部的奇观。
最早的莫丘人,就是在西海的那座孤岛上发展起来的,他们沿着漫长的海上通道向大陆渗透,最终控制了包括万里平原在内的西部大片土地。
莫丘就这样从一座孤岛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国家。
在万里平原的东侧,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高山,这就是天神山。
天神宫的总部所在。
天神山并非自然形成的大山,而是天神宫大能以无上法力,再耗用大量人力,人工制造出来的。
整座天神山通体由玉石制成,高约两千八百米,由于掺杂了大量的稀有金属,整座山在阳光下会闪耀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辉。
天神宫其sè尚金就由来于此。
山顶有一座辉煌宫殿,即是天神宫。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露于山顶的,只是天神宫外露出来的一小部分。其实整座天神山,都是天神宫——在造山之初,天神宫人就将此山内部完全剖开。整个山腹内,是一片庞大的建筑群,共有五宫十三殿,这里才是真正的天神宫所在。
无念宫。
禅堂里,释无念闭目静坐。
他的呼吸悠长而有力,当他呼气时,禅堂内的空间就会发出嗡的低鸣声,似是向外扩张了一下。而当他吸气时,禅堂便内敛,似以释无念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于是整个禅室空间就这样随着呼吸,处在一种奇妙的韵律下,仿佛人的心脏般跳动着。
直到一个声音室外响起:“鹰堂邓玉庆求见大愿师。”
呼吸辄止。
释无念微睁双眼:“进来吧。”
他的手一挥,四面无门的密闭静室莫名出现一道门来。
门开,一名中年长髯男子进入室内,对释无念跪下道:“玉庆见过大愿主,愿大愿主福寿永康,早入仙台。”
“起来坐下吧。”释无念挥挥道,静室内已凭空生成一张小凳。
“愿主面前,小子不敢坐。”邓玉庆忙道。
“让你坐你便坐,你一路奔忙也辛苦了。”
邓玉庆不敢再拒只好坐下。
释无念已道:“瑾瑜那边现在如何?”
邓玉庆忙回答:“大道堂和七绝门勾结一事,几乎可以确认了,不过暂时还抓不到他们什么证据。堂主目前正亲自盯着他们,稍有异动立刻出手,不过也正因此,来不及赶回来,只好让属下回来。”
“唔。”释无念到是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天都山那边呢?”
“大致的名单已经有了,相关的资料也已备案,后续搜集还在进行中。”说着邓玉庆已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
释无念手一招,那书自动飞到他面前,呼啦啦翻动,到第七页上停下。
最上首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唐劫!
释无念盯着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人,你怎么看?”
“嫌疑很大。”邓玉庆回答。
“过了这许多年,费了这许多功夫,就得一句嫌疑很大么。”释无念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森森冷气。
邓玉庆到是不慌不忙:“是的。三年前的事,对我天神宫影响太大。虽然当时觉得是洗月派搞鬼,但事后想来,疑点颇多。不过最大的疑点就是,如果唐劫当初是洗月派故意派出来混淆我天神宫视线之人,那么他也算是个死士了。如此死士,三年时光,洗月派竟然没有再给他任何嘉奖,反到是扣了他一笔贡献小作惩罚,这说不过去。虽然说这也有可能是做给我们看的,但明里不给好处,暗里总该有吧,但事实是根据我们查到的消息,洗月派暗里也没有帮助唐劫。反到是两年前真传之争,唐劫拼命帮卫天冲争取机会,南百城竟一意阻挠……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死士应有的做法,应得的待遇。如果洗月派就是这么对待门下死士的,那门下死士怕是都要寒心了。”
“唔。”释无年依然是不动声sè的唔了一声:“那然后呢?”
“我重新查了一下唐劫的过往行动资料,发现此子行事持重,全无少年人应有的飞扬之气,但性情尚算开朗。死士由于以生命报答门派的缘故,自知生亦有涯,性情往往乖戾桀骜,尚勇斗狠。因此从性情方面,唐劫也不象是这种人。反到他能帮卫天冲脱颖而出,充分显示了自己的能耐,象他这样的人,不该是死士,也不会做死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个反过来的结论……大致可以得到。”
说到这,邓玉庆顿了顿:“我觉得当初长青没有做错,只不过那个小子出乎我们意料的jiān诈与凶狠。当然,这也不能全该长青,他的目的一直都是找到唐杰,找到兵鉴,却从没想过,这个小子会有反扑的可能。错误的目的判断,导致错误的应对手法,这也是常有的事。”
“那么这一次,应当不会再判断错他的目的了吧?”
邓玉庆笑笑:“那是自然,若非如此,大愿师又何必亲赴逍遥宫,劝说他们将仙缘会放在天都山进行呢。”
释无念微点了一下头:“饵已经下了,鱼也开始咬钩了,能不能钩到鱼,就看你们的了。”
“这个……”邓玉庆却是犹豫了一下。
“还有什么问题?”释无念双目微睁看向邓玉庆,目中jīng光微闪,邓玉庆心中凛然,忙拱手道:“是这样的。此子若真是唐杰,那当初的一切就是他设下的陷阱。能设如此陷阱之人,绝不会想不到我们,只怕兵鉴是不会带在身上的。长青曾经抓过唐劫,严刑审讯,甚至施以凌迟之法,但是唐劫就是只字不吐。从这方面看,此子心志坚毅,仅凭拷问怕是无效。再加上他又有抗搜魂的秘法,就算是用搜魂术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人,好抓,但关键还是找回兵鉴。光是抓到人而得不到兵鉴下落,怕是无意义可言。最后就是哪怕我们拿回兵鉴,以现在的情况,也未必能打开大阵。而万一他留下后手,一旦被抓就bào露天都山秘密……我们依旧什么都得不到。”
“那你的意思是……”
“两个方法。一就是等他到了,直接抓起来继续拷问。不过堂主认为这是下下之策。未必能得到兵鉴,未必能打开大阵,却反可能bào露天都山。另一个方法嘛,怕是就要冒险些了……”
邓玉庆没有说下去,释无念却已明白他的意思。
他微微点头:“唐劫若是唐杰,那此番过来,十方谷必然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而要破九绝诛仙阵,就必须有兵鉴。所以等到了那里,唐劫多半就不可能将兵鉴再藏起来了。”
“正是如此。”
“不过这么做也有风险,一旦唐劫在我们抓到他之前先入阵中,我们就只能望阵兴叹了。”
“是的,这就是风险所在。不过属下到觉得这也没什么。”
“哦?为什么?”释无念问。
邓玉庆回答:“因此唐劫现在也不过是灵海阶,就算有兵鉴在手,有虚慕阳教导,以他现在的实力要破仙阵还是远远不够的。但当初藏象经是在破开第一层大阵后发现的,这意味着大阵很有可能是层层布置,每破一层都能有所收获。若是这样,他只需要破开第二层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我觉得唐劫如果来,那么他的真正目的应当不是完全进入归墟之地,而是试探一番,最多破开第二层。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让他混入阵内,对我们的损失也有限。”
释无念听着连连点头:“有道理。”
“实际上,属下还有个更冒险的计划。”
“说。”
邓玉庆道:“兵主遗宝之事,我觉得就是一场战争。这场战争的胜负关键,其实不在唐杰,甚至不在兵鉴,而在于谁能获得最后的遗宝,在那之前的一切胜负,都没有太大意义可言。毕竟我们曾经拥有兵鉴,不也没能得到兵主遗宝吗?从这方面考虑,属下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对唐劫放得更宽一些,在他进入核心之前,都不必对他动手,必要的话甚至可以让我方的阵道高手秘密接近他,指点他,好让他破开更多层,而我们则可以借着唐劫破阵的机会,观察其中的奥妙。”
邓玉庆的建议却是更激进了一些,按他的意思,那就是非但不阻拦唐劫破阵,反而要帮他破阵,借唐劫的手将九绝诛仙阵打开。就算做不到完全打开,也可以从唐劫的破阵手法中了解破阵之秘。
当然,这种做法的风险也是不言而喻的,就连释无念都不由皱了下眉头:“这也太冒险了。九绝诛仙阵内部到底有何布置,有什么机缘,我们统统不知道。万一内部有何机关可阻我们,又或者有何天材地宝被唐劫先得了,我们就算再抓到他的人,只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有些宝贝可不是放在身上的,以兵主归墟万年的情况来看,存在万年级别的灵果仙草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些东西在栖霞界已经是绝种般的存在,若是被唐劫近水楼台先一口吃了,那天神宫哭都没地方哭去。
“却也可能让我们一次解决此事。愿主,最近我们的人在天都山一带活动过多,已经引起天涯海阁和千情宗的怀疑了。”
释无念却还是摇头:“不行,不行,太过冒险。”
“那就折衷一下。九绝诛仙阵共分九层,要等唐劫那么一层层的破,也不知要等多少年。不若先暗中帮他,破开到第五层再说。从九绝诛仙阵泄露的灵气状况来看,前五层应当不会有什么万年仙果,真正的好处皆在五层以内。我们先看他破阵,有这几层在,我们也有了足够的观察,等把握到问题所在再出手拿下。”
“没有万年仙果,还没有万年灵果吗?”释无念没好气道:“最多三层,然后必须拿下唐劫!”
“是。”邓玉庆心中叹息一声。
在释无念眼里,兵主归墟地的一切都应当是天神宫的,这其中任何一点可能让唐劫拿走的好处,都会让他bào跳,心痛,难舍。
这也难怪,象这样一个地方,哪怕是最普通的灵草都有万年之功,他又怎么可能舍得给唐劫。
然而也正因此,邓玉庆才认为要快些打开它。
兵主归墟地诺大一个地方,就算让唐劫敞开了吃,他又能吃多少?
只要打开大阵,剩下的还不统统是天神宫的?
其实这到不是释无念小气。
而是他在骨子里还看不上唐劫。
一个连脱凡都还不是的小家伙,连对手的资格都称不上呢。
邓玉庆的比喻没错,这就好比是一场战争。
一方是qiáng大的国家,另一方则只是一个小村落。
你去跟国王说,要打败这个村落需要做好付出十万银子的准备,国王只会觉得你丫疯了。
看不起对手,就不会为一个对手做出过多的资本投入,能用一百两银子解决的对手,你非要用一千两去解决,本身就是一种无能与失败。
因此释无念的看法并不能算错误,他能接受帮唐劫破两层大阵的想法,已经是对唐劫的重视。至于邓玉庆所说的方法,太过激进,太过冒险。年轻人为立功勋,总是急于求成,释无念是完全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