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旧疾
今日的容阁在内院上下的共同打理下比以往整洁许多,那满地的落叶已被下人扫走。此时的青兮正待在内室外间陪同这位远道而来的长公主下棋,即使心里有多么地不情愿,她还是qiáng忍着心中的不满,满脸笑意地同长公主对弈。
“你的小字是什么?”
正在对弈的吴蔓在仔细打量青兮一番后开口便问人家的小字,青兮虽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但还是规规矩矩地作答。
“回长公主的话,小女字通一粟。”
“一粟?听起来蛮特别的,这其中的寓意是什么?”
“回长公主的话,小女本无小字,后来偶读先辈诗句,故自拟了一个这样的小字。”
“如此说来,方二小姐还是个才女。”
吴蔓表面上夸赞青兮才气,心里却是在嘲笑她,一个没有小字的嫡出小姐和那庶出的女儿又有多少差别?
“长公主过誉了,小女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本宫素闻方家二小姐jīng通音律,熟读四书五经,不知今日能否一饱耳福?”
“公主想听,小女演奏便是。”
既然长公主想要听曲,青兮只好从命,吩咐一旁的念珠将棋盘收好,又吩咐婉鑫将自己的笛子拿来。
一曲奏罢,吴蔓尚未尽兴,她仔细端看着身侧的女子,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她看得出来方青兮是不可多得的闺中小姐,自己的弟弟倾心于她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样的女子日后不见得是君王的助力,她现在炙手可热无非是仗着方家的二成兵权,一旦吴痕与吴疫其中一人拿到这二成兵权,她也就跟着失去价值。
像她这般聪颖女子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想到了却不采取任何行动,这不得不让人有所怀疑。
“本宫听闻前些日子你摔了马,身体可好些了?”
“小女已无大恙,公主毋需担心。”
“是本宫那个弟弟照顾不周,让你受了委屈。”
“是小女不好,不关成王殿下的事。”
方青兮不愿与吴痕扯到一起,自然要避开有关他的话题,殊不知她的这副样子让吴蔓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
“你能不计较那么多自然是好,本宫那位堂弟自yòu便不让人省心,身为王爷从不以身作则,整日朝堂上见不着人,烟柳之地这些年倒是没少去。算了,不提他了,等这小子娶了正室兴许就不那么胡闹了。”
吴蔓的话仿佛是有意说给方青兮听,只不过青兮根本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别说她同吴痕没什么,就是有什么她也不好借此发作,皇家之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烟柳之地又算得了什么。自己的爹爹虽说多年未娶,背地里也没少到青楼去,这种事情青兮已是见怪不怪。
“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宫中还有事,这就先回去了。”
见方青兮丝毫不为之所动,吴蔓自知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今日之行她本是打算好生提醒着方青兮,同为女人,她不希望方青兮介入到皇室中的争斗,那样受伤的只会是女人。
“长公主能来容阁是小女之幸小女送公主。”
送走吴蔓,青兮在婉鑫的陪同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容阁。
吴蔓的离开,当真是让她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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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楼,石室中。
一场对战刚刚结束,满室的狼藉无一不是对战后的结果。此时切磋完武艺的斜连斜躺在石雕的软榻上,身侧的女子身着素白纱裙半倚在榻旁,斜连有意看向身侧的人儿,那女子巧妙的避开他投来的目光。
坐在石凳上衣着紧身夜行衣的男子瞥来略显嫌弃的目光,斜连无视了男子的挑衅,自顾说到:
“输了便是输了。”
方才他二人切磋武艺时,他败在斜远手下。可他输得光明正大,输得心服口服,不像某些人在背后使yīn招,令人猝不及防。
“连,远是赢了你不假,可他要不是耍了点小聪明也不会将你打倒,你又何必如此挫败?”
站在石桌前的红衣女子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她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三人身上,好一会儿才将心中所想说出。
殊不知,她的话语险些惹来新的祸患。
红衣女子的话惹得斜连眉头紧皱,身上的戾气越发明显,他这个样子让一旁的斜远不由得一丝紧张。斜连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焚雨的话说的却是有些过分。
“焚雨。”
斜远怒斥焚雨时注意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正不甘地拧着眉,他知道这回焚雨又会和他因为此事大吵一架,可是他没有办法,焚雨在楼中并不受阁主器重,阁主将她留在身边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焚雨同斜连,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想保住她,护她周全。
斜远的心思看着白衣女子眼中,斜远所顾及的她心里十分清楚,焚雨的性子的确该改改了,要不然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不会想着出言想帮,今日却是开了口。
“斜连,这件事就算了。”
女子的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一惊,焚雨更是不甘心地盯着她,说到:
“灵雨,这里没你的事。”
焚雨眼里的不甘尽数落在灵雨眼中,她知晓焚雨一向心高气傲,她何尝不是如此?
“焚雨,你以为你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值得我多费口舌?”
“灵雨,你可不要忘记你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全靠了谁,要不是当初远把你救回来,你以为你可以活下来?有些话我夫妻俩不说不代表我俩不知道,你同斜连背地里的勾当别以为可以瞒着所有人!”
方才焚雨拒绝灵雨出言相帮时灵雨已是qiáng忍住心中的怒气,焚雨的话越说越过分,灵雨怎么可能再次任由她胡说八道!
毫无预兆地,一根银蛇皮鞭已抵在焚雨的颈间,皮鞭将焚雨的脖子紧紧缠住,只要手持皮鞭的灵雨轻轻一拽,她敢肯定焚雨会就此丧命。
“灵,手下留情。”
现如今的情形已是出乎意料,斜远看着眼前的灵雨,多月未见,她的武功已在他之上,他很好奇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脱胎换骨。
在斜远紧张的看着灵雨期盼灵雨收回鞭子的同时,一旁的斜连绕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三个。灵雨已经好久不会斜雨楼,曾经遗忘的回忆渐渐浮出水面。他很想看看“拼命灵刹”如今的威力有多大。
“远,我本无意与她相争,是她出言不逊在先,我已忍让多次,这一次让她自求多福吧。”
言罢,灵雨扬手一击,银蛇皮鞭在焚雨的脸上留下一道深红sè的印迹。
谁都没有想到灵雨会用皮鞭抽焚雨的脸,要知道灵雨的这条鞭子上可是随时沾着斜雨楼秘制的毒药—绛砂。
焚雨的脸,怕是保不住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斜远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掌便要掴在灵雨脸上,一旁的斜连眉头一皱,硬生生地挡下斜远的致命一掌。
“远,你该清醒些!”
“连,管好你的女人!”
说完这句话,斜远扶着焚雨离开了石室,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灵雨这才意识到她方才的举动有些过激。
“你不该那么对那个女人的。”
斜连注意到灵雨脸上的自责,他知道方才之举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那我该怎么对她?她诋毁我在先,我若是纵着她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变了。”
“变与不变又有什么关系?当年我的百般容忍又换来了什么?其中的始末原委你比我清楚!”
当年的痛灵雨已不想再次体会,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该做些什么,她更清楚她现在对斜雨楼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就不怕阁主怪罪?不管怎么说那斜远比你有用。”
斜连不想同灵雨拐弯抹角下去,事实就是如此他没必要隐瞒什么。
“阁主现在需要我,这就足够了。”
“你以为斜雨楼在方家就没有人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以为她会后怕,会让他帮着想办法,他真的没有想到她比谁都坚决。虽说她比先前成熟,但说到底她也只是十五岁的少女。他不想她因为这件事惹怒阁主,阁主可是有着二手计划,失去她一个棋子真的算不了什么。
“在方家我的权力最大,这就足够了。”
“杀了你,方家依旧会有大小姐。”
“……”
斜连的话再一次提醒了灵雨,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阁主最擅长的便是易容之术,把自己除掉后,再找一个更听话的人做这方家大小姐岂不是更好?以阁主的性格绝对会那么做,如果真的被斜连言中了,她现在要考虑的可不只是一点点。
“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糟,斜远向来谨慎,就当是顾忌我他也不会轻易动你。”
许是看出灵雨眼中的一抹顾虑,斜连出言安慰。
“就算他要动我,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灵雨有把握干掉斜远,不说别的,单是她的媚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迷惑住他,至于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不是斜远说了算的。
“别小看了斜远,他的爆发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我的爆发力你又何尝见过,别忘了我当初的武功是被谁废掉的。”
灵雨本不愿提及当年那段伤心的过往,可奈何心中的痛无法抹去,她想让他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所承受的。
“提那么多做什么,安分守己比什么都重要,是你执意如此,又如何去怪别人?”
“斜连,你可是好大的口气,呵呵,想让自己全身而退?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灵雨能从死人堆里活着出来不是靠你,而是天意,我是不会让你轻易如愿的。”
“那你大可试试,我不介意从方青兮下手。”
“你敢动她试试。”
听闻斜连要对青兮下手,灵雨的眼眸充满了怒气,连她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向斜连动手。
“她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这又是何必!”
斜连的笑容彻底惹怒了灵雨,灵雨动了,下一秒银蛇皮鞭向斜连打去。皮鞭连在二人之间,斜连用手拽住了皮鞭的一端想要借此牵制住灵雨,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我说过,青兮和我不一样,你们别妄想打她的主意,有我这一个替死鬼难道还不够吗!”
灵雨沙哑的嗓音惹得斜连蹙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灵雨是犯了旧疾,她的旧疾可不是轻易能抑制的。
“她有她的使命,你有你的任务,我知道你视她为姐妹,可你也得好好想一想她把你当什么了,就这样伤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很不值得?”
此时的灵雨已感觉到身体中炎热感再一次来临,那是她十二岁时犯下的旧疾,好在当年阁主将她关在冰室数月,体内的地狱之火才得以暂时压制。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旧疾,不知是福是祸。
“斜连,我不想介入这场yīn谋中,你和阁主想怎么骗她都是你们的事,我无权干涉,只是你们最好顾及一下那个女人,她是不会轻易让你们动她的女儿的。”
“这个就不用你cào心了,我要是你现在就该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青兮的娘亲在生她后便一病不起,从方府出来后她又险些丧命,这样的女人不足以理会。
“我没事。”
灵雨的故作镇定让斜连恼怒,看着灵雨苍白的面容,斜连来不及思考,弹指一挥将银蛇皮鞭扫到地上。
“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渐渐向自己走近的斜连,灵雨不由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