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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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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人甚至给她取了个“仙女”的外号,让马丽高兴了好一阵,不过没多久这高兴便被悲哀所取代了。

这年的11月,国民党军侵占了长汀县城,步步往红都瑞金逼近。原来阻在方家冲前方几十里的红军突围而去,白狗子顺势攻进,方家冲和其他村庄一样落入了敌手!一时间白色恐怖笼罩了赣南大半地区,卷土重来的“还乡团”“铲共团”“暗杀团”“挨户团”“靖卫团”“保安队”“搜山队”纷纷出笼,屎缸乌蝇般在各处飞舞。他们在“宁可错杀一千,不能错放一个”的口号下,采取了“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借机大开杀戒,不少村庄成了“无人村”,“血洗村”,搞得人人自危。

红翻天 第三十二章(4)

方家冲作为曾经的拥军模范村自然不能幸免,沦为白区的第三天便来了一帮铲共团,抢光了村民们的家产,打死打伤了好几个红属,好在方家冲没有恶霸地主,铲共团只是打个过场秋风,他们走后恢复了相对的平静。不过紧接着又来了命令,要他们选保长。经方梦袍的多方工作,村人选了方令华当保长。而方梦袍则因曾经在红给抓了起来,方令华出钱打点了一番,才将他保出来。

尽管形势严峻,环境恶劣,方梦袍却不忘职责,他和马丽经常趁着夜色到各村去巡查。由于缺医少药,伤员们的情形大都不妙,短短的半个多月中已有五位伤员离世,还有七八位已经奄奄一息。更为严重的是,原先分散在群众家中的十二个护理队员,有三个不知去向,可能是被日益恶化的形势吓跑了。这些消息令方梦袍夫妇和马丽寝食难安。

敌人的工作重心由围剿红军变成了搜捕红军,在乡村采取“十家联保”“五户联坐”制,规定“一人通匪,十家联坐;一家窝匪,十家同祸”,所有参加过红军和在苏维埃政府工作过的干部和群众统统被扣上“###”“土匪”“匪民”的帽子,家产被没收。国民党政府还强迫民众集体“自新”,交纳“自新费”“赎身费”,交不出钱的则捉去坐牢或给豪绅地主做苦工抵押。苏区时期农民分得的土地房屋被夺走,废除的债务一律要还清,还设立了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曾经翻身做主的农民们顷刻间失去了一切。

在民生方面国民党也实行了严格的封锁政策,群众生活必需的粮食和食盐,要凭政府发的“购买粮食凭单”和“购买食盐凭单”限量供应。这一来,可就苦了方梦袍和那些伤病员。粮食还好解决,起码方令华还能及时地接济,食盐可就难了,可最后仍是方令华想办法解决的。当了保长后一直气不顺的方令华,这才知道方梦袍当初的用心是多么的良苦。

“叔,看样子这种白皮红心的保长还是做得一下子呢。”

每每为方梦袍解决了一点问题,方令华就会这样自嘲。平心而论,他宁肯上山打游击,也不愿当这个保长。可从长远着想,他这个保长起码还能当一顶保护伞,为红军伤员们做些实事,只是有时委屈得难受。

方令华本来人缘很好,可当保长的第二日,他家大门和墙上就被人用木炭画上了乌龟,这对赣南男人来讲是最大的污辱。不久他家的菜又被人连根拔除。有一次,他走在山路上,草丛里飞出泡牛屎,正中他的口鼻,气得他险些吐血。洗净脸上的牛屎后,他找到了方梦袍,抱着他咧嘴大哭。他哭得那样伤心和委屈,方梦袍只得安慰他,劝他不要放在心上。

“叔,我冤哪!我真不想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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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袍连连说道:“我理解,我理解!”

方令华却摇头说他不理解,方梦袍只有苦笑。谁知不久之后,方梦袍自己也有了同样的苦恼。那天,突然来了帮县铲共团的人,他们把方梦袍、红云和马丽抓到县城,要他们写“自新书”。方梦袍坚决不从,结果三人被投入了牢房。在这同时白军把方家围屋翻了个底朝天,幸好此前已将伤员全部转移到了山洞,并由方令华的老婆茶姐、妹妹阿芳和小姨子茶姑照顾,一时避免了杀身之祸。

方梦袍这回可受苦了,敌人对他严刑拷打,要他招供伤员在哪里。方梦袍咬紧牙关,只字未露。敌人不死心,对他动用了各种大刑,把方梦袍折磨得奄奄一息。偏巧这时又有一批红军突围时留下的伤员要安置,中央政府办事处特派员辗转找到方令华,指示他和当地苏维埃政府无论如何要完成这一艰巨任务。

其时方家冲所在地的苏维埃政府已处于秘密瘫痪状态,原先的苏维埃干部抓的抓,杀的杀,赤卫队躲进了山中,一时难以开展斗争。在这种情况下,中央政府办事处的特派员给方梦袍下了硬性指示:可以按敌人的要求写“自新书”,宣布悔过,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重获自由,只有这样才能挽救那些伤员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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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三十二章(5)

方令华将新到的二十几位伤员接进了深山,这边火速向方梦袍转达特派员的指示,不料却遭到了方梦袍的坚决抵制:

“这不可能!我方某不是那种苟且偷生之徒!我不写自新书,更不可能悔过!”

方令华和看守熟,来时提了几盘熟肉和一壶土烧,他俩谈话时看守们正躲在外头吃酒。见方梦袍一口回绝写自新书悔过,他哽咽着说:

“叔,你现在知道我的苦了吧?我要不是想着为红军做点事,何苦担这份臭名?有时候,有时候……”

方令华不想往下说了,他知道这话不说方梦袍也明白。方梦袍呆呆地看着他,深邃的双目流露出几许茫然。方令华冷静下来,小声告知那批伤员的情况,方梦袍从方令华手中夺过烟斗,贪婪地抽了几口,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好,你告诉特派员,我方梦袍一定完成党交给我的这个任务!”

第二天,方梦袍写了“自新书”,并由方令华代交了一笔可观的“自新费”,重获自由。红云和马丽由于查无对证,加上方令华上下打点了一番,也被释放出来。方梦袍在牢里罪遭大了,短短几天便苍老了十岁。

考虑到方梦袍的身份,国民党当局在他“自新”这件事上做了不少文章,先是把他的“自新书”刻印后在所有占领区张贴,接着组织了几百名群众到牢门口听方梦袍“悔过自新”,这恶毒的一招出乎方梦袍和方令华的预料。

当方梦袍踏出牢门看见黑压压一群老乡时,仿佛遭雷击似的戳在了原地。他本能地想后退,可是后背上顶着硬邦邦的枪口,往前则是那么多沉默、充满敌意的面孔,不由身冒冷汗。敌人介绍完他的身份后,把早就拟好的“悔过自新书”塞到他手中,让他对着喇叭大声念。

方梦袍扫了一眼那几页纸,发现上面净是些对红军的污蔑之词。他下意识地想把那张纸撕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方令华暗暗捏了捏他的手。方令华的手渗着层冷汗,还微微打着颤,方梦袍倏地清醒过来,猛地抬头,看见人群中射来几缕仇恨的目光,脑子里碎冰似的“咔嚓”一声响:

这么一来自己不是变成了叛徒?

“念哪——!”

敌人敲了他一枪托。方梦袍心一横,头一低,飞快地读起来。敌人着实狠毒,“自新书”中将红军糟践得不成样子,方梦袍试图跳过其中几段,这时背上的枪口猛地一紧,只好继续照本宣科。喇叭高亢响亮,他的声音在半空中闷雷般嗡嗡滚动着,仿佛要把屋瓦碾碎。坪上人越聚越多,却听不到丝毫声音。方梦袍脊背冒汗,浑身发冷,偶一抬眼瞥见红云和马丽远远站着,她们的眼神惊异而又陌生,他再也忍不住,把脸贴在刚刚念完的纸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好!方梦袍先生说得好!他用自身的经历向大家证明红军是支惨无人道的军队,他很后悔当初受蒙骗参加了###!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会给犯过错误、参加过###的百姓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就像方梦袍先生一样,悔过了也就自新了,就获得了重做良民的机会!……欢迎大家以方先生为鉴,前来检举揭发、悔过自新!……”

国民党县党部书记接过喇叭在那儿聒噪,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刀尖戳进方梦袍心间,疼得他肠胃痉挛。尽管天气阴冷,汗水还是顺着发梢往下滴。他知道给他带来痛感的,是几百双充满鄙夷的眼睛,还有红云和马丽的表情。她俩那糅杂了同情、惊讶、不屑与痛恨的脸,仿佛两片烧得通红的铁砧烙在他心上,烧得心田直冒烟。阴沉的天空开始车轮般旋转,脑袋里像煮了一锅粥,咕嘟咕嘟响着,双腿像热面条般瘫软下去,幸亏方令华及时搀住了他:

“叔,你,你不要这样。”

方令华的口吻中有说不出的同情与敬佩,方梦袍从他的眼神与动作中吸取了力量,重又挺直了腰杆。

县党部书记呵呵笑着把“自新证”和“良民证”塞到了他的手中,又呵呵笑着和他握手,还说改天请他出任县医院院长。

红翻天 第三十二章(6)

方梦袍捏紧拳头,恨不得一拳将这张脸揍扁。人群渐渐散去,一块从角落里飞出的碎瓦片,啪地打在他的鼻梁上,殷红的鲜血从他捂着的指缝里淌了出来。泪眼蒙眬中,他看见红云和马丽远远站在一旁,陌生的表情比这瓦片还让他难受。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与委屈,抱头蹲在地上失声恸哭。就在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一只瘦弱的胳膊搂住了他。

“梦袍,我们回家吧!”

红云的声音听上去遥远而又虚幻,方梦袍抬头看见红云和自己一样泪流满面。而马丽却远远站着,绿色的眼睛里跳动着两簇幽暗的火苗。见方梦袍望着自己,她默默地转身离去,修长的背影透着高傲与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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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三十三章(1)

苏干事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泡在红鹰突击队,做事特别卖力,而且颇有想法,大家对他的印象渐渐有了好转。周春霞对他也不再铁板一块,有时会打趣他几句,弄得他跟吃了蜜一般甜。他打算正式要求加入突击队,组织上却让他到独立七团协助工作。没办法,他只好和周春霞怏怏告别。

想到此一去生死未卜,周春霞主动笑脸相迎,乐得苏干事跟什么似的。他把自己节余的伙食尾子留给了周春霞,交代她要注意保重身体,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这之后,他和她再没有在工作中碰过面,等他们终于有机会见面了,却是在一个悲壮惨烈的场所。此是后话。

在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办事处的直接布置和指挥下,红鹰突击队和其余的留守同志一起,加倍努力地工作着。她们不但要为留守红军准备过冬物资,还经常率领支前队、担架队给前线送补给,接运伤员。兴国陷落后她们冒险潜入兴国县城,和当地的赤卫队取得了联系,抢运了一批坚壁清野时埋下的物资。比之原先的工作,现在她们多了几分危险。

那次她们在兴国县城交通站逗留,交通员拿出一张报纸给周春霞包东西,她看见上面赫然印着方梦袍等人的悔过“自新书”。她不相信地看了又看,最后把报纸带回了瑞金,躲在粪寮里读了五六遍,仍不敢相信。

惶惑之下她把这张报纸拿给了江采萍看,正在喝水的江采萍手一松,开水泼在手上,疼得嗷嗷直叫。

“这怎么可能?我了解方院长,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江采萍颤声道。刘观音和杜青秧不认识几个字,也凑过来看。“敌人这是在胡编乱造,想扰乱我们的军心。狗东西老用这一套唬人!”青秧咬着指甲坚决地说。

刘观音皱起眉头忽然大声道:“你们错了!我看他是真的叛变了。你晓得为什么吗?看,这里说了,他悔过自新主要是想给卵鬼一个安稳的家,我看这点蛮像他的。马丽讲他老婆流了好几胎,他年纪也那么大了,可能真是这样想的。哎,这里讲了马丽吗?”

刘观音把大家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周春霞抢过报纸又看了一遍,指着中缝牙疼似的,“你们看,马丽和秦红云也发表了自新声明!”

报纸从周春霞手中飘落,她一脸迷茫,呆呆地望着江采萍。江采萍几个凑在一起仔细读了那则简短的声明,最后谁也没吭声。周春霞咕咚一声仰倒在木床上,心像被人扎了一个洞,热情随着鲜血在汩汩流失。马丽修长的身影不时在眼前晃动,但她看不清马丽的面容。

难道她真的变了?否则她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马丽呀马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不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吗?

周春霞呜呜地哭着,似乎要把满腔委屈哭出来。刘观音默默走到床前,递给她一条热面帕:

“春霞,你不要哭。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的。说真的,我一直很敬佩你。你能加入到我们的革命队伍里来,又做得这么好,太不容易了!”

刘观音帮周春霞理了理被泪水打湿的头发。这时江采萍已镇定下来,她倒了杯茶给周春霞,明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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