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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霞,你听我的没错,不要再理他了!他娶过两个老婆,第一个老婆留在了赣州,到苏区以后又娶了一个,一年不到就打了脱离,人很风流。再讲,你答应了跟钟家旺相处,谈得成谈不成另当别论,既然有这么一回事,就不能脚踩两只船,否则不道德!”
尽管捂着耳朵,江采萍的话还是往耳孔里钻。杨兰英也在旁边一个劲地附和着,周春霞终于忍无可忍,尖叫着跳下床,突然跺着脚大喊起来:
(www。。).
“哎呀,你们不说话会死吗?我哪里在和他恋爱?我们讲话也犯天条吗?你们管得太宽了!”
事后,青秧说她像个癫婆。周春霞自己也不明白当时为何那样激动,也许打小任性,自由惯了,她成了顺毛驴,只能摸顺毛,倒摸肯定全身是刺。如果江采萍温和一些、婉转一些,她什么事也没有。因为她和孙力的感情就像一只张开的蚌,中间本有好大一道裂缝,可现在反倒被外力越压越紧,不多久便到了严丝合缝、如胶似漆的地步。有次蓝衫社的人碰到江采萍,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周春霞让孙力失了魂,慰问演出时不是丢了道具就是忘了台词。
红翻天 第二十三章(5)
江采萍想想也是,她管得了人,管不了心。再说,跟谁好,跟谁不好,这是周春霞自己的事,你又不是她的家长,该讲的都已讲过,总不能锁着她吧?此后便没再管她。周春霞取得了初步胜利,乐得公开和孙力来往了。
由于有孙力的陪伴,周春霞在瑞金这个年过得特别甜蜜。年二十九那天,她取出私房钱,买了一头猪,两笼鸡鸭,一半请人送给马丽所在的医院,另一半留给突击队打牙祭。想不到的是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帮她送东西到医院去的老俵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提回来了,说是医院前两天开赴前线了,还捎回了马丽、方梦袍放在守门师傅那里的一封信。春霞怏怏了半日,最后还是被孙力唤回一个笑脸。
年三十那天,是全苏大会召开的第五天。江采萍住在会议上,因没有了约束,周春霞让孙力到突击队过年。出乎她的意料,孙力炒得一手好菜,做家务的麻利和爽快连杨兰英也自叹弗如。吃了这餐年夜饭后,周春霞嫁给孙力的决心更坚定了。娇生惯养的她最怕做家务,如今有个英俊潇洒,善解人意,又能下厨的白马王子,她还有什么可挑剔呢?
孙力也痴迷春霞。当他知道周春霞的箱子里存有不少宝贝后,对她更加体贴入微了。他时不时地喊饿,又说衣裳破了,鞋子烂了,半个多月就用去了春霞不少钱。
“你呀,小心他骗财骗色!”
杨兰英、杜青秧平日和周春霞关系密切,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她根本听不进去。自小泡在文艺小说里的她,满脑子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想着自己喜欢,哪听得进这样世俗的提醒?
她照样得空就和孙力泡在一起,且对孙力有求必应,到后来居然将房间和箱子钥匙各配了一把给孙力。孙力第二天就提出要她的一只金手镯作为定情之物。周春霞有些不舍,但一想到孙力对自己那份浓浓的爱意,还是爽快地给了他。孙力则送了支已经用旧的金笔给她,两人约定五一结婚。
她们是如此沉溺,沉溺得对时事战况也没了热情。那时中央苏区的形势已经有些紧张了,福建人民革命政府垮掉后,蒋介石组织兵力从北、东、西三面向中央苏区腹地推进。博古、李德等人采取单纯防御战略,命令红军在重要城镇、大居民点、交通要道和险关隘口等地构筑堡垒工事,苏区内一片繁忙。
以往热心工作的周春霞对上级布置的任务,不知不觉有些反感了。因为这样一来,她和孙力常常七八天碰不上面。于是她经常装病请假,被江采萍勒令在生活会上做了检讨。刘观音和她开玩笑,说五堡周家出来的妇女全得了“男人痨”,弄得杨兰英和刘观音吵了一架。周春霞由她们说去,心想男人痨就男人痨吧,两个人过日子起码有个家,夏天有人打扇,冬天有人暖脚,胜于在队里打通铺。
这期间,周春霞给马丽写了封信,说了自己的近况和结婚的想法。用极大的篇幅描述了孙力的外貌与他的迷人之处,然后眼巴巴地等着马丽的回信。可能是医院处于流动状态,抑或战事繁忙,她一直没有收到马丽的回信,也不晓得马丽是否收到了自己的信。
这时前方战事已渐渐吃紧。从一月下旬到三月中旬,红军先后在多条战线上进行了数十次大小战斗。尽管报纸上日日有庆贺胜利的文章,但从中央机关某些坚壁清野的举动来看,红军应该有不小的伤亡,瑞金的形势比先前更加紧张。红鹰突击队的工作也随之繁忙起来,周春霞起先还惦着马丽的回信,后来忙得两头黑,别说马丽被她抛到了脑后,便是孙力也在脑海中逐渐模糊起来。
孙力正辗转在前线各地进行宣传活动,周春霞有个把月没见着他了。有时半夜惊醒会想起他,可转眼睡意袭来,孙力和她便一起沉入了黑甜乡,第二日醒来连影也不记得。不过事有凑巧,有一次她们上前线慰问,竟在战地上碰见了他。
那是三月中旬的一天,她们来到了会昌筠门岭。为了把补给及时送到山上的将士手中,队员们起了个大早。那时赣南的天气已经有些热,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四野便漾着暖洋洋的春意,房前屋后的桃树、李树、梨树,那娇艳的花儿,变成了小小的颗粒挂在蝴蝶般翩飞的新叶中。远山近地间,被日头捂出了羞涩的青绿。鸟儿们在树顶上欢快地追逐着,田野里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引来了飞舞的蜂群。村人在屋檐下、山坡上放了成排的蜂箱,新酿的蜜将原本芬芳的空气粘得有些甜腻,让劳累过度的突击队员们原本就厚的眼皮发沉,但她们脚下可不懈怠,依旧迅捷地走着。
红翻天 第二十三章(6)
杜青秧和刘观音练就了边走边睡的本事。周春霞不行,只要眼皮稍往下耷,她不是踢破脚趾就是踏空摔跤,所以走得有些累。当她们领着二十几个妇女会成员将衣物、粮、菜蔬背到山顶我军将士的工事里时,周春霞把担子一扔,倒树般砸在了地上。
“春霞,你怎么啦?”
江采萍汗流浃背,瘦削的脸上血色全无。周春霞其实没别的不适,她只是太累,再说那些战士们跑过来接担子,她想躺一会儿。见江采萍急了,她一骨碌坐起,伸手将采萍搂住了:
“队长,你,怎么啦?”
江采萍在打抖,周春霞生怕她又发了眩晕病,忙掐住她的人中,这边让青秧往她口里灌蜜糖水。江采萍喝了几口,摇晃着站踏实,不好意思地对围在旁边的战士们笑了笑:“对不住,献丑了。”
话刚落地,从壕沟里跑出几个士兵来。为首的是两个中年汉子,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皮肤黑得发亮,一口牙倒雪白,他还没开口,刘观音就冲了过去。
“李团长!李板鸭团长!我是刘观音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刘观音喜出望外,根本不记得边上有那么多眼睛,她忘情地拉着李团长的手,又跳又笑的,仿佛喜悦之极的孩子。周春霞立即想到刘观音以前讲过的那个故事,她悄悄扯了扯杜青秧和杨兰英,三人偷笑起来。被刘观音吓了一跳的李团长反应过来,朗笑着抱起刘观音连打几个转,一口一个“老婆”,乐得周围的人大笑。
“这个老李呀,还是不改老毛病。”
一旁的政委无奈地摇摇头,笑容却是由衷的。政委姓杨,黎川人,长得白净斯文,他向江采萍和队员们表示热烈的欢迎,然后和大家一起起哄。突然醒悟过来的李团长“咚”地将刘观音戳到地上,刘观音害臊地蒙着脸跑进了指挥部的掩体。
“杨政委,你来迎接这位女领导,我给大家找点乐子。”李团长呵呵笑着过来和大家握手,做出要拥抱江采萍的样子,旁边的战士笑李团长揩油,周春霞赶紧拦在了江采萍面前:
(www。。).
“李团长,等下刘观音要吃醋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女人们哄笑着说“是”,战士们答“不是”。李板鸭可不管这些,拥了拥江采萍,接着一把抓起蹲在地上笑得发栽的青秧就往天上抛。青秧尖叫着,但不一会儿这尖叫就变成了惊叹,因为李板鸭非常准确地接住了她。
“哎,板鸭团长,你练过杂耍吗?怎么眼力这么准?”
战士们难得这么开心,都吼起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李板鸭笑着看着青秧,青秧大方地走到他身边:“李团长,你力气大,看能不能抓住我的右脚把我举起来。”
李板鸭遵命,抓住青秧的右脚猛地往上举,青秧单腿立着,左脚被她扳到了头顶。众人发出一声惊呼。青秧腰肢一扭,又将左脚举到了后面,和右腿编成“1”字,战士们拼命地鼓掌。
“队长,还有什么节目啊?我们天天在这里望山,山都要望穿了。”
“你们是蓝衫团的吗?今天给我们演什么好戏?”
战士们七嘴八舌,江采萍这才明白蓝衫团今天要到这里慰问演出,所以指挥部门前的土坪上才聚集了这么多战士。
“哇呀,今天这么巧,是哪个蓝衫团啊?”
周春霞立马想到了孙力,不由有些浮想联翩。她问李团长孙力来不来,李团长说不清楚,杨政委也说不知道具体情况,这时江采萍、杨兰英几个已经把慰问品清点好,杨政委代表战士们再次表示感谢。妇女会的几十个客女、大嫂,有的帮炊事班做饭,有的替战士们缝补、清洗衣裳,处理湿疹、脚气,忙得不亦乐乎,阵地上一片欢腾景象。
正在这时,孙力领着十几个活泼可爱的蓝衫团团员过来了,周春霞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惊得孙力情不自禁地抱着她打了两个转。战士们没想到李团长那一幕又重演了,更加兴奋地吹口哨拍巴掌,气氛极为热烈。
红翻天 第二十三章(7)
蓝衫团这次准备的是活报剧《战斗在前线》,有敌军官、士兵和靖卫团长等反角,需要简单的化妆。李团长和杨政委让炊事班长挑来两担山泉水,蓝衫团员们马上开始做演出前的准备。
瞅着这空当儿,杨兰英到掩体内转了一圈,出来后脸色青黄。她怀疑地问李团长:“团部是在这里吗?”
李团长点点头,杨兰英还是不信:“报纸上不是说你们挖好了壕沟,建好了碉堡,里边还有大缸的肉,大缸的酒吗?怎么什么也没有?还潮乎乎的,多难受!”
这两天下了雨,战壕内积了水,团部指挥所虽然四壁砌了砖,可砖缝里还是不断渗水出来。木板上长着朵朵菌菇,青草从缝里钻出来,潮湿得吓人。杨兰英想到刘罗仔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鼻头一酸,躲到旁边用衣襟揩眼角。
忽然草丛中人影一闪,她脑中那根弦立马绷紧了,忙悄悄跟过去,原来是一个战士和正巧前来慰问的对象在亲热。杨兰英蹑脚退回,却在掩体一侧看见刘观音在那里抹眼泪。杨兰英不知她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拍了她一下,把刘观音吓得仰脸看天。
“你怎么啦,观音?”
“没什么,眼睛进了沙子!”
刘观音瓮声说着,这边掏出手帕揩干了泪。两人看着对方红红的眼睛,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住这样的地方,人会病哩!”杨兰英掐根草茎咬着,轻声说。
刘观音清清喉咙,哑着嗓子说出了她的委屈:“兰英,我,我明人不讲暗话。我原本想让李板鸭正正规规来娶我……可是,我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
刘观音这话说到了杨兰英心里。她无限同情地搂住刘观音,宽慰了她几句,又附在她耳边把刚才看见的事告诉了刘观音,刘观音羞涩地打了她一下:
“你好下流,我不去看。人家夫妻亲热,偷看的人眼睛要长疖子的!”
“观音、兰英,你们快过来,我们先开个场!”
江采萍的声音飘过来,两人拭了拭眼角,赶紧跑过去。坪上那几圈战士正眼巴巴地等着开场,见她俩过来,响起一阵催场的掌声。青秧换了身漂亮的红色练功服,扎着细腰,就等刘观音敲鼓。见了刘观音她不满地嘟起了嘴巴:“跑哪里去了吗?害人家等。”
刘观音没答理她,鼓槌轻轻一敲,奋进、响亮的鼓声立即在群山中回荡,仿佛千军万马在奔驰,有一股奔雷之势。对面山头闻声冒出一群人,两山隔得近,眼力好的彼此能看清面貌,只见其中一人舞动着一件土黄色上衣,不知要表达什么。
“是白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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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霞尖叫着往后头跳,战士们“哄”地笑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江采萍,江采萍小声道:“那是敌人的阵地。”
“别敲了,别敲了。”李团长一巴掌捂到鼓面上,鼓声立即哑了。
“等下敲,他们要和我们讲话。”
李团长的话让江采萍她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段时间没开仗,大家对峙着,互相喊话,发动宣传攻势。一来二去的,竟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