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佛山尽毁
白悠兮第二次上浮屠山的时候，昨日还屹立辉煌的无妄殿只剩下残垣断壁，唯独供着的百丈佛像都好好的，而一并整座山奉养的莲花都仿若被焚毁成墟，众佛混乱成一锅粥，无数沙弥僧侣都在试图施法补救，却现只是杯水车薪。
半空中的祥云落地，白悠兮跟在兰陵神尊身后踏上了这片焦黑的土地，前方心急如焚的白莲神女袅袅前来，对着兰陵说道：“昨夜不知是何故，九天之上居然落下无数巨石，还有无数团火苗，佛光结界不知怎么竟被砸出个洞来，待到今晨才消停了些……”
“尚可补救，只是需要大把时间。莲姬，座灵佛现在何处？”兰陵皱着眉头掐算着，掐至一半忽然若有所思，“我需得问问他，浮屠山何时招惹了魔道。”
听得魔道二字，白悠兮心中一颤。
莫非，这便是妖烬帮的忙？毁了浮屠山，以转移注意力给千晗雪拖延时间？
如此一来，众佛流离失所，也就无暇顾及千晗雪那档事了。
白悠兮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在这刺骨的冬日里格外冰凉——若是师父知道了这件事背后，竟只是为了成全我的一己私欲，那岂不是会被重重惩罚。
她在一旁抖，这一路走来皆皆是佛用檀香的味儿，她已经分不清这是浮屠山供香的味道，还是妖烬惯用的熏香了。
魔道之人心狠手辣，白悠兮又怎能指望妖烬做出些什么近人的好事来？更不应该请求他来帮忙的，都怪自己一时糊涂！
白悠兮心不在焉跟在师父身旁，待走近无妄殿那堆废墟之时，见到的却是众佛正在诵经参拜唯一存留下来的佛像，白悠兮心中已是说不出的愧疚，而兰陵只当她是挂念还被禁足厢房的千晗雪，便对她说：“你若是放心不下，便去厢房瞧瞧那位凡间女子，为师稍后来找你便是。”
白悠兮战战兢兢退下去，一路走至千晗雪所在厢房时，现原本供香记录凡人愿望的僧人也已不见踪影，人界参拜佛像的人数分分不少，一个个浮上来的愿望也堆积在一旁，此刻那张记载满心愿的冗长宣纸被烧焦了一半。
白悠兮想尽一切办法补救，正准备执笔开始写愿望的时候，千晗雪也正巧出门。
“白姑娘！”
白悠兮回头，见千晗雪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便招呼她来同自己一块记载。
“白姑娘，我听闻昨夜浮屠山一朝尽毁，连无妄殿也不得幸免，白姑娘你可否告知，那业火中的青莲如何了？”
白悠兮望了望眼中殷切的千晗雪，鼻头一酸便涌上了泪水，断续道：“我方才同我师父去无妄殿看的时候，见那池子仍好好地被佛像护在下头，你的爱人应该是不碍事的。”
“哦……那你这是，哭什么？”
她摆摆手，低下头继续写字：“我犯错了，害怕师父惩罚，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千晗雪也找来笔墨开始记载，一边在一旁抚着白悠兮的背，安慰道：“莫哭莫哭，你的眼泪把墨迹都哭花了，这是要白费功夫啊。”
白悠兮这才擦了擦眼泪鼻涕，蹲下身子继续认认真真地写着。
兰陵神尊是六界尊崇的神，在他眼皮底下犯事，着实是活腻了，而这件事又关系到魔界与浮屠山，更是自己的同心引出的祸根，若是师父寻到了把柄，恐怕自己是要做不成师父的徒弟了……
白悠兮边写边想着，越想越伤心，真是恨不得去了结了妖烬那个祸害。自然她自知凭借她的灵力，着实是打不过妖烬那条蛇的，那她还不如自己了结了，也好给师父有个交代。
她写完几十条愿望之后，正要抬头看下一条，却被一把乌骨描金的扇子抬起了下巴。
心生好奇，谁知一抬头便撞进渺神宫七聆那双如水般柔的眸子里，白悠兮连忙躲开行礼：“白悠兮参见渺神大人！”
宫七聆直起腰，走动时一并披肩上的纯白流苏缀缀撒撒，他青蓝色的衣裳在这满地废墟之中显得格外鲜亮。
“嗯，免礼。”
他又看了看千晗雪，笑道：“这就是那位敢大闹无妄殿的凡人啊，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胆量。”
千晗雪行了礼：“多谢上神夸奖。”
渺神宫七聆拍扇摇了摇头，又转悠到白悠兮身边：“浮屠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沉香诸神都来的七七八八了，你师父正在无妄殿修补那摞子断墙呢，让我来这里同你说，今日你便先回神尊阁，他恐怕要晚些回去。”
白悠兮点点头：“谢渺神通告。”
“哦，差点忘记了。”宫七聆复又道，“人界那瘟疫之症似是愈演愈烈了，那几个新收的太乙仙门的弟子似是有些招架不住，明日又得多派一批神界弟子下去，这事儿今日本是要在丹霞殿议事来说的，现下看这阵仗，援助浮屠山一事也许迫在眉睫，我便先来告知你一声，好做个准备。”
“弟子领命，必当全力以赴。”
宫七聆望着白悠兮哭红的眼睛，却又突然笑了：“瞧瞧兰陵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东西，都把你养成什么样了。你若是在他那里受委屈了，便常来我身边坐坐，没收到你这个好徒弟，我也觉得可惜了去。”
“我……其实师父待我挺好的，多谢渺神师叔挂心了，若有机会，我定会去您身边拜访。”
“嗯，我也忙去了，那五念崖的豁口足足有十丈宽，也真不晓得这浮屠山和魔界是结了多大的仇，啧啧……”
渺神宫七聆转身而去，留下一阵清润如水的灵气，那是常年专修水术留下的气息，与白悠兮体内的气息同根同脉，她闻了之后心舒爽了许多，便又有了干劲，提笔记录起来。
而今日白悠兮却并没有先行离开浮屠山，一是那堆积的心愿实在很多，时时刻刻都能浮出一大堆来，她便极其细心地记录着，一个字也不差。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将功补过。
二是千晗雪听闻白悠兮明日便要去人界降妖伏魔，故而与她多叙了两句，请求她回景国国都浔阳城千府替千晗雪父母上三炷香。
白悠兮答应了，千晗雪既然已死，又尸沉弱水，哪怕是被送回人界，也不过是被抓回地府鬼界轮回投胎而已了。
替她父母上三炷香，恐怕就是她的遗愿了。白悠兮想到此处，便觉得悲从中来，后又觉得应该看开一些，有人不得眷属，本是平常，六界生死轮回，也再是寻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